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涵 张志君
【内容摘要】中国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这个全新的语境中,中国的国际传播工作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本文指出了中国国际传播所面临的四个方面的问题,尝试以俄罗斯著名的文艺理论家维克多·鲍里索维奇·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陌生化理论”为抓手,分别对国际传播主体、国际传播内容、国家传播语境、国际传播政策激励等进行“熟悉的陌生化”改造,以便更好地推动中国国际传播走深、走实。
【关键词】中国;国际传播;问题;对策
习近平总书记居高望远地指出,我们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①在这个前所未有的变局中,中国的国际地位大幅度提升并受到来自某些西方国家的质疑甚至阻挠。②这种情况下,有必要进一步做好国际传播工作。
一、中国国际传播目前所面临的困难和问题
对于中国国际传播目前所面临的困难和问题可以有很多种描摹,笔者拟从以下四个维度对其加以进一步的解析,这四个维度可以概括成四种“壁垒”,分别是“意识形态壁垒”“文化壁垒”“语言壁垒”和“同行竞争壁垒”。
(一)意识形态壁垒
所谓“意识形态壁垒”,指的是政治壁垒。③针对中国越来越重视的国际传播,西方国家在意识形态方面,给中国的国际传播设置了很多意识形态方面的壁垒,这些壁垒大致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是对中国本土的传媒机构和传媒人员进入到该国时所设置的“有形壁垒”。2020年2月18日,美国国务院将新华社、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中国日报》和《人民日报(海外版)》美国发行机构作为“外国使团”列管,同时宣布自2020年3月13日起,对列管的5家媒体中国籍员工数量采取限制措施,这等于变相驱逐中国媒体记者。④另一类则是对中国本土的国际传播的传播内容和产品所设置的“无形壁垒”,就是通过其本土强大的传媒力量不断对中国进行妖魔化宣传,对该国民众进行“洗脑”,将中国所有的东西都通通妖魔化,⑤以便在这些普通老百姓心目中构筑起一套“无形壁垒”。
(二)文化壁垒⑥
众所周知,与法律、法规所具有的“刚性”不同,文化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往往融化在行动里、落实在行动中,成为一种潜在的集体无意识。这种集体无意识实际上对于该文化体系内的个体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它不仅影响着该文化体系内的各个相关行为主体,而且也在具有其他文化背景的相关行为主体进入到该文化体系所覆盖的范围之内的时候,对外来者的进入起到屏障甚至壁垒作用。前些年有一部叫作《刮痧》的电影比较流行,影片说的是中国爷爷到美国去看望在美国出生的孙子,发现孙子感冒时,爷爷用刮痧的方式为孙子治疗,这在中国人看来本来是非常正常的行为,但是,此举却成了孩子的母亲控诉孩子的父亲以及孩子的爷爷对未成年人虐待的证据,并且因此将孩子的父亲告上了法庭,在法庭上面对具有美国文化背景的陪审团成员,不管孩子的父亲怎样解释,都无法说服那些自以为是的美国人,因为通过口耳相传的经验中医学与以解剖学为基础的西医根本就属于两种不同的文化,孩子的父亲因此被迫失去了对于儿子的抚养权!⑦这部影片从一个侧面非常形象地说明了异质文化对于外来进入者所形成的某种意义上的文化壁垒。
(三)语言壁垒
语言是表达思想的工具⑧,更是交流的工具,不论科技如何发达,至少在一个可以预见到的未来,人类之间的相互交流还是主要依靠语言进行的。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不同民族形成了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语言也形成了本身所独具的一些表达方式。仅以汉语为例,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形成了很多歇后语、成语、缩略语等,这些语言表达方式在进行跨语言、跨文化、跨国传播的时候,难免会遇到相应的语言壁垒。著名翻译家严复先生曾经说过,译事三难——信、达、雅,要做到信、达、雅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在使用我们中国所独有的缩略语、成语或者歇后语进行跨国传播的时候,可能就体现得更加明显。比如“五四三办公室”“七有五性”“四不两直”等缩略语,如果直接翻译的话,往往会使对象国的民众感到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四)同行竞争壁垒
