同盟

郑俊甫

那天，尚父对我说：“时机到了。”

“无道昏君，杀了伯父比干，囚禁了箕子，还大兴干戈，主力军远征东南夷。当下，朝歌兵力空虚，民怨沸腾，天时地利人和，正是龙兴之时。”尚父言辞激烈。

作为一个小国，虽说动员了诸多部落，可他们会来吗？凛冽的寒风里，冰冷的渡口前，我静静地候着。随着疾驰的马蹄声，探子一个个飞马来报，庸、蜀、羌、微、卢、彭、濮……相继抵达，兵力很快增加到十万。我长吁了一口气，心里春暖花开。

大军渡河后，我命人焚毁船只，此役没有退路，只能殊死一搏。三日后，盟军抵达宁邑。探马报说，此地毗邻百泉，向东数里，便是牧野，距商都朝歌也不过百里。

尚父说：“大军休整一日，然后攻占朝歌。”

落日的余晖尚未隐去，暴君听闻盟军来袭，并没有弃城而逃，而是打开牢狱，武装大批奴隶和战俘，连同守卫国都的军队，一并前来迎战。探报一拨比一拨紧急，先是听见了地动山摇的呐喊，再是看见了遮天蔽日的旌旗，后又瞅见了阻截的商军，兵力足足有六七十万。

军心像一叶浮萍，漂在水面，忽忽悠悠，总也静不下来。部落的首领们相继踱进我的大帐，我能看得出来，他们在等着我开口，等着我给他们一颗定心丸。

尚父朗声道：“临时凑起的队伍毫无士气，以我军虎狼之气，必能轻而取之！不过，要把真相传达给士兵，让所有人都定下心来，树立必胜的信念！”大家纷纷赞成。可是，面对千军万马做阵前动员，总不能让大家连我的头顶也望不着吧？

尚父悠然地捋着长须，然后对部落首领们低语了几句。大家立刻领了命，出了大帐。我也想出去，尚父拦住我说：“稍候片刻。”

大帐外很快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还有劳作时吼的号子，嗓音低沉，却铿锵有力。一炷香的工夫，声势平息，一切复归安然。部落首领们鱼贯而入，垂手而立。尚父环顾左右，微微颔首，然后冲我一伸手：“大王，请——”

将士们列队成行，盔甲耀眼，刀枪林立。大帐前的荒野上，平地突起一座高台，台高三四丈，台基四方，全用黄土堆砌，边长足有数十米。远远望去，像是从天而降的山丘。

尚父给各部落下达的命令，是让所有将士以战袍为助，从周边背负黄土，集腋成裘，积沙成塔，生生堆起一座高台。

我的眼眶一热，在尚父和叔旦的护卫下登临高台。将士们肃然挺立，我挥着拳头说：“将士们，无道商君沉湎酒色，戕害忠良，致使祸乱朝纲，民不聊生。我们在此结盟，共讨暴君，是执行上天的旨意！将士们，举起你们的戈，拿起你们的盾，要像虎那样威武、如熊一般雄壮，去奋勇杀敌！”高台下，数万将士振臂高呼，士气大振。

翌日拂晓，我亲率战车三百乘，虎贲军三千人，一马当先。大军东进，与商军在牧野拉开了战场。在虎狼之师的盟军面前，战斗仅仅持续了一天，商军纷纷倒戈。昏君带着残兵逃回朝歌，大概觉着回天乏术，自焚鹿台。

那座高台，时不时有人上香，行祭祀之礼。他们还扩建了高台，起了个名字，叫同盟山。

选自《小小说月刊》

202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