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剧《曾经》的三维阐释：艺术演绎、改编路径、情感传递

被誉为“一份写给都柏林的情书”的音乐剧《曾经》于2023年12月20日至26日在北京上演，这部音乐剧的灵感来源于同名电影《曾经》，此影片一经上映便备受关注，好评如潮。音乐剧《曾经》讲述了年轻人追寻理想和人生方向的故事，通过音乐的方式串联叙事，在艺术“假定性”的原则基础上，改编原电影的故事结构、艺术呈现与音乐表达，引起观众的共鸣。充满韵律的音乐、感人至深的故事、美轮美奂的舞台，为观众带来一场精彩绝伦的视听盛宴。与此同时，此剧将音乐和舞台、叙事等相结合的方式，或可为未来电影改编音乐剧提供重要的参考和借鉴。

一、音乐剧《曾经》的艺术演绎

“音乐剧是通过戏剧、音乐、舞蹈三者高度融合来讲述故事、刻画人物的一种舞台艺术形态。”[1]其与电影的关系较为密切，甚至在行业内部被视为“音乐剧电影”[2]。

电影《曾经》作为一部享誉盛名的音乐歌舞片，除导演约翰·卡尼备受关注外，音乐制作人格伦·汉塞德以及玛可塔·伊尔格洛娃也不容忽视，他们承担了整部电影的所有音乐作品。谈到关于《曾经》的创作初衷，约翰·卡尼希望为观众呈现一部非传统音乐片，在整部现代简约的爱情故事中穿插大量的歌曲。而每天早上的遐想成为他人物创作的灵感，他指出“每日清晨，户外成为我享受早餐、咖啡和弹奏音乐的主阵地。关于如何在电影中穿插大量的歌曲，成为我早上一直思考的问题。之所以联想到街头歌手，是源于我想将主人公放在音乐世界中。音乐成为他们交流的方式。因此街头艺人和钢琴师成为我自然而然联想到的创作人物”。[3]因此，整个电影叙事中大量的人物对白被音乐代替，旨在描述街头男艺人和卖花女因音乐在都柏林相识、相知、相恋，最终被迫分手的浪漫爱情故事。这部电影所表达的情感十分真挚，音乐风格独树一帜，堪称电影史上的一座丰碑。

相较于电影《曾经》，音乐剧《曾经》在故事情节和人物塑造上均有些许改动，譬如，原本电影中音乐行老板与银行经理的故事情节在音乐剧中被放大，变得更加丰富和饱满，与此同时，一些出其不意的笑点也在增加故事情节的过程中愈发明显，有利于烘托演出的氛围。电影男女主人公的初次偶遇在音乐剧中幻化成一场“精神救赎”，同时上半场戏剧的结尾还增添了两个人在酒吧的情节。剧中，女主人公Girl给予男主人公Guy直面人生的勇气和鼓励，希望他可以遵从内心，克服恐惧，勇敢在舞台上演绎自己的歌曲，在Girl精神鼓励的加持下，Guy逐渐敞开心扉，勇敢迈向舞台的聚光下，尽情演绎动情的歌曲。音乐是他们沟通的媒介，加深了他们之间的友谊，使对方成为彼此的精神伴侣。

音乐剧的高潮环节与电影中的经典情节如出一辙，男主人公Guy与女主人公Girl的海边对话，让Girl看到了Guy的真诚，并为此而感动，尤其是Guy脱口而出“你真可爱”，随即又立马低头羞怯的模样，使二人的情愫不断升温。伴随二人关系的逐渐暧昧，Guy主动询问Girl是否对已分居多年的丈夫念念不忘，当Girl脱口而出“Miluji tebe”（捷克语），英译即为“I love you”，短短的几个字无不深情表露着女主人公的爱恋，瞬间笼罩整个剧院，使观众的情绪久久无法释怀。毫无疑问，Girl是勇敢的，因为她用本土化的语言表达了她内心对男主人公爱的炽热，同时她又是怯弱的，原因在于当Guy不停追问时，她却给出了“下雨了”这样答非所问的回复。这个场景淋漓尽致地展现了爱情的美好与酸涩。而故事的另一段高潮则是，Guy对Girl直接说出“你启发了我，让我看到不一样的人生。和我去纽约吧”。但是由于错综复杂的原因，他们最终只能分道扬镳。“你给了我新的生活，你是这个生活的一部分，但你在推我离开。”透过旋律可以清晰感受到这段爱的惋惜与遗憾。

