箪食谈屑

2024-06-21 02:21高凤华
书屋 2024年6期

高凤华

鲊辣椒

臭鳜鱼是徽州菜,最早从岳阳入湘,近年来在坡子街大有与长沙名菜辣椒炒肉、口味虾分庭抗礼之势,火爆得很。湘人将臭鳜鱼的做法改良并发扬光大,盐渍之外敷上一层臭豆腐,又做成干锅,闻起来更臭,吃起来更香,鱼肉更入味。

像这种腌制鱼,最早都叫鲊,历史上颇负盛名的有鲤鱼鲊、鲩鱼鲊、鲟鱼鲊、石斑鱼鲊。刘熙《释名·释饮食》云:“鲊,菹也。以盐、米酿鱼以为菹,熟而食之也。”菹是鱼酱。东晋谢玄于军中操劳之余,曾亲手制作鱼鲊寄妻,聊慰相思。《大业拾遗记》载,隋大业年间,吴郡官员进贡鲤鱼鲊,隋炀帝食后大为满意。唐人李频《及第后还家过岘岭》:“魏驮山前一朵花,岭西更有几千家。石斑鱼鲊香冲鼻,浅水沙田饭绕牙。”宋人董弅不耻作“文抄公”,他只是将“山前一朵花”改成“家前几树花”,将“更有几千家”改成“还有数千家”,便妄称是自己的诗。“魏驮家前几树花,岭西还有数千家。石斑鱼鲊香冲鼻,浅水沙田饭绕牙。”孰料历史是有记忆的,再隐蔽的“洗稿王”,不管是“偷语”“偷意”,还是“偷势”,有识之士一眼就可看出来。

李泽厚平生最不喜周作人,他说鲁迅有许多作品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周作人则没有一篇。周作人的知识性散文,通篇抄古书,连学问也谈不上,顶多算“雅趣”。周作人虽然在搜罗上下了不少功夫,但创作境界与明末作品相去不远。而境界的高下,取决于思想的深度和情感的力度,二者只要有其一,作品都不可能很快被读者忘记。

鲊最初是从腌鱼开始的,到后来,不光是鱼鲊,还衍生出肉鲊、蔬菜鲊;器具不光有坛子、罐子、缸子,还有茱萸叶、荷叶;腌料可以是盐粒,还可以是酒糟、腐乳。鲊的原理,就是隔绝空气,在缺氧的环境下,食材通过微生物发酵。在食客们看来,有毛的除了掸子,有腿的除了板凳,没有什么不可以鲊的。“鲊”其实就是大杂烩。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是“鲊”而不是“酢”,按照汉字形声表意的规律,“酢”似更有理由替代“鲊”。然而“鲊”不择对象、不择原料、不择器具,没有坛子没有缸照样可以腌制,“酢”字并不能完全涵盖。

荆南民间有种“鲊辣椒”,使用七分熟籼米磨成粗粉,与腌制剁辣椒拌匀入坛密封。有条件的可以加猪大肠、鱼仔,也可以与酒席上的油汤油水拌和。要冒气泡的时候开坛取出,文火油炒,味胜山珍。还可以用蒸熟的糯米捣成泥状,填入整只去蒂辣椒中,加红曲、花椒、茴香、姜、盐腌制半月,油煎蒸食均美,这是“鲊辣椒”的第二个版本。

糯米酒儿鲜鱼鲊,还喜生姜辣,

秋天不肯明,只把鸡儿骂,

呼童儿点灯来花下耍。

鲊的发展表明,传承重要,创造更重要。刘以鬯先生曾断言:“企图在传统中追求古老的艺术形式和理想,无论怎样热情,也不会获致显著的成就。”一部作品的灵魂,在于作者独一无二的原创力,哪怕是有毒的曼陀罗、罂粟,哪怕是低到尘埃里的野百合、蒲公英,只要是自己的,便可鲜花盛放、姹紫嫣红。复制粘贴不是创造,偷梁换柱、嫁接扦插不是创造,同质化写作也不是创造,文字如此,思想亦如此。木心谈到中国哲学,指出近代哲学家不过是先秦思想的翻版、盗版,没有创造性。这说法虽有些武断,却也令人警醒。

滑〓鱼

网上把滑鱼说成天门特产,相信许多人会不以为然。即使把它当成湖北菜,在地理意义上也说不过去,比方洞庭以南就有很多县市习惯吃滑鱼。

滑,从水,骨声,又与“汩”同,水流貌,引申为滑溜、光滑。古代曾作宫廷流酒器,“就是掣酒的那个酒掣子,俗名叫‘过山龙,又叫‘倒流儿。因这件东西从那头儿把酒掣出来,绕个弯儿,注到这头儿去”(《儿女英雄传》第三十回)。那时候亦有使菜肴柔滑的作料,叫滑甘,《周礼·天官·食医》:“调以滑甘。”孙诒让正义:“谓以米粉和菜为滑也。”

