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翻车”的翻车鱼

扬琴

如果把 “躺平”这个词用到动物界，不能不提到海洋中的佛系代表——翻车鱼。在凡尔纳的小说《海底两万里》中，一位鲸叉手这样描述笨拙的翻车鱼：“把这鱼放在锅子里煮，锅都会觉得丢脸。”然而，如果你对它的印象仅仅是呆呆傻傻、随波逐流的话，那就有点片面了。

有好多的名字

翻车鱼，学名翻车鲀，因其身体扁平，又经常侧翻浮于水面，看起来就像“翻车”一样。不过，翻车鱼所谓的“翻车”，其实是在晒太阳。它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水下觅食，但每天总会抽出一点时间，漂浮在海面晒太阳。

迄今为止，科学家们仍然不能准确解释翻车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但一些人推测，它们或许是长时间在海洋深处觅食后，由于寒冷而选择晒太阳调节体温。还有人认为，作为许多海洋寄生虫的宿主，翻车鱼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吸引海面附近的海鸟，来帮它清除一下身上的寄生虫。

其实，翻车鱼还有好多名字。因其古怪的长相和独特的习性，各地的人们对它的称呼都不太“正经”。比如：因为平躺在海面上就跟个大石磨一样，瑞典博物学家林奈直接将其命名为“Mola mola”（来源于拉丁文，意思是“石磨”）；由于身体表面附着很多发光微生物，到了夜晚犹如月光一般，浪漫的法国人叫它“月亮鱼”；而德国人则“不浪漫地”认为，它们扁窄的体型加上短小的尾巴，远远看上去好像“有头无身”，直接称其“游泳的头”……

不过在中国，翻车鱼还真的应该感谢自己的这个名称。一些沿海地区的渔民讲究非常多，对“翻”字更是有一定的忌讳，他们吃鱼时都不会把鱼翻身，更不用说与“翻船”有相似意思的“翻车”了。如果真的捕到翻车鱼，一般也会放鱼保平安。这么看来，名字真的可以保命，傻鱼也是有傻福的。

大海里的“天然呆”

几年前，野生动物摄影师赫尔曼拍摄到的海狮啮噬翻车鱼的画面，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翻车鱼像张大饼一样被海狮啃出一个大缺口，却丝毫没有逃跑或挣扎的反应。它目光呆滞，仿佛在说：“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请？”

翻车鱼的主要天敌有虎鲸、海狮和大型鲨鱼，但它遇到敌害既不逃跑也不反抗，只是呆呆地任由宰割，生死全看对手有没有吃饱。这是为什么呢？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么傻的鱼怎么还没灭绝呢？

翻车鱼不逃跑，是因为它根本跑不了。它是海洋中游得最慢的鱼之一，游速只有0.4～0.7m/s，比人走路的速度还慢，这主要源于它们的身体结构缺陷。不管是鲸豚还是鱼类，游泳都主要用胸鳍划水，靠摆动尾鳍获得推力，而翻车鱼的尾巴已经完全退化了，没有真正的尾鳍，取而代之的是背鳍和胸鳍末端融合成的“假尾”，但这对游泳没什么帮助。而它的胸鳍非常短小，根本起不到驱动作用，只能用来保持平衡，游泳就只能靠背鳍和臀鳍缓慢前行了。所以在面临敌害时，它根本跑不了呀！

受到天敌侵害时不反抗，则是因为它根本不疼。翻车鱼是世界上最奇特的鱼类之一，身躯宽平庞大，脑子却只占身体重量的0.03%，和一颗花生米大小差不多。海洋中大多数鱼类的脊索神经长度与身体一致，但翻车鱼的脊索神经只有3厘米长。另外，许多鱼类的身体两侧有感知周围环境变化的侧线，翻车鱼却没有。再加上翻车鱼的皮非常的厚，上面没有神经末梢分布，海狮的啃食对它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完全不觉得疼。这也算是一种独特的防御能力吧。

翻车鱼为什么还没灭绝？皮糙肉厚且能生，“敏捷度不够，防御力来凑”。它的鱼皮厚度可以达到7厘米，皮糙肉厚的特点也部分弥补了它动作迟缓的缺陷。一般捕食者根本咬不开它的皮肤，而能咬开它皮肤的天敌，像鲨鱼、海狮等，又不以其为主要的捕食对象。

而且翻车鱼的肉很难吃。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它学会了以极低的能量长肉的本领，因此肉质非常差，皮下全是类似果冻的胶质层，脂肪含量并不多。捕食者只要咬上一口，就知道这是营养价值极低的猎物，也就没什么兴趣了。有数据表明，在西北大西洋延绳钓渔业中，平均684只被钩住的翻车鱼中仅有1只被捕食者咬过。这在远洋延绳钓中简直是奇迹，也说明大家确实不爱吃它。

不过，能生才是翻车鱼繁衍至今的最大法宝。成年雌翻车鱼怀卵量极多，一次可释放3亿粒卵细胞（一般鱼类产卵量大约是30万粒，鲨鱼就更少了，只能按个位数计算），这个怀卵数量不仅是鱼类中的顶级，在所有脊椎动物中也算是很多的。尽管鱼苗的存活率并不高，大概只有千万分之一，但由于基数大，每次产卵也至少能繁衍30个后代了。

大型“不翻车”现场

在挑选食物上，外表憨傻的翻车鱼充分展现了“吃货”的智慧。考虑到自身条件的不足——游得慢、武力值低、嘴巴小，它明智地选择水母作为主食。水母需要借助外力移动，游泳速度还比不上翻车鱼，并且总是成群结队地出现，数量足够让翻车鱼大快朵颐。

翻车鱼还不挑食，除了水母外，海藻、甲壳类以及小型浮游生物也受它的喜爱。为了捕猎，它们常跨越10～300米深的海洋舒适区，深潜至600米处的冰冷海水中寻找食物。有数据表明，翻车鱼最深能下潜到水深800米附近捕食，是名副其实的“吃货”。

翻车鱼看似“一无是处”，却有“海洋医生”的美誉。有研究表明，翻车鱼能分泌一种特殊的黏液物质，类似于哺乳动物的唾液，有助于海洋生物治疗伤病。不过医者不能自医，翻车鱼的皮肤极易滋养寄生虫。为了赶走这些烦人的“吸血鬼”，它有时漂浮在水面寻求海鸟的帮助，有时跃出水面3米高，通过拍打海水来赶走寄生虫。

翻车鱼还是两项吉尼斯世界纪录保持者：一项是凭借怀卵3亿粒的“鱼海战术”，成为“世界上产卵最多的鱼”。另一项则是“世界上最重的硬骨鱼”，它们的体型非常巨大，成体通常重达250千克至1吨。不过刚出生的翻车鱼苗非常小，大概只有2毫米大小、几毫克重。从幼体到成年，它的体型跨度可达6000万倍以上，因此享有动物界“成长冠军”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