电影《曾经》末尾，蒙太奇的镜头预示着Guy的离去，以及Girl与分居多年的丈夫重逢。此时此刻，《从天空中坠落》的旋律再次响起，昭示着这段唯美的爱情渐行渐远。而音乐剧《曾经》的末尾，Guy送了Girl一架钢琴，收到钢琴的Girl情绪复杂，各种情绪交织。最终，二人再次唱起那段当初相识的《从天空中坠落》的旋律，优美的歌声在两人的合唱下更显轻柔，观众们也在不经意间仿佛置身于那条充满淡淡愁绪的幽静巷子，女孩依旧如精灵般活泼跳跃，而男孩则依然带着忧郁的神情在街头弹唱，如此美好而又动人的相遇，正如“可是你已经做好选择了，万念俱灰间慢慢唱着你的旋律，我也会附和你的歌声”让人闻之欲醉。曲已毕，过去的点点滴滴已然深深烙印在人们的内心深处，挥之不去。

音乐剧《曾经》的改编合乎逻辑，男女主人公初相识的轻松愉悦，海边浪漫的促膝交谈，酒馆中组建的乐队和歌舞，相较于电影而言，更具戏剧性，是银幕走向舞台的完美演绎。

二、音乐剧《曾经》的改编路径

音乐是音乐剧《曾经》的叙事内核，旨在表达爱情初始的美好与分别的遗憾。此剧主要是基于“假定性”原則，试图改编叙事结构、艺术语言呈现和音乐元素表达等三方面。“假定性”是戏剧艺术的基本特征，但是又提炼和升华了日常生活，故而与“实际生活存在一定的距离”[4]。一个吧台与若干椅子共同构成了音乐剧的舞台布景，相当简约，旨在营造一种极简的美学气息。同时，采用极简的方式所搭建的唯美舞台基调，更能给人以视觉冲击。音乐剧《曾经》为了突显整个故事的“假定性”与“真实性”，在电影叙事环节，抓住主要事件，删掉次要情节，确保整个故事的发展更合情合理。电影《曾经》所描绘的情感故事相对比较平淡，人品、才华是男女主人公互生情愫的关键，二人之间并无情感上的直抒胸臆，主要是借助对话的形式，来突出双方的生活困境、人生体悟等等。

在叙事结构上，朴素是电影《曾经》所要传递给观众的核心思想，整个故事没有起承转合，多是以男女主人公的日常生活为引子，通过音乐串联起故事的情节，从而展现当事人的情感变化。譬如第一个场景，男主人公Guy装有吉他的背包被小偷顺走，从这里可以看出Guy的现实境遇和性格特点。尽管设置的日常生活场景看似随意，但是却在娓娓诉说着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而第二个场景是二人的初次相识，Guy竭尽全力地在演绎自己的歌曲，情感充沛，而Girl正是被这段音乐表达的真情实感所折服。初次相遇相识，音乐在其中扮演了桥梁角色，二人虽互为知己但却不拘泥于情感纠缠，叙事风格较为开放，整部电影无一不遵循这一原则。相较于电影，音乐剧《曾经》的开场便是二人通过音乐相遇的场景，Guy在街头驻足歌唱，在被Girl问到“是不是曾经为谁心碎过，所以为她写了这首悲伤的歌”时，掀起了内心的飓风，初次相遇便发现彼此志同道合，因热爱音乐而成为知己。音乐剧的开头便出现了电影末尾才放映的乐队成员，整部剧中他们是“群像”的化身，力图诠释温柔、稳重、活泼的多重性格，同时也是由于音乐的缘故，人性的光辉此时此刻也展现得淋漓尽致。如此改动的目的旨在整合叙事，集中展现舞台上的人物、地点和故事等，进一步深化了故事的紧凑度。

