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组诗）

清荷

全族都在水中堕落

软弱的浮于表面，更多的

顺势深藏

有水的地方惯养这种景致

盛时成全碧空

莲叶无泪亦无知

最终结出苦心的果子

每到破败之时

汪洋里总冒出孤绝的摇曳

开出白里透红的花

史称清荷

人群

我见过最盛大的人群是在火车站广场

挤向同一辆列车

顾面而不相识的缘分

随着汽笛声一点点稀释

在沉默中散开

终生无语

你是谁

草顺风而卧，花因势低眉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露出媚态

这最后的尊严羞于启齿

爱情早已远去

理想面对气候无常气绝身亡

食物都化为慢性毒药

过一宿就撕掉一页

你是欲，也是空

人间都喜欢你被算计的样子

我相信，当身子慢慢变轻

声息全无

骨头会原谅一切

老器官

天病了，会刮风打雷下雨下雪

地有不适，会有地震洪灾甚至火山

这都是某一器官的性情突变

生在人间，我们要善待众多器官

花开有花开的尽情美丽

美酒有美酒的肆意开怀

一首诗，如流水

自有无羁流畅

而人，也有由新到旧的一瞬

总有一些器官陪着

告老还乡

怀旧贴

过去是最好的，不是未来。

木屐下的泥泞，简陋而庄严的方桌；

别人脚下晒得洗白的回力鞋；

一封攥了很久的信；

炊烟袅袅，天上地下都是数不完的星星；

没有酒，日子照样沉醉，

屋里凹凸不平，好歹细雨和风。

一败再败可以卷土重来，

家乡就是诗和远方。

时光用得又碎又旧，流水

冲走一拨一拨再难相见的人。

河里飘满生和死，而明天空荡，

方觉每一秒都是你我的绝响。

转岗记

推敲讲稿一周，述职5分钟，评分首位

她还是被迫转岗了

45岁一刀切。这是上頭决定的

黯然回家，她的热线依然不断

继续张罗着年终喜庆的文艺汇演

她如此努力——

一直在计算此后的落差

该怎样刻苦再赚回来

她想了又想

好几天

忘记了按下电饭煲的开关

一棵老树

我看着屋旁那棵树长大

忘不了它绿色葱葱的样子

每年总有落叶

枯萎了，也是金光照人

到了春天

老树焕发新芽再度青春

我想起一些年轻时的朋友

许多年不见

再见时已是满头白发

恍惚同一片时空

我们种下树，树送走我们

同样是垂垂老矣

老树更加苍劲，黄了又绿

而掩盖在我们头顶的

只是稀松与苍白

痒

有些痒是自己挠不到的

比如后背

只能假手于人或辅以工具

那些常年将背部遗忘的人

一定不知道痒为何物

一定不知道

还有一种够不着的痛苦

【作者简介】卢圣虎，祖籍湖北洪湖，武汉大学历史系毕业。中国作协会员，《黄石文学》执行主编，著有诗集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