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调摄冲任法在乳腺癌治疗中的应用

尹剑云 陈焱 朱琦 顾建伟

【摘 要】  乳腺癌发病机制复杂，涉及多个脏腑的功能异常和气血津液运行的失畅，特别是手术、放化疗后，以及疾病晚期的患者。在复杂病机矛盾体中，冲任二脉气血运行异常起着关键的作用，立足于冲任失调分析病症，更能厘清具体病症的主次矛盾，为立法处方提供更为清晰的思路。并附验案一则。

【关键词】  乳腺癌；中医药疗法；冲任失调

【中图分类号】R249.2/.7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007-8517（2024）08-0085-04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08.zgmzmjyyzz202408018

Discussion on the Application of Method of Regulating Chong and Ren in the Treatment of Breast Cancer

YIN Jianyun CHEN Yan ZHU Qi GU Jianwei

Department of Thyroid and Breast Surgery，Kunshan Affiliated Hospital of Nanji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uzhou 215300，China

Abstract：

The pathogenesis of breast cancer is complex，involving dysfunction of multiple viscera and dysfunction of Qi，blood and body fluid，especially after surgery，radiotherapy and chemotherapy，as well as patients with advanced disease. In the complex pathogenesis contradiction，the abnormal operation of Qi and blood in Chong Ren two channels plays a key role. Based on the imbalance of Chong and Ren，we can clarify the primary and secondary contradictions of specific diseases，and provide clearer ideas for legislation and prescription. And a proven case is presented.

Key words：

Breast Cancer；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erapy；Imbalance Between Chong and Ren

乳腺癌作为全球女性最常见的恶性肿瘤，其发病率和死亡率在女性恶性肿瘤中均位居首位  ［1］ 。目前以手术、放化疗以及内分泌治疗为主的西医治疗显著降低了乳腺癌的病死率，如何进一步降低手术后的复发率、延长晚期患者的生存时间、提高患者的生存质量，成为目前乳腺病领域亟待解决的问题。本病在中医学中当属“乳岩”的范畴。冲任二脉气血运行异常在乳腺癌发生发展起着重要的作用，基于冲任立法处方事半功倍。现将通过调摄冲任治疗乳腺癌的临床体会总结如下。

1 病因病机

乳房位居胸部，冲脉起于胞中，下出会阴后，从气街部起与足少阴经相并，夹脐上行，散布于胸中；任脉起于胞中，下出会阴，经阴阜，沿腹部和胸部正中线上行；故乳房居于冲任二脉循行所过之处。《内经》言“二七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中医基础理论》言“天癸的主要功能是促进性腺发育成熟”；《外证医案汇编》云“冲任为气血之海，上行则为乳，下行则为经”，可见冲任二脉气血运行与乳房发育以及生理的功能关系密切。

1.1 乳腺癌发生、发展与冲任气血运行失畅密切相关 中医古文献中，并没有乳腺癌的病名，但从其临床表现来看，应属于“石痈”“乳石痈”“乳岩”“石奶”“翻花石榴”等范畴。相类似的记载，最早见于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痈结坚硬如石，或如大核，色大变，或做石痈不消……若发肿至坚而有根者，名曰石痈”。对于乳腺癌的发生与冲任失调的关系，前辈医家积累了一定的认识。如《圣济总录》言：“妇人以冲任为本，若失于将理，冲任不和，或风邪所客，则邪壅不散，结聚乳间，或硬或肿，疼痛有核。”明代陈实功《外科正宗》提出：“经络痞涩，聚积成核……渐若棋子，半年一年，二载三载，不疼不痒，渐渐而大，始生疼痛，痛则无解，日后肿如堆栗，或如覆碗，紫色气移，渐渐溃烂，深者如岩穴，凸者若泛莲，疼痛连心，出血则臭，其时五脏俱衰，四大不救，名曰乳岩。”顾氏外科陆德铭认为乳腺癌产生的原因是肾气不充，天癸涸竭，冲任失调，气血痰瘀凝滞，日久瘤化而癌变  ［2］ 。可见前贤已经认识到，冲任二脉气血运行不畅，有形病理产物的堆积，可导致乳腺癌的发生。

