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片土地,我会想念”

张一骁

【人物简介】赛沙漠，2004年毕业于文山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现担任砚山县平远镇第一中学党总支书记。先后获得“文山州优秀教师”“文山州优秀党组织书记”等称号，曾三度获得县级“优秀教育工作者”荣誉。发表《浅谈逆向思维能力培养在初中数学教学中的积极作用》《数学课上提倡愉快教学》等论文。

今年立春时节，我再次走进砚山县平远镇第一中学，校园规划和绿化美化令我刮目相看。用“再次”一词，源于4年前我到该校下乡时，正值学校改造，教学楼和学生宿舍楼正在施工建设，建筑垃圾不和谐地堆放在角落，看起来很不舒服。

而现在步行在校园中发现，每一块砖瓦都是校园文化的“宣传者”，每一株花草都成了育人的“试验场”，真可谓旧貌换新颜，所以“刮目相看”自然也就显得贴切和真实。

短短几年间，学校硬件设施上了台阶，教育教学质量也名列文山全州乡镇学校前列。一前一后有如此大的改变，自然勾起我强烈的好奇，这也是此行的目的，我要去采访他。

“沙漠书记”心里有“绿洲”

我所说的他，就是砚山县平远镇第一中学党总支书记赛沙漠，县教体局机关的领导或其他学校的书记和校长口中的“泥腿子书记”。这样一个奇怪的称谓，并非说他是一个“下里巴人”，缘由还是不管打过招呼或者不打招呼的人，进入学校经常看到他卷着裤管和撸着袖子，带着一群老师忙碌于学校的绿化美化。见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有了这样一个不那么美丽的称呼。对于这个称呼，他倒无所谓：“爱这片土地，也就不在乎这片土地上的尘土‘爬到自己身上了。”

我们此行确实事先和他打了招呼。进入校园，看到中等个子的他从远处办公室向我们走来，此次他并没有显得“泥腿子”，而是西装革履，看得出来，对我们的采访很是重视。

“今年雨水少，校园的花开得不多，就几株樱花还行。”赛沙漠边走边和我介绍着。

“云南这几年冬春季雨水的确少，这不，都已立春了，可春雨还在远方。”我们回应道。

“估计是我这名字不适合在这边，雨水都不来。”他自我调侃。的确，他的名字很是特别，姓赛的人本就很少，后面还带着个“沙漠”。

我们在办公室就座，他随即打开了话匣子。

“我是红河州开远人，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文山。”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听他的口音，根本没想到他会是一个“外地人”。

事实上赛沙漠也并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外地人”，近20年间，他早已经把家安置在这里，也把自己的奋斗和梦想扎根在了这里。

2004年，赛沙漠从文山师专毕业，工作的第一站落脚在砚山县稼依镇中学。“教对口的学科，很合我的心意。”他如是说。学校让他担任班主任，更是让他喜出望外。

要知道，在学校虽然所学的是教育专业，但是很少有“实战”的机会，如今真正走上讲台，成为一位“讲台上的老师”，而讲台下，是真真实实的学生。从“学生角色”到“老师角色”的转变，并没有消耗他太多的时间。

对于这样的角色互换，他说是“自来熟”。我补充说，其实是因为热爱。他很赞同我的说法。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自来熟”的数学老师，的确招学生喜欢。与音乐、体育、美术甚至语文相比，数学本就是一门很呆板的学科，特别是在乡镇学校，要想把数学学科教好、教出成绩，的确需要几把“刷子”。

然而赛沙漠的课堂不一样。“他的课堂甚是活跃，学生举手回答问题的很多……”一位多年和他在同一所学校教书的同事凑上前来，向我们作着介绍。

“数学并不是那么难教的学科，教与学，于我而言，最重要也是最秘诀的就是不能‘一刀切，你得掌握好每个学生的脾性，因差异施教、因材施教。”他一五一十和我们介绍一路走来的教学心得。

此外，他还把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来看待，他说，中学生处在叛逆期，常做一些意想不到的决定和错事，这很正常。“但是我自己也有过叛逆期，我经历过他们的经历，知道怎么安抚他们。”所以经常能够看见他很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关在宿舍，而是尽管没有课，依然经常看到他在班级走廊、操场、绿茵场等角落和学生谈心谈话，“走近他们，你才容易赢得他们的信任”。

“与他们走近了，我就不担心我的成绩了，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赛沙漠的教学成绩应验了他的说法。在稼依镇中学任教的三年间，他所授课的班级氛围和谐，学生学习热情高涨，成绩也是“节节高升”。

