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
林墉是一个令人挂念的人。
他遇到自作聪明或“自我伟大”的人时,会装着“傻傻”的样子聆听教诲,双目专注,不时地点头,一副诚恳深得领悟的神气。实际上他在吮吸、在扪触大千世界中这些难得的典型形象和心态,以便有朝一日能安置在他的作品中去。
一种站得很高的乐观主义是屹立在勤奋的向学,宽厚的性格,和敏锐的观察力以及正确的思维法则上的。这是智商在生活中最精彩的反映——我们习惯地称之为幽默感。
爱默生曾经说过:“……石头、植物、野兽、鸟,它们从来不做什么可笑的事,如果有什么荒诞可笑的事在它们面前发生,它们也毫不露出有理解力的表示。自然界万物中最低级的不说笑话,而最高级的也不。”
幽默感有时也枪击自己,因此,幽默一下自己有利于长进。
我很欣赏林墉包括有时也嘲弄自己的那一种强大的诚实,这是他在艺术创作和生活中不断显现生机鲜活的原因。一个艺术家怎么能永远地“重复”呢?一个人在死亡之前不是一直活着的吗?在看,在走,在听,在思想……而却重复自己的艺术产品( 不能叫创作? ) 我知道林墉是不干的。
所以他无休止地在进行探索、试验,有时甚至奢侈地把一幅严肃费力的创作称为“习作”。林墉有精湛的功底,艺术上的“金本位”储存得充实,所以,这家伙运用起技巧来有时显得过于阔绰和懒散。
他的作品时而细致时而简练,蕴藏着一个严肃的态度;但有时却又玩世不恭到了荒唐地步,有时信手点缀,寥寥数笔白地满片;有时大气磅礴,水墨淋漓,不经意,不负责,不关心,却仿佛处处留意,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