一种菜品越过悠长的岁月,传承数千年,从森严的宫廷到开放的市井,是因为强大的民间记忆。不错,礼失求诸野,官府和正史丢失的东西,老百姓能捡回来。但老百姓也不是什么都捡,他们有一双慧眼,懂得取舍,知道什么东西属于自己该要,什么东西不属于自己不该要。

滑鱼之所以能被老百姓记住,主要是制作简易,不麻烦。一锅水烧开,姜、蒜、醋、酒倒进去,加点调好的水淀粉,再烧开,倒入鱼片,搅动,待汤汁滚沸,喜欢辣的加点剁辣椒,绝对的鲜美柔滑,鱼的原汁原味全部被“滑”出来了。滑鱼的美学意义在于简约。简约不是简单,一盆滑鱼做出来,调料、配料不可少,程序不可少,乍看有点像孔夫子的春秋笔法。

孔夫子作《春秋》分十二世,以为三等,有见,有闻,有传闻,有见三世,有闻四世,有传闻五世。见过的,听见的,传说的,加起来共二百四十二年。“于所见,微其辞”,圣人也是凡人,也怕掉脑袋,写所处时代当权派,下笔小心翼翼,多有隐晦。“于所闻,痛其祸”,记叙听人讲述的时代,该说就说,反正人家已作古,不怕隔墙有耳,于祸国殃民之事,用笔绝不含糊。“于传闻,杀其恩”,据野史传闻而知的远代五世之事,更没有必要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只管刀劈斧削,直抒胸臆。

中国文人一直推崇“春秋笔法”,历代文论都不敢绕道而行。但单就《春秋》而言,几无是处,“如旧时记账先生的记账簿”(钱穆先生语),没有前后呼应,没有穿插迂回,是不可能打动读者的。“春秋笔法”指的不是表现形式,其闪光的内核在于两点:一是用事实材料说话,并且言简意赅,“《春秋》之辞多所况,是文约而法明矣”。二是“记衰世”,记录一个时代,既写明亮处,也不放过阴暗面。《春秋》一书,“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备述三十六个臣子弑杀其君,五十二个国家由盛而衰而亡,以此乱象,昭示春秋时代礼乐崩坏。洗尽铅华,舍弃粉饰,清秀与瑕疵同时展现,这便是“春秋笔法”让人眼前一亮之处。

反观现世的文人文章,当然也包括我自己的,一是不重考据,无的放矢,长篇累牍,瞎写一通;二是缺乏分析,好坏不分,奴颜婢膝,毫无原则。即使辞章之学学得满腹,手可通天,照样没有用。冯天瑜先生以清代两百多年影响最大的文学流派桐城派的发展为例,重提“义理、考据、辞章”学术三端,将其作为人文学科的治学三门径。其中,“义理”是要我们以实践的态度运用理论思维;至于“考据”,首先要善于发现新材料、占有材料、辨析材料,然后才谈得上理论分析;重视“辞章”,就是通过“妙手著文章”,将好的思想、观点传播出去,如此才能成为学术精品。

茶泡饭

曾主编过《洪水》《幻洲》《现代小说》等多种刊物的创造社“小伙计”叶灵凤先生,后半生客居香港,坚守书斋,以深挖港岛人文风俗掌故为己任,一时香江纸贵,大为风行。其间写作《晚晴杂记》《北窗读书录》,又为《新晚报》副刊主持《霜红室随笔》专栏,大量关于故乡南京民俗风情的小品文刊诸报端,影响甚广。其中又以写家乡吃食的居多。读他的文章,我惊奇地发现,“茶淘饭”这个词被高频率使用。比方《江南的野菜》写苜蓿,“除了可炒吃(即上海馆子的生煸草头),我们家乡还将它腌作咸菜,日久色泽微黄,吃起来甘中略带苦涩之味,是很好的茶淘饭小菜”;《镇江酱菜》论及酱黄瓜、酱生姜、萝卜头,“这类酱菜,是适宜送粥,或是送茶淘饭的”;《蚕豆食谱》提到“老了的蚕豆,甚至干了的蚕豆”也不会过时,可以浸水剥壳作豆瓣酥,还可以“与上好的咸菜作汤,成咸菜豆瓣汤,是夏季最好的家常汤,可以用来淘饭,也可以整碗的喝”。除了这些,叶先生还有《茶淘饭》等专文论之。

“茶淘饭”到底是什么?