经济学上有一个重要的概念叫作“帕累托最优” (Pareto efficiency),大意是说,在资源确定的情况下,每一个新进入者在使用相应资源的时候,都有可能会影响到先进入者对于原有资源的拥有。⑨也就是说,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新进入者难免会对先进入者构成某种意义上的挑战和威胁。为了应对这种所谓的威胁,原有的资源占用者可能就会采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对新进入者进行反制。体现在国际传播上主要是借助同行所在国的“外力”来进行。如美国本土的新媒体从业机构在中国新媒体抖音的海外版TikTok进入美国的时候,就游说美国的相关机构禁止TikTok在美国的传播。⑩另外,美国本土的纸介媒体还曾经游说美国的海关,对中国本土的出版物进入美国时进行严格的检查;游说美国的无线电管理部门FCC,对中国的卫星电视在美国本土落地进行种种限制等。
二、以“陌生化理论”为抓手,化解各种“壁垒”,切实推进国际传播走深、走实
“陌生化理论”是俄罗斯著名的文艺理论家维克多·鲍里索维奇·什克洛夫斯基提出来的,其主要含义是通过使相关对象的陌生化,从而达到“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审美效果。换言之,“就是要在旧形式的基础上,创造出新奇变异的新形式。”笔者认为,运用这个理论来切实推进中国的国际传播走深、走实也未尝不可。
(一)传播主体的“熟悉的陌生化”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国的国际传播主体主要还是国家级主流媒体,纸质的如《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日报》,电波介质的如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旗下的央视所属的CGTN各个外语频道,以及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所属的各个外语频率,通讯社性质的如新华社和中新社等。这些媒体所取得的成绩使他们成为西方一些国家的某些政客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也就针对他们进行了种种的限制,设置了种种意识形态壁垒,如何化解这些相关政客们设置的意识形态壁垒,成为摆在我们面前无法回避、必须直面的问题。从理论上说,当然可以采用针锋相对打“阵地战”的方式,但是,这样做性价比是否合理,确实值得我们深思。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有必要引进“总体战”的概念。所谓“总体战”是一种战略思维方式,就是在进行战争的时候要发动本身所能发动的所有力量,包括官方的、民间的、主流的、非主流的力量开展全方位的资源调配,以取得胜利。以往,受限于传播技术和传播渠道,我们的对外传播确实只能依靠前面提到的那些主流媒体,但是在新媒体、新技术已经日新月异、一日千里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调动上述主流媒体以外的各种力量形成传播合力来进行“总体战”式的国际传播,使以往西方人心目中中国国际传播的主体变得“陌生化”,如水银泻地一般让他们防无可防、蔽无可蔽,以便从他们想不到的角度“破局”,使其煞费苦心设置的意识形态壁垒变成二次世界大战时的“马奇诺防线”,从而达到推动中国国际传播走深、走实的效果。
(二)传播内容的“熟悉的陌生化”
由于种种原因,中国以往的国际传播往往带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中国传统文化是一种完全有别于西方的文化。这种文化特别重视群体意识,强调的是个体对社会的责任。这些中国传统文化基因以一种“集体无意识”已经融化到我们整个民族的血液中,成为我们跨国传播的一种“集体无意识”。基于上述文化基因所进行的中国对外传播,成了西方国家一些人心目中熟悉的中国对外传播内容,他们也有针对性地对这些熟悉的内容设置了各种各样的传播障碍和壁垒,要想打破这些壁垒,就要另辟蹊径,通过对活生生的中国人的个体生活的展示和他们的个体生活感悟和思考来开展“无心插柳式”的传播,以便做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变以往的“以我美为美”为“各美其美”,在向传播对象国展示我们悠久的传统文化所具有的丰富内涵的过程中,让传播对象国的目标受众们于不知不觉中接纳我们、认同我们,欣赏我们的文化,以便像著名思想家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说的那样,达到“太上,不知有之”的传播效果,达到 “美美与共”的目的。新媒体博主李子柒乡间生活的短视频跨国传播就非常成功,达到了以往的官方主流媒体很难达到的传播效果,甚至导致很多西方人对中国传统文化感兴趣乃至喜爱和认同,这就是对以往的传播内容的“熟悉的陌生化”,是跨越文化壁垒的一个成功案例。
(三)传播语境的“熟悉的陌生化”