“赛老师不仅是我们的老师，更是我们的朋友和引路人。他的名字很‘贫瘠，心里却有‘绿洲，他很慷慨地给予我们精神食粮，他是个精神上很富有的人，他的人格魅力影响我们一辈子。”曾经的一名学生学成归来，也成为一名教师，回忆起赛沙漠，他毫不掩饰心中的赞誉。

我的根深扎在这片红土地上

“是金子，在哪里都不会被掩盖了光泽。”2007年9月，赛沙漠来到砚山县平远镇田心民族学校工作。自此，他就与平远这片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

平远，是云南十大坝子之一，放眼望去，上万亩的土地向远处延伸，直到很远很远的山峦处。“我喜欢这个地方，我的根深扎在这里。”2007—2017年间，赛沙漠先后在田心民族学校、平远镇第一中学、平远镇第三中学任教。这几所学校，都位于平远这片红土地上。不断的岗位变换，并不是说赛沙漠不尽心不尽职，反倒是哪里的工作棘手，他准能出现在那里。

“领导有领导的考虑，我们得服从大局，尊重党组织的决定。”对于这样频繁的“挪窝”，赛沙漠从没有一句怨言。“只要是教书育人、培养孩子，或者为学生服务、为教育服务，我去到哪里都行，干啥都行！”

这么多年，赛沙漠的敬业和奉献精神在各种场合常被提及。他本有很多机会进县城，成为“城里的教师”，但都被他婉拒了。

大家常说他很任性，但他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在2007—2017年这十年间，赛沙漠先后担任年级组长、平远镇第三中学副校长、平远镇第一中学党总支书记等职务。

“教”和“管”是两回事，会“教”但不一定会“管”。一道道难题横亘在赛沙漠的面前。现在，他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就是“管”的问题。“教不好”会毁了一个班，“管不好”会毁了一个校。“能不能管好，成了我当时最害怕也是最有挑战的事情，我失败不起。”回想起刚担任年级组长时的情景，他的话语间还是透露出了一丝丝的不容易。

“其实，也没有太多思考，我仅仅是把自己当成最基层、最底层的老师，我需要一个身先士卒、会带着干的领导。”这样的换位思考，让刚走上岗位的赛沙漠茅塞顿开。

要他人干，自己先干;要他人做到，自己先做到。他似乎找到了一把“金钥匙”。

担任年级组长时，他自觉地把目标锚定在提质量上。“提质量首先要了解自己的学生，然后根据学生现状来提升教师。在提质量上，不能去先进学校看到什么就搬回来‘不加工就运用。”

赛沙漠所说的不无道理。平远镇虽是砚山县的一个大镇，有土地辽阔、交通便利等良好发展优势和区位优势，但教育与之相比，远远没有达到“并驾齐驱”的态势，其教育教学质量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扎根一个地方，就得干出一些成绩，才对得起脚下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为了更好地了解学生，他经常走进课堂，与学生交流互动;他查看学生的作业，检验学习能效;他一个村一个村地家访，了解家长需求……一时间，赛沙漠成了家长眼中，除了孩子的班主任外，最熟悉的那个人。

质量上不去的症结找到后，他把精力放在教师群体“提素质、提专业”方面。他定人、定地点、定时间、定内容开展教研活动，雷打不动实施集体备课、课例研讨、示范课引领、提高课过关等措施。他集中学校教研力量，精心打磨教师课例，让教师“走出去”，在各级各类教学赛事中“试金”，在提升教师荣誉感、自豪感的同时，让更多教师接触到先进的教育教学理念和育人方法，并反哺课堂教学。

“教育一定不是‘育分，而是‘育人，要倾力为学生的全面发展服务。”赛沙漠并不满足于教育教学质量的“上分”。乡镇学校与城区学校相比，差距往往体现在学生的个性化发展后劲不足、特点不凸显、特长不能很好发挥等方面。

在不少教师“学生‘玩的太多，会压缩学习时间，影响教学成绩”的质疑声中，赛沙漠力排众议，积极践行“以人为本”的教育理念，在学校开设多门兴趣课程，合理规划学生学习、生活、特长发展等时间，实现“玩中学、学中玩”。

