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允许“选择性赡养”吗

李德勇

父母年迈，儿女并非不孝，然而，在赡养父亲还是母亲的选择中，3个儿女无一例外均指向母亲。因为父母数年前离婚，离婚根源在父亲的过错，儿女为此不屑，亦为母亲抱不平。儿女厚此薄彼，父亲该当何办？

曾经有负家庭今成孤家寡人

2019年1月，65岁的赵平与小他两岁的妻子周菊花横眉冷对，40年的婚姻眼见要毁于一旦。原来，退休后的赵平竟然有了外遇。

2018年，有关父亲的闲言碎语先是传到了赵平大女儿赵珊的耳朵里。赵珊不相信，一番调查发现这竟然是事实。她不敢告诉母亲，便找来弟弟赵军、妹妹赵丽商量。苦无良策，他们只能劝父亲悬崖勒马，刹车回头。可赵平继续与那个叫钟娜的女人保持着关系。赵珊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听之任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又过了几个月，周菊花最终知道了真相。

周菊花是那种眼睛里糅不得半粒沙子的人，除了离婚外，别无选择。冷静下来，赵平不想离婚，但他无法与钟娜一刀两断，同样无法赢得妻子的原谅。2019年4月，赵平和周菊花来到当地民政局签订了离婚协议。

年迈需要赡养儿女选母弃父

离婚后，赵平却没有与钟娜走到一起。过了一年多，赵平经人介绍认识了离异的谢青。相互了解一段时间后，他们再次走进了婚姻殿堂。赵平孤家寡人，儿女们鲜来探望，谢青恰恰相反，孩子们十分理解，经常来看望母亲。鲜明的反差让赵平心里不是滋味，可愧对前妻，愧对儿女，又有什么办法？赵平靠着不多的退休金，与谢青的生活还能凑合。可赵平终究是快70岁的人，说生病就生病。

赵平住院期间，说到照顾护理，谢青还算不错，可总得有人轮换，谢青的子女没有这个义务。赵平的孩子们来得少，走得快，对他一点儿不上心。赵平知道，这是孩子们还在怨恨他。一住院，他的退休金便花得差不多，生活费有时都没有着落。很快，原本还算不错的家庭氛围变了，谢青虽然没有提出分手，但会埋怨几句，谢青的儿女们对赵平也不怎么待见。再看看前妻周菊花，没有退休工资，却得到儿女们的孝敬，日子过得不知比他好上多少倍。

儿女不上门，赵平只好自己上门。按中国传统，赡养责任首先定格在儿子身上。赵平找到儿子，开门见山道出自己的意思，要求赵军每个月给付1500元赡养费。父亲开口，赵军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借口需要和姐姐、妹妹商量。就这样，父子俩不欢而散。

第二天，赵军喊来姐姐、妹妹，一起商量赡养父亲的事宜。大姐赵珊和妹妹赵丽都表示，儿女应该尽到赡养的义务，但都只选择赡养母亲。赵军自己的想法也是如此。

能否厚此薄彼法官详细评说

过了两周，赵平打电话询问，才知道了儿女们的决议。无奈之下，赵平一纸诉状将三个子女告上法庭。

赵平诉称，自己和前妻育有一子二女，均长大成人。2019年4月，自己与前妻离婚。离婚后，三个子女只对母亲尽赡养义务，对他不管不问，既无物质上的给付，亦无精神上的慰藉。他虽然有退休金，但金额有限，身体康健之时尚能应付，但最近两年来，自己多次生病住院，据医院诊断难有痊愈之时，今后入院治疗恐成常态。因退休金捉襟见肘，他多次找儿女们商量，要求他们支付一定赡养费，均被拒绝。他特诉至法院，请求判令三个子女承担赡养义务，每月每人给付赡养费600元。

被父亲告上法庭，赵珊姐弟三人没有感到过多压力。赵平离婚之事，亲友们都知道，每人心中都有杆道德的秤，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周菊花。背叛家庭，错在赵平，子女们在赡养问题上选母弃父，他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没有外在的舆论压力，对父亲提起的赡养官司，赵珊姐弟三人坦然面对。是父亲的婚外情导致了父母离婚，父亲对家庭不负责，他靠退休金足够生活。他们选择赡养母亲，那是自己的权利，对父亲的诉求，他们断然拒绝。

今年年初，江苏省东海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这起特殊的赡养纠纷案。子女在赡养父母的义务中有没有选择权？厚此薄彼行不行？

鉴于当事人之间的特殊关系，法官做了大量的调解工作，但未能在赵平与子女间架起沟通桥梁，遂依法作出一审判决。

法院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七条，《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第十条至第二十二条有关规定，子女对父母有赡养扶助的义务，子女不履行赡养义务时，无劳动能力的或生活有困难的父母，有要求子女付给赡养费的权利。当父母在一起共同生活时，对父母的赡养可一并进行，无需分出彼此，但当父母因分居、离婚或其他原因分开生活时，对母亲或父亲一方的赡养不能替代对另一方的赡养。父母分开生活时，子女父母协商约定分开赡养，即部分子女赡养父亲，部分子女赡养母亲，是可以的。但选择性赡养，一要基于父母子子间达成赡养协议，二要保证父母双方都得到基本的养老保障。本案中，赵平离婚后再婚，子女应当赡养母亲，但对父亲赵平的赡养义务同样不能免除。赵平年迈，虽有退休金，但收入尚不足以保障自身生活和医疗支出，有权要求子女承担赡养义务，支付赡养费用。在赡养与否的问题上，赵珊姐弟三人没有选择的权利，可以讨论的只是赡养费的数额。对于赡养费数额多少，法律未有统一的标准，综合考虑被赡养人的实际需要、赡养义务人的能力和条件、当地的平均生活水平等因素，法院一审判决赵珊姐弟三人每人每月支付给父亲赡养费300元。

一审宣判后，赵珊姐弟三人平静地接受了判决。他们这时才明白，赡养是子女对父母的法定义务，不管哪方曾有过错，都不能免除赡养义务，更不存在选择性赡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