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宁静

一生温良

我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早起浇园，日高锄禾

中午收工时

割两把青菜下酒

老屋有些陈旧

可它明亮，向阳

前些年加盖了彩钢瓦

冬天不用扫雪

夏秋也不至于漏雨

我有小三轮、摩托车为代步

春风多好啊

并没有吹黑我的脸

晚上我在灯下

写一些无关紧要的文字

它使人满足

有时也带来愉悦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失败的人

但这么多年

朋友们并未因此而远离

蒲公英前些天就开了

清明以后将张开小小的伞

青铜

石头之上

是另一块石头

然后是一只振翅的蚱蜢

长草要有几棵

风少许

再添些阴影就好了——

三秒前，蜥蜴低伏

它刚准备好舌头

当我们说出

湖水淡青

岸边

是谁也采不走的石蘑菇

鹅卵石是旧的

曾经与一条河比过棱角

但它失去了那些

往前是连翘

它比蒲公英的童年还要宽两亩

这时候

泉水正从地下

雀跃着流往高处

小儿无邪

眯着眼

指认即将错过宿头的落日

在那里

玉兰出岫

恰巧送来两百岁的檐角

被一束光照着

肩周炎数月

劳碌愈发疼痛

卸完最后一袋水泥

雨忽然停了

一束光从高处的气窗口

斜射进厂房

照着喧腾的粉尘

缓缓起落

而我也在这尘埃之中

喘着粗气

被一束光照着

春色

此时江山有柔顺之美

耕牛立于野，云雀飞入晴空

春风已于昨夜，将柳树梢晕染了一遍

山色苍茫时，崖下送来溪水

木制的船只等候多时

不日将迎回大江

有关冬天的围困

如碉堡、如铁壁、如魑魅魍魉

也如流沙始于离散

而旗帜漫卷

几条当年修筑的堤坝

并没有拦住越来越汹涌的春色

鲜花宁静

书上说，鲜花宁静

春日的汾河湿地公园很好地

诠释了这一点

没有风

花朵以本色示人

多彩是天然的调色板

也是多普勒光谱仪探究的秘钥

当我们凝视

天空是不存在的

只有花蕊中各色纤毫展示渐变线

由蓝及紫，或者从白到粉

逐层晕染

更多的当然是红色，热烈、温暖

仿佛人类情感中焦灼的一部分

而落叶是陈年的经验

当它腐朽或被野火焚烧

化为灰烬

残留的种子和多年生宿根

成为基因延续的掌旗手

在沉默中阵痛

给践踏和毁灭者完美的错觉

才得以保存自己

以生成另一个花期

我们从湿地公园的一头走到另一头

读花，观景

有时联想自己的生活

大部分时候，就像鲜花败落

被花农去除的残枝

我们心怀美好

往往过着屈辱的一生

【作者简介】李栋，山西太谷人；诗作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潮》《草堂》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