事实证明，赛沙漠的想法是正确的，在他担任过“管理者”的多个学校，学生特长得到很大程度发展，在诸多县域篮球赛、学生运动会等赛事中，均能捧回丰硕成绩。

细细想来，这与近年来从中央到地方推崇实施的“双减”政策不谋而合。可见，善于思考的赛沙漠，在某些教育理念方面已经走在前头。

在学生特色特长发展的加持下，学校教育教学成绩并没有如之前部分教师的想法那般令人担忧，反而使师生关系日益和谐，学习氛围日益浓厚，教育教学成绩快速提升。

在担任平远镇第三中学副校长期间，他着手构建完善的学校管理体系，优化资源配置，强化教育教学质量监控，同时关注教师的专业发展和学生的特长发展，使该校的教育教学水平稳步提升，不断刷新着乡镇中学的教学纪录。2017年，砚山县中考第一名花落平远三中，消息一出，令人惊叹。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成绩，“中考状元以前都在城区学校，从没有中考状元会从乡镇学校出来的，这次终于打破了这个惯例。”一位有着31年教龄的老教师如是说。

2017年，赛沙漠因成绩突出，被选派担任平远镇第一中学党总支书记，他依然保持原来的管理方式，平远镇第一中学的教育教学成绩更是多次位于文山州乡镇学校前列，2023年秋季学期，学校九年级统考高分人数位列全州乡镇学校第一位。要知道文山全州有一市七县共102个乡镇，成绩的取得实属不易。

“带着干”是学校发展的一把“金钥匙”

上述成绩的取得，与赛沙漠的办学理念密不可分。如果还要找到赛沙漠懂管理、会管理、能管理和善管理的另一把“金钥匙”，那就是“我先干、领着干、带着干”了。这也就和他“泥腿子书记”的称谓联系起来了。

随着采访的深入，他和我们分享了这样一个事情。2022年6月，平远镇第一中学实施改扩建项目，因老教学楼等的拆除关涉学生教学和生活，必须大干快上，可谓时间紧任务重。一个个难题接踵而至，作为指挥人，赛沙漠任重道远。

随着工程项目快速推进，学校两千余名师生将要分流安置到4个不同的校点开展教学，待2023年3月工程主体完工，再将安置于4个校点的师生搬迁返回。

说干就干，他带领全校教师，联系安置校点，白天黑夜及周末组织教师搬运学生课桌椅、宿舍床铺等教学生活器具和配套设施。“部分老师虽有怨言，让请工搬迁，但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历练，也是一种凝聚力的体现。”就这样，他成为那个最卖力的人，也成为那个瘦下来的人、晒得最黑的人。

在工程管理中，他主动做起了那个“监工人”，在保证施工安全和工程质量的前提下，做足“高”“快”“好”三篇文章，耗时一年，以“文山之干·砚山速度”确保工程如期竣工验收并交付投入使用。平远一中改扩建项目一度成为砚山县真抓实干的典型广受赞誉。

更值得欣喜的是，虽然学校师生分流到4个校点教学，但在赛沙漠那股“领着干、带着干”的精神影响下，师生们依然心存凝聚力和战斗力，把“乡镇中学第一名”的大旗扛稳扛牢。

在分流的这一年中，赛沙漠成了那个奔波在各校点最勤快的人。他始终和全体师生共渡难关，可谓分校不分心，涌现出很多感人故事。

中秋假期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在砚山明本中学安置点，接送学生车辆因故障迟迟未到，赛沙漠和老师们一直陪伴着孩子，和他们拉家常，缓解他们的焦虑，还将工会发放的中秋月饼分给孩子们吃。那个中秋节，成了师生们心中非常难忘的一个中秋节。

在平远二小安置点，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伴随着一声声“停电了”，黑暗顿时笼罩整个校园。“同学们，别慌！有老师在！”赛沙漠和老师们发动车子，打开车灯，让孩子们感受到浓浓的爱。一个孩子在作文里写道：“老师不仅是温暖我们前行的光，更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我也要做别人的英雄。”

一个好书记、好校长，就是一所好学校。正是有这样率先垂范、认真负责且有爱心的领导者，学校才会取得长足发展，在硬件和软件上都得到极大提升。如今的平远一中，校园占地57.5亩，规划总建筑面积3.6万平方米。校园布局合理、设施齐全，步行在校园里宛如一幅“人在画中游”的美丽景致。

在采访即将结束时，我问了赛沙漠一个很平常的问题：“想过今后离开这片土地，去更大的舞台历练吗？”他停顿了一下回答道：“暂时不想，离开这片土地，我会想念！”

返程路上，我看到樱花开得正好，雨水，应该不久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