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慧兰
大四那年,同学们陆陆续续找到了心仪的工作,而我却在考研失利后不得不挤进春季招聘的队伍。
春季招聘来学校的企业不多,好一点的工作竞争激烈。看着周围的同学都有了毕业后的去处,自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惶恐地等待哪家企业的“垂怜”。这种焦虑持续了两三个月以后,我决定“走出去”,不再局限于学校发布的招聘信息,主动在网上投简历,开启了一段天南海北、东奔西跑的面试旅程。
目标城市有好几个,我经常需要坐火车奔赴一个一个的目的地。常常白天还妆容精致地在写字楼的空调房里回答面试问题,晚上就灰头土脸地在充斥着泡面味、烟味和臭脚丫味的火车上昏昏欲睡。
经过一场接一场的求职奔波后,疲惫占据了我的整个身体。比这疲惫更可怕的是失落与焦虑。一轮一轮的面试是跋涉,是筋疲力尽,更是日夜兼程,而收到一条条委婉拒绝的消息则是失落,是挫折,更是崩溃。那一刻,我看到了象牙塔与现实的差别,也感受到了找不到合适工作的焦虑。
某天,结束了一场面试后,我在地铁站里麻木地跟着人群进站,连日的奔波让我精神不太集中,没注意到安检时一只换下的皮鞋悄悄从行李中掉了出来。安检人员叫住我:“你的鞋子掉了。”
我回头一看,那只鞋子正在传送带的末端一抖一抖的,鞋面上因为下雨溅上去的泥点格外显眼,漆皮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灰。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就像这只鞋子一样狼狈。我仓皇地拾起鞋子,快步逃走。
地铁上,手机的短信不合时宜地响起,一看,是前几天面试的公司发来的消息:“尊敬的XXX,很遗憾地通知您,您未能通过我公司的面试,祝您生活愉快!”
一瞬间,辛苦和委屈全都涌上心头,碍于地铁车厢里人多,我只能眼神涣散地盯着前方,努力忍住欲冲上眼眶的泪意。
不多久,地铁停站,上来一个扎着头发的大叔,他在座位上坐好后,从容地从盒子里拿出萨克斯,在车厢里自在地吹起来。是肯尼基的《回家》。
吹萨克斯的大叔没有舞台上演奏家一丝不苟的穿着,有的只是风尘仆仆和岁月沧桑,却在地铁车厢里吹出了《回家》的期待、浪漫与宁静。
悠扬的旋律响起,在纯净的金属音中,这首熟悉的曲子带着我穿过人潮,越过时间。我仿佛再次回到了中学时期的晨读课后。校园里广播站每天都会播放一次《回家》,这首曲子伴我度过了六年的早晨。那时候的自己,虽然埋头书山题海,仍不失少年意气,身无一物,却心怀未来。反观现在,听着同样的乐曲,我却垂头丧气,没了当初学习累了在走廊上闭着眼睛静静地品味萨克斯浑厚、温暖声音的心境,更没了不言败的勇气。
一瞬间,我为自己鸵鸟一般的逃避心态而羞愧,自以为自己辛苦奔波已经非常努力了,实则每一次不过在赶场,没有用心地准备,没有完美地呈现。
大叔下车了,我心里却依旧回响着《回家》的旋律。
那天回校以后,我开始审视自己存在的问题,认真修改简历,练习面试。实实在在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我收到了一家心仪公司的入职邀请。
入职两个多月后的一个下午,正当我收拾自己的办公桌时,隔壁会议室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萨克斯音乐——《回家》,没有歌词的曲子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每个人都是这首曲子独一无二的作词家。
微风吹着桌面上的绿萝,发亮的翠叶随着音乐轻轻摆动。我闭上眼睛,像当年那样听着曲子,放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