翻开古人笔记,我见过嚼如鸡虱的“麦饭”,别名锅巴的“焦饭”,香滑可口的“团油饭”,已经绝迹的“菰米饭”,以及版本各异的“八宝饭”。今人的体验里,有超市里鲜艳夺目的“什锦饭”,大众餐馆的“盖码饭”,夜市上泛滥的“扬州炒饭”。从古到今,还真没听说过什么“茶淘饭”,至少书上不曾记载过,也许,它根本没资格上书。

从母亲的口音中(湘北方言把“跑”读成“讨”,把“走”读成“郊”),我终于想明白,茶淘饭大概就是茶泡饭,是江汉平原甚至全国各稻作区过去岁月里最寻常的吃食。

上了点年纪的人都还记得,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之前,江汉水乡大多以“油稻稻”模式种植,也就是我们通常所称的“双季稻”。割完早稻,接着就要抢插晚稻。一个抢收,一个抢种,所以叫“双抢”。春栽日子夏栽时,季节不等人,那个把月,人们争分夺秒、夜以继日,很多人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往往是夜幕降临蚊子嗡嗡叫的时候,大家还在起劲地吆喝着耕牛耖耙水田;鸡叫三更,又揉搓着睡眼去秧田拔秧。“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是江汉平原千千万万农家农耕生活的真实写照。很多人是带饭,或送饭,站或坐在田埂上吃,连洗手的工夫都没有。那时农家条件艰苦,人们往往是一碗饭、一壶茶(多数是白开水)、一碟咸菜,便对付一餐,这就是“茶淘饭”,我那里叫“茶泡饭”。

那时的农家茶,是陶罐煨的,或置于灶前,或置于灶膛。使用前有两齿、长两尺余的“拖罐耙”,或是用旧衣裳裁剪出的“捏罐片”,防范拖罐时手被烫伤。水烧开后,放几片市场上极便宜的桦树叶,颜色便变得酡红,能很好地改善茶水口味,冷却后特别凉爽解渴。家家户户有个陶制的“提梁壶”,大肚,有个茶嘴,方便携带。用这种茶去泡饭,就些咸菜,或是盐炒的豌豆,鲊了的鱼虾,坛子里腌熟的扁豆、豇豆、萝卜、苦瓜、黄瓜皮之类,于农家来说,生活虽然艰苦,幸福感依然贯穿身心。

有趣的是,日本有位名唤小津安二郎的导演,深得茶泡饭的精髓。1952年,他拍摄黑白电影《茶泡饭之味》,由松竹电影摄影所出品。十年后,又拍摄《秋刀鱼之味》,制作公司仍是松竹。在这两部影片中,小津用普通人所熟知的食物,诠释人到中年及步入老年时的人生况味,令人动容。

《茶泡饭之味》讲述一对中年夫妇的情感故事。丈夫来自农村,为人忠厚,讷于言辞,专心工作;妻子出身富裕人家,养尊处优,乐于享受。出身与性格的差异,导致他们的家庭生活并不和谐。丈夫喜欢简单、不加修饰的生活,妻子却觉得他呆板、土气、没有情趣。面对妻子的种种挑剔,憨厚的丈夫总是予以包容,日子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过着。后来,丈夫被公司紧急派赴南美,亲友纷纷去机场送行。而妻子却在外地散心,收到电报也未及时赶回,缺席于送行队伍。夜晚来临,独处家中的妻子倍感落寞,一下子竟想到丈夫的种种好来,比如上进,比如宽容,比如可靠。恰在此时,丈夫因飞机故障突然折返。面对突然归家的丈夫,妻子一改往日的冷淡与任性,主动下厨为丈夫张罗吃食。其实,夫妻二人所吃的,不过是一种做起来省事、吃起来寡淡的茶泡饭而已。而正是这平淡寡味的饭,暗示着曾经对丈夫颇有微词的妻子开始转变态度,愿与丈夫分担生活艰辛,预示着夫妻关系逐步改善。整部影片让人心酸,却又说不出所以然,如鲠在喉。说起来,茶泡饭在日本,和中国的做法并无二致。相对来说,还更简单些,下饭菜有一碟紫菜或是小咸菜,甚至几粒盐就够了。它曾是普通人生活并不富裕时的吃法。将其理解粗茶淡饭也未尝不可。而粗茶淡饭能让人体悟人世的艰辛、恬淡,故而足够让人回味。

好的文字,在于用情至深。轻轻地啜泣,痛到心里去,亦可哭倒长城。那些情感特别充沛的文字,像李密《陈情表》,杜甫“三吏”“三别”,宋濂《送东阳马生序》,归有光《项脊轩志》,几无刻意号啕,却给人长久压抑后突然喷溅的灼痛感,如煎熬过后的抽搐与呜咽。所谓的感染力,就是岩浆撕裂地壳,细雨亲吻大地。

叶先生怀恋的茶淘饭,若茶用“立普敦”红茶则大煞风景,用碧螺春、龙井则暴殄天物,即饭与茶皆不得相宜,就是说双方都被糟蹋了。最好用“水仙”,泡得浓点,热茶冷饭,饭浅茶深,吃之前,先痛快地喝口茶,乐在其中也!菜也要“有点讲究”,肉松只宜送粥,送茶淘饭不相称,腐乳也是如此。咸蛋倒可以,广东人的茶瓜、笋菜心倒是合适的。若是能有云南大头菜、香椿头,自然更合江南人的口味。火腿也不相宜,用火腿来送茶淘饭,简直是呵道游山!