冲任隶属于肝肾，肾主骨生髓，脑为髓之海，从脏腑关系上看乳癌之疾患病变日久可由经络及脏腑导致骨、脑、肝的病症；乳房位居胸部，冲脉散布于胸中，任脉沿腹部和胸部正中线上行，肺为华盖布叶于胸中，从经脉的循行来看乳癌之疾可导致肺病疾患的发生；这些从冲任出发动态认识该病发展的过程，和西医学研究的结果——乳腺癌后期多生骨、脑、肺、肝转移  ［3］ 颇为接近，亦提示乳腺癌的发生与冲任二脉气血运行异常相关。

《妇人大全良方》载：“夫冲任之脉起于胞内，为经脉之海……上为乳汁，下为月水也。”冲任上联乳房，下系胞宫，冲任失调与乳腺癌的关系还体现在乳腺癌术后的病情变化上。乳腺癌术后，激素受体阳性患者，服用三苯氧胺的内分泌药物降低了乳腺癌的复发率，但显著影响月经恢复、并出现烘热汗出、焦躁易怒等类似冲任失调的变化  ［4］ ，从治疗的方式以及预后的角度，提示了冲任气血运行的失常与乳腺癌的关系密切。鉴于对中医古籍研究和西医学研究的总结及长期的临床观察，可见冲任气血运行的异常，病理产物的堆积可导致乳腺癌的发生，冲任气血运行失畅与乳腺癌发生、发展及愈后关系密切。

1.2 冲任气血运行失畅是乳腺癌的病机关键 乳腺癌发病机制较为复杂。乳房居于膈上，《灵枢·经脉》载：足少阴肾其直者从肾上贯肝膈，足厥阴肝经上贯膈，足太阴脾经上膈，冲脉散布于胸中，任脉沿腹部和胸部正中线上行。可见乳腺癌的发生可能涉及肝、肾、脾、胃、冲任二脉。前辈医家对该病的发生机制亦有一定的论述，如陈士铎言“气血大亏，阴虚而成岩”论，陈实功认为乳岩乃“忧郁伤肝，思虑伤脾，积想在心，所愿不得志”所得，冯鲁瞻提出“妇人有忧怒抑郁，朝夕累积，脾气消阻，肝气横逆，气血亏损，筋失荣养，郁滞于痰，结成隐核”，《景岳全书》谓“肝肾不足及虚弱失调之人，多有积聚之病”。各医家鉴于所遇患者的症情，提出以某脏某腑的功能失调来分析病机的方法，其优势在于容易立法、组方，其不足之处在于对该病整体矛盾动态的把握和兼夹病机的辨别。近代数位医家结合西医客观检查，以及对乳腺癌的系统观察，亦提出乳岩的病机为肝、肾、脾胃等脏腑功能低下，加之忧思郁怒，饮食不当，导致冲任失调，气滞血瘀，久则聚痰酿毒，凝结于乳中而成癌。由此可见，乳腺癌发病的起始脏腑以及具体的起因可能不同，而冲任气血运行失调，气滞、血瘀、痰聚则是乳腺癌的共同、关键病机所在。

2 辨治思路

2.1 立足于冲任分析病机视角全面、清晰 从目前乳腺癌的临床实际来看，中医药治疗多应用在术后及晚期患者的治疗上，此时所面对的乳腺癌患者，病变涉及多个脏腑，而功能失调的脏腑又易生成内生之邪，终致多重机制杂合。单从某脏某腑拟定的治疗大法较为局限，很难从整体上应对这一复杂矛盾；而单从气血辨证上立法，又很难照顾到具体脏腑功能失调的状态。如该病的后期，有脾、肾的虚弱，有肝因虚而郁的气滞，有痰、热、瘀的集聚，单从脏腑立法颇为繁杂；而以气血辨证来立法，在组方时，如何权衡“脾胃生化不足”“肾中精气亏虚”“肝藏血不足”等“精气夺”的状态存在一定的难度。有鉴于此笔者认为：立足于冲任分析病症，审查冲任气血运行的情况，分虚实之盛衰，别气滞、痰凝、血瘀之偏颇，查矛盾之主次、权重之不同，然后推及具体病机所涉及的脏腑；如偏于气滞以肝为主，偏于痰阻更注重脾胃，冲任亏虚则有脾胃生化乏源、肾精不能化血以及元阳不振之别。如此则更能明辨具体病患的症结所在，为立法处方提供更为清晰的思路。和传统的脏腑辨证相比较，立足冲任能给乳腺癌的复杂病机认识提供一个更为全面的、清晰的视角。

