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橘先生

2024-06-12 01:26郭家赫
新少年 2024年2期
关键词:枕头笼子小猫

郭家赫

二0二二年五月六日,橘先生永远离开了我。它走的时候,算成人的年龄是八十八岁,也算高龄了。

虽然我早有准备,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也是动物常情,可直到焚烧炉推上,我才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橘先生是只橘猫,中华田园猫。它有很多名字,姥姥叫它大宝,姥爷叫它小猫,小时候我叫它大橘,大橘老了叫它橘先生。

小学三年级时,我放学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个笼子,笼子很大很旧,遍布铁锈,笼子中的橘先生双瞳绿色。我隔着笼子摸摸它的鼻子,它用鼻尖蹭蹭我手指,我們算是认识了。

小学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我上了初中。橘先生早就不在笼子里住了,而是活跃在书架上、衣柜上、冰箱上,哪儿高爬哪儿,爬上了就睡,一睡一整天。长毛猫掉毛,姥姥勤劳,每天擦地,家里仍满是猫毛;我懒,衣服上的猫毛从不清理,人人都知道我家养猫。

这期间姥姥又抱回来只黑色的野猫叫小黑,来陪伴橘先生。橘先生平日里飞扬跋扈,可见了小黑,只敢远远看着,走近了难免挨打。猫有领地意识,有自己的舒适范围,野猫更是,橘先生在这方面没少吃亏。

后来,橘先生和小黑组建了“家庭”,三个月后小黑产下三只小猫。三只小猫,都是母的,一只纯黑、一只黑橘、一只橘色。小猫长得快,过半月就满屋子乱跑。橘先生担起责任,四处找自己的孩子,找到就叼回来塞进小黑怀里。

家里五只猫,四只是母猫,要是一窝一窝生可就麻烦了。姥姥和妈妈把其他猫送走了,又只剩下橘先生。也是从那时起,橘先生不活泼了,满屋子走,像在找小黑,找它的孩子。它多了个藏东西的习惯,把我的薯片整袋叼走,藏在书架上、衣柜上、冰箱上;它还多了个随地小便的习惯,在衣服上、被子上、我的学校作业上。

我上大学四年时,姥姥姥爷搬走了,我一个人在家里住,还有橘先生。许是橘先生平日里无趣,见我有时看书,它会蹲在我脚边,有时索性上桌,用肥硕的身体把本就不大的书桌挤得放不下书;我上卫生间的时候它会在门口守着,冲水时它会检查是否干净,像是担心气味会招来天敌。

睡觉时,它凑过来拱进被窝,钻进我怀里,没多久再钻出,弓身伸伸懒腰,拧身走掉,半晌再跳回床上……如此往复几次,一宿我和它都没睡好。它像液体,肥硕的身体总能以意想不到的姿势摊在我的枕头上;有时起夜喝水,转眼就能看见橘先生占领了整个枕头,它绿色的双瞳放着光,一边蹭着枕头一边盯着我,蛮横又霸道。

嘿,我睡我的枕头还得跟它商量!无奈,我只好搓搓橘先生的下巴,待它舒服了之后再把它摆成弧形,挪出我的位置,躺在枕头上,如此“戴”好这顶猫帽子,才能继续睡觉。睡时我要握住它的前爪,防止醒时身上多出抓伤——猫咪不喜欢被按住“手脚”,橘先生是习惯了。

上班后,橘先生被妈妈接过去养,可能是多年来的生活环境换了,橘先生吃得也少,大多数时候只喝水。妈妈想带橘先生看医生,又因为当时的特殊情况,六个月没法找医生,我也六个月没见橘先生。

等再见橘先生时,橘先生只剩下皮和骨头,抱起它如纸一般轻。它走路艰难,半年不见还认识我,舔一口水,回头看我一眼。不喝水时,便转身蹭蹭我,在新家落地窗前站一会儿,又带我到床前——它已经没力气跳上床了。我抱它上床,它躺在我脚边。

我带它去动物医院,医生说是喉咙里塞了毛。吃了化毛膏后,橘先生好了起来,开始吃饭。只是好景不长,橘先生又开始不吃不喝,拍了片子之后才知道是喉咙里长了瘤,根本吃不进东西。它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坚持了有半年。

我记得那一晚,橘先生是在我脚边睡的。睡前它去喝水,一来一回走了三分钟,它已经没有力气了,可却自己跳上了床。据说猫睡在脚边为的是保护主人夜里不被伤害,橘先生是想保护我吗?

第二天我去上班,临走时,我说:“橘先生,我走了,下次来看你。”橘先生抬头看我,它不像从前一样起身送我走,而是低头睡了。

中午时分,橘先生去世了,听妈妈说是在我睡过的床脚边去世的。橘先生睁着眼,它也许是在等我,可我没能见到它最后一面。

失去橘先生,如同失去亲人一样难受。妈妈安慰我说橘先生已是高龄,算是“寿终正寝”,可我知道,如果当时能找到医生做手术,橘先生也许能再多活几年。可是没有如果,只有无可奈何地送老伙计最后一程。

橘先生的一生很短,可是它陪伴我的时间很长,长到陪我走过天真的童年、懵懂困惑的青春;长到让我在闲坐时,脑海里会不经意钻出毛茸茸的橘先生,用它的动作、表情或只是一个眼神,带动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地转哪转。再见,我的橘先生,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猜你喜欢
枕头笼子小猫
一个笼子在寻找一只鸟
大象和我
枕头到底怎么选?
枕头里的秋天
我的大米枕头
小猫
扎紧防止“带病提拔”的制度笼子
“笼子”究竟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