上述文字,叶先生也用了情。不过,很难引起大众共鸣。他这个情,是小资情调,是矫情。这便是鲁迅先生指出的,煤油大王不会知道北京捡煤渣老婆子身受的艰辛,饥区的灾民不会去种兰花,贾府上的焦大也不爱林妹妹的……

好在叶先生最后作了说明,也婉转地表达了对底层的悲悯。他说:“讥笑以吃茶淘饭为享受的人,自有他们的庸福,可是每天不得不用茶来淘饭吃的人,也不免有他们的苦楚,惟有可吃不可吃,想吃而无法吃,一旦有机会能顺遂了这小心愿,这才会觉得是人生的一种享受。”

不知怎么的,读到这段话,我总是想起从前城里婚礼上,主持人用红线吊个苹果,让新郎新娘够着吃,却怎么也够不到的情景。

橙茶记

切几片脐橙,与冰糖、红茶同煮,L君在朋友圈分享刚做好的橙子茶,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橙茶的清香。苏东坡在黄州筑雪堂,L君在乡下建花果田园,“隐几而昼瞑,栩栩然若有所适而方兴也”,住在这样的地方,好处是可以自在呼吸放松身心,随心所欲做黄粱美梦。L君告诉我,在梦中,她就像长了翅膀的天使,可以满世界飞翔。

去楼下取快递,是一本书,《渴望男人的女人》,购自孔夫子旧书网,戴·赫·劳伦斯著,郑电波译,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年7月第一版。这是继《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后,我收藏的劳伦斯的第二本小说。我计划在三年间收齐他的所有著作。这个二十世纪英国最具争议的文学大师,几乎每本书都遭到当局的查禁,尤其是这本,已经出版发行了,但一上市,英国当局便以突然袭击的手段,传讯出版商,并在出版商没有作辩护准备的情况下,以“淫秽罪”宣布查禁,将已经印出的一千多册全部当众销毁。

阅读是愉悦的,尤其是纸质书。说起来我对电子化阅读真的不太感冒,手机上下载的《百年孤独》《废都》都没有读完。钟爱纸质书是因为我这人记性不好,读书读到后面忘记前面,很多时候都有回读的习惯,而纸质书方便翻阅。纸质书,尤其是旧书,那些别人批阅过的痕迹、发黄的纸页、素朴简约的黑白插图,那种关于青春的记忆、岁月的沧桑,给人心灵的温暖与慰藉,永远是电子书无法替代的。

L君打造花果田园,种花种果种菜,闲时读书写作,志在效法梭罗,营造瓦尔登湖的意境。她种花栽树,吃不打农药的蔬菜、不打催熟剂的水果、不喂饲料的鸡鸭,喝水果沏成的茶。人间何所以,看花与吃茶,两件人间至美之事,全被她给占尽。花谢了,她摘下来晒成花茶;吃不完的水果,她做成果酱、罐头,分发邻居亲友。她弹马头琴,跳锅庄舞,带一班人唱京剧,唱花鼓戏。她画花鸟,写书法。她的社交账号上有很多她读书写作的画面,有的是在电脑桌前,有的是在茶桌前,或者两树之间的绳床上。她和我以哥们相称,经常交流读书体会,分享新作。

她把乡间生活过成了禅境,过成了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过成了孟浩然的“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田园,承载了她对生活本真的追求。对L君来说,人生本应该简单随意,少些奢望,这样便会发现,生活中的许多鸡零狗碎、许多举手之劳、许多看不上眼的细节,都是生命的修行。

回归田园之前,L君做过报纸副刊编辑,领略过许多写作者的“热情”,见识过他们的面目。太多的写作者把自己的人生经验不断复制,信心满满地记录各自的乡情、亲情、爱情和人生际遇。打着父母的旗号,翻耕父亲耕过的稻田、种过的菜园,把母亲做过的美食、织补过的衣服重新咀嚼体验了一番,而得出的结论无一例外都是父母平凡而伟大。在父爱如山、母爱似水的套路里兜圈子,题材撞车,意境雷同,引起读者阅读疲劳,这都是不假思索惯性写作的恶果。邮箱打开,几百篇中挑不到一篇中意的稿子,这工作令她倦怠。她觉得,回归田园,诗意地栖居,才是心灵所系。

L君的田园生活令我十分向往。在我看来,时下的这个世界,有碗饭吃,有杯茶喝,有本书读,已经非常令人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