2.2 立足于冲任立法事半功倍 对于乳腺癌的治疗，中医前辈医家做了较多的探索与总结。如朱丹溪以疏肝理气为大法，组“青皮甘草汤”疗未溃破之乳岩。《疮疡经验全书》指出乳岩未破可疗，多用理气活血之法。《马培之医案》载“宜养阴清气化痰”之法治疗“乳岩坚肿”之疾。《外科证治全生集》则提出“阳和通腠，温补气血”之法，治疗乳岩之“阴寒结痰”。对于乳岩已溃之候，《丹溪心法》主以“人参、黄芪、川芎、当归、青皮、白术、连翘、白芍、甘草”等大补为主。《类证治裁》云“乳岩……须多服归脾、养荣诸汤，切忌攻坚解毒，致伤元气，以速其亡。”清代陈士铎《辨证录》示乳岩溃烂“必须大补其气血，以生其精”，所制化岩汤以补益气血为主，兼有解毒散结之功，目前仍为临床效仿。现顾氏外科认为乳腺癌为本虚标实，主张以扶正祛邪为大法治疗。纵观各家的论述，多用疏肝、活血、化痰、清热之法以除有形以及无形之邪实，以大补气血、健脾和胃、滋阴补肾之法以对精气之夺。

鉴于乳腺癌病机矛盾的复杂性，笔者认为以调聂冲任为大法治疗该种疾患，即立足于冲任二脉的气血是否充足、运行是否通畅，审查气血不足的原因、运行不畅的症结来立法；只要冲任二脉气血运行通畅、有度就可以恢复生理状态。如叶桂言“大凡经脉六腑之病，总以宣通为是”，又仲景言“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冲任隶属肝肾，又赖脾胃水谷精气以涵养。故冲任二脉的虚损多与肾、肝、脾、胃功能失调相关，运行盈亏失度多与肝的疏泄、肾的闭藏相关。结合具体的病症特点，审查脏腑功能之偏颇，选择补肾精、补肝血、健脾胃之法，以及权衡三法的主次关系，以补冲任之不足。但有别于脏腑论治之处在于，补肾多用温润之品，补肝多注重灵动，健脾多忌苦温之品，如此可使“人脉隆盛，入于八脉”，方能储藏调节正经气血。对于有形及无形之结实，则根据病变局部的表现结合全身的体征来判断气滞、痰凝、血瘀、热毒的偏盛，来选择适合的行气、化痰、活血、清热等法。与一般的驱邪之法不同在于更注重行散，以调血脉，令调达；中病即止，不过用寒凉药以免病灶僵化、损伤脾胃，如此可以事半而功倍。如叶氏言：“奇经之结实者，古人必用苦辛和芳香以通脉络；其虚者，必辛甘温补，佐以流行脉络，务在气血调和，病必痊愈”。

2.3 经验用药 临证多用黄芪、党参、太子参、白术、茯苓、山药、益智仁、金樱子、石斛、灵芝等补而不燥之品，健脾益气以养冲任；以黄精、鹿角片、肉苁蓉、菟丝子、补骨脂、淫羊藿、怀牛膝、山萸肉、续断等温润之品以壮冲任；以柴胡、当归、郁金、丝瓜络、橘叶、路路通、八月札、合欢皮、元胡、川楝子、九香虫、绿萼梅行气以调冲任。以王不留行、三七、丹参、鸡血藤、莪术、地鳖虫、木馒头活血化瘀通络；以玉米须、冬瓜皮、夏枯草、白芥子、半夏、山慈菇、泽漆、海藻、昆布、浙贝母、生牡蛎利湿化痰通络；以白花蛇舌草、半枝莲、重楼、蒲公英、天南星、山慈菇、龙葵、石上柏、干蟾皮、苦参清热解毒以通络；地龙、天龙、露蜂房、蜈蚣等驱风化痰之品以对风痰流窜。对于各方法以及药物的选择，则应结合患者体质强弱、病程长短、肿瘤分型、手术状况、放化疗方案等具体情况，审查冲任二脉气血运行不畅的具体机制来决定。