1976年一位名叫爱德华·霍尔(Edward Hall)的美国文化和人类学专家通过他的观察与研究,在一本名叫《超越文化》的著作中提出了两个概念,分别是高语境(high-context)和低语境(low-context)。他认为在高语境文化中使用相关语言进行传播,更多要借助于语境,这里所说的“语境”并不仅仅只是指交际交流时的语言环境,还包括这种语言的使用者对于该语言所承载的文化的了解。这些了解包括对此前该种文化留下的经典作品的熟悉、了解和把握,以及对该种文化长期历史积淀下来的固定语言搭配比如成语、歇后语和缩略语等的了解,以便在具有同样高语境背景的相关行为主体进行相互交流的时候,能够言简意赅,甚至非常委婉含蓄地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以达到“意在言外”的效果。由于种种原因,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的对外传播往往更多的还是“高语境思维”,外国受众对于这些高语境表述往往会感到某种意义上的“审美疲劳”,在这种情况下,就有必要引进“低语境思维”,尽可能将以往需要借助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现实文化有比较深入了解才能够理解的表述方式进行“陌生化”的改造,不用或很少用极容易给目标国受众造成理解上困惑的成语、歇后语和缩略语等语言,以便化解国际传播语言表述等方面的形式壁垒。
(四)传播激励手段的“熟悉的陌生化”
国际传播从某种意义上具有一定的公益属性,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它是一种“准公共产品”。也就是说,国际传播往往是难以获得高额市场回报的,尤其是秉承国家意志开展国际传播的时候更是如此。所以,开展对外传播的媒体机构通常都需要相应的激励支持,这些激励支持主要是资金支持。中国的对外传播媒体主要依靠国家主流媒体平台,而这些平台都是需要依靠国家层面一定的财政拨款支持的。这一点也恰恰为西方国家的某些政客们所诟病,成为他们刁难、阻碍这些中国媒体开展国际传播的一个借口。因此,我们有必要对上述已经为外人所熟知的激励政策进行“陌生化”改造,这样的改造很重要的一个选项就是可以设立各种各样的民间性质的基金会,国外如日本已有类似的机构,这种基金会既可以对中国本土的个人或机构开展国际传播进行必要的资助,也可以面向目标对象国的个人或者机构开展相关的资助,鼓励他们以他们的独特视角来帮助我们做好国际传播工作,从而形成合力,构建跨国界、跨意识形态、跨种族的“国际传播共同体”,一起来讲好中国故事,传递好中国声音。
参考文献:
①宁吉喆:《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主要特征及机遇挑战》,《全球化》2023年第6期。
②包瑞:《以系统思维审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的国际秩序》,《系统科学学报》2024年第2期。
③刘晓静、李亦中:《意识形态化刻板成见——中国电影海外传播壁垒》,《当代电影》2015年第12期。
④彭启航:《美再将部分中国媒体作为“外国使团”列管 中国记协回应》,《新京报》2020年6月30日。
⑤梁云娇:《境外舆论场掀起新一波妖魔化中国的攻势!》,《环球时报》2021年11月30日。
⑥安鹏:《国际贸易保护中的文化壁垒分析》,《广西质量监督导报》2019年第8期。
⑦张昌倩、陆敏:《以电影〈刮痧〉为例浅析中美文化差异》,《科技传播》2021年第13期。
⑧张珞:《中国文化国际传播创新初探——以北京冬奥会吉祥物冰墩墩走红为例》,《教育传媒研究》2022年第3期。
⑨谢婷:《人力资源管理中的帕累托最优》,《商业观察》2021年第9期。
⑩任孟山、李呈野:《特朗普政府“TikTok禁令”的社会动因与形成机制》,《对外传播》2020年第10期。
王世海:《从奇异化手法再出发:论陌生化理论的核心意涵及其发展》,《重庆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21年第2期。
贾东荣:《潜力、实力与战果——总体战视阈下的中国抗日战争》,《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15年第4期。
耿建忠:《“朦胧战争”:战争史上的奇观》,《环球军事》2001年第17期。
李欣叶、杨文慧:《探析新时代讲好中国故事的短视频传播策略——以李子柒短视频为例》,《文化产业》2022年第5期。
吴伟丽:《海外出版传播的公共外交实践研究——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经验与启示》,《出版科学》2023年第6期。
(作者张涵系北京教育融媒体中心副研究馆员;张志君系中国教育电视台三级研究员,教育部、中宣部高校与新闻单位互聘交流“双千计划”中国政法大学特聘教授,福建省莆田学院“闽江学者”讲座教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责任编辑:韩勇】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暨优秀博士论文项目“全媒体传播格局下年轻受众媒体使用行为研究”(项目编号:21FXWB004)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