3 验案举隅

黄某，女，45岁。初诊日期：2022年3月10日。患者于2020年3月23日在某肿瘤医院行左乳单纯切除术和左腋前哨淋巴结活检术。术后病理检查示：左乳浸润性导管癌III级，肿块1.3 cm×0.8 cm，前哨淋巴结0/7。免疫组化：雌激素受体（ER）阴性，孕激素受体（PR）阴性，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2（Her-2）阴性。术后TC方案（多西他赛联合环磷酰胺）化疗4次。患者就诊时左侧乳腺切除部偶有不适，右侧乳房时有胀痛，以月经前为重；时有潮热汗出，夜寐多梦，纳差，大便稀，日行3次，双下肢怕冷，舌淡胖边有齿痕、苔薄白，脉沉细。中医诊断：乳岩（冲任失调，痰瘀阻络证）。治法：调理冲任，消痰化瘀。处方：党参10 g，炒白术9 g，茯苓15 g，淮山药15 g，炒麦芽12 g，益智仁20 g，黄精20 g，肉苁蓉12 g，淫羊藿12 g，续断15 g，当归9 g，郁金10 g，丝瓜络6 g，绿萼梅9  g，法半夏10 g，白花蛇舌草30 g，莪术15 g，天龙3 g，露蜂房12 g。14剂，每日1 剂，水煎，早晚分服。两周后复诊，患者诸症可，唯觉右乳时有胀痛，舌淡苔薄白，脉弦细。予初诊方加川楝子15 g、八月札15 g、半枝莲15 g，14剂。三诊时患者左侧乳腺切除处不适感以及右侧乳腺胀痛已除，大便稀，日行3次，予二诊方去八月札，加补骨脂12 g，14剂。四诊患者症状已平，嘱忌生冷、畅情志。此后每月复诊1次，门诊随访一年，无特殊不适。

按：本案患者为临床常见的三阴性乳腺癌的患者，接受手术及化疗，导致脾阳虚弱，气血生化乏源，水湿不运，湿聚成痰；藏血不足，肝失疏泄，气滞血瘀；肾精不足，元气不振；终导致冲任亏虚，气滞、痰凝、血瘀阻于经络。该患者发病涉脏腑较多，病机复杂，很难从某脏某腑的功能失调上分析病机，给后续的立法处方带来一定的难度。立足于冲任二脉，结合患者的临床特点，该患者冲任亏虚的原因，以脾胃为主，肝肾为辅；阻滞冲任二脉的邪实以气滞为主，痰、瘀为辅。如此分析病机，可使得立法、组方思路更为清晰。方中党参、炒白术、茯苓、怀山药、益智仁、麦芽健脾和胃、生化气血以养冲任，健脾化湿以除痰湿之源；黄精、肉苁蓉、淫羊藿、续断温润填精补肾以壮冲任，使得正经气血隆以归奇经；当归、郁金、丝瓜络、绿萼梅、川楝子、八月札合肝体阴而用阳，以调冲任气机，使其盈亏有度；法半夏、茯苓、莪术、白花蛇舌草、半枝莲以除痰、瘀、热等内生之邪，天龙、露蜂房祛风散结以防邪毒流窜。其用药的特点还在于补脾而不燥，温肾填精而不滋腻，疏肝行气通络而不伤血。如此既全面照顾到多重病机杂合的矛盾复杂性，又兼顾了具体病症矛盾的特殊性，还做到了既病防变。

4 小结

目前乳腺癌的中医治疗，多应用在术后及晚期患者的治疗上，临床所面对的乳腺癌患者，往往病变涉及多个脏腑，而功能失调的脏腑又易生成内生之邪，终致多重机制杂合，给辨证分析带来一定的难度。以某脏某腑的功能失调和气血津液的运行障碍来分析病机，对于疾病的动态变化和兼夹病机的认识有一定的难度。以分析冲任气血运行失常的原因与程度为纲领去分析乳腺癌的发病机制，更能厘清具体病症的主次矛盾，兼顾脏腑辨证与气血津液辨证的不足之处，为立法处方提供更为清晰的思路。临床用药更能取其功用，而又兼顾其弊。

参考文献

［1］曹毛毛，陈万青．GLOBOCAN 2020全球癌症统计数据解读［J］．中国医学前沿杂志，2021，13（3）：63-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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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罗兰，肖雅娟，吴秀琼，等．健脾补肾法改善绝经前乳腺癌患者三苯氧胺不良反应的临床研究［J］．中医肿瘤学杂志，2019，1（2）：32-35．

（收稿日期：2023-07-10 编辑：杜玲玉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