在艺术语言呈现上，电影《曾经》的镜头语言风格颇具“道格玛95”（教条）色彩，采用手持摄影，力图展现真实场景，着重突出演员的即兴反应，更聚焦制作环节和影像形成的客观性、真实性。由此而产生“跳动、摇摆、不稳定的镜头风格”，以突显一种独具一格的美学意蕴。譬如，相较于音乐剧而言，电影在展现男女主人公合奏镜头时，在叙事作用、剪辑方法、画面展示等方面要更强一些，旨在聚焦作品的感染力和表现力。伴随女主人公的指尖慢慢滑过钢琴的键盘，融合她本身自带优美旋律的嗓音，激发了男主人公音乐创作的灵感。为了淋漓尽致地展现男女主人公的自然情感的变化，此处使用长镜头缓缓推进，旨在表达二人的心灵也在随之“靠近”。回到音乐剧中，这个转折点无疑升华了故事中的人物情感，随着情感的递进，舞台上出现明亮的暖黄色的灯光，整个气氛更为柔和，与男女主人公的对白、演奏等交相辉映，充分调动了整个故事的人物情感。戏剧表演不同于其他艺术形式，“虚构性”是舞台布景的总基调，不能像电影一样自如地转化，但与此同时，也为探索戏剧的艺术语言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针对特定的戏剧表演，创作者只能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展开艺术的遐想，适当延展人物的行动。譬如，女主人公Girl裹着睡衣穿着拖鞋漫步在街道上，插上刚买的CD机电池，低声吟唱为男主人公Guy填词的优美歌曲。这不仅是映射她曾经的情感经历，同时也预示着男女主人公彼此的情感归宿。这段拍摄采用的是3分钟的长镜头手法，通过音乐的方式延续人物的表演情绪，客观的环境以及优美的旋律使整个氛围更具穿透力。音乐剧的改编强化了这一戏剧冲突，Girl与自己的母亲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争吵结束后Girl依然沉浸在Guy的音乐中，并逐步摆脱因吵架而带来的消极情绪，随着优美的旋律翩翩起舞，舞台中央随之又出现了与Girl共同跳舞的舞者，演员舒缓轻柔的舞蹈动作，无疑能抚平观众的内心，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

无论是电影《曾经》，还是音乐剧《曾经》，音乐都是二者主要的表达对象。音乐为电影《曾经》的整体叙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音乐剧在改编过程中则依然延续了电影中诸多的经典曲目。音乐既能表达人物的情感，还能向观众传递情绪，同时也是男女主人公沟通和交流不可或缺的媒介。故而，音乐元素对于故事情节的发展十分重要。音乐在故事的开始、发展、高潮、结局等重要节点上均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并为故事的走向指明了方向。电影《曾经》的主导乐器是原声吉他。按照男女主人公在街头初次相识的场景，男主人公主要是借助吉他来诉说内心的情绪和故事。合奏环节，二人共同倾情演绎《从天空中坠落》，吉他和钢琴的巧妙配合，优美的旋律和充满诗意的歌词使整个叙事单元如梦似幻。从他们演绎的歌声中不难看出，他们的孤独和无助是切实存在的，同时他们也渴望情感的慰藉。

三、音乐剧《曾经》的情感传递

音乐剧《曾经》以音乐为基调烘托气氛，高度凝练人们内心隐秘的情感体验。音乐具有治愈人心的功能。導演在采访中一如既往地秉承创作的初衷和理念，整部剧通过音乐的方式，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初相识、合奏以及离别等不同的高潮都是在音乐的加持下来诠释男女主人公的内心情绪，使整个故事的审美和格调更显浪漫唯美。

“润物细无声”是剧中音乐试图展现的治疗效果，音乐成为街头艺人与移民钢琴师结下良缘的媒介，通过彼此的陪伴和鼓励，大家拥有了敢于直面人生的勇气。平淡的故事却透露着淡淡忧伤的情绪，彼此有意但又不得不面对分离，让观众更懂得了珍惜。

故事采用艺术的方式探讨爱情、友情、家庭等，其中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男主人公静静聆听女孩演绎的《威尼斯船歌》，琴键上洒落的音符，好似一幅隽永的画卷，音乐中“和声色彩的变化性，半音、调性以及远关系转调”等手法，使整个旋律的色彩更显唯美。和声色彩的转变代表女孩的细腻情思，而流畅的旋律和充满诗意的曲子更是让男主人公对生活、音乐燃起了新的希望之火，给观众一种淡而不伤的意境。音乐是支撑人们生活的精神支柱，温柔的音乐更是能疗愈他们千疮百孔的心灵，让他们学会直面人生，感受爱意。故事末尾，二人以离别告终，但是他们至真至纯的爱情，却不曾沾染丝毫的世俗气息。回归现实，他们愿意保留内心最珍贵的情感，保留爱情初始的美好。

毋庸置疑，音乐的情感表达是独一无二的，既能推动故事情节的有序发展，还能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实现人们对美的向往和追求。《从天空中坠落》《慢慢沉寂》和《如果你需要我》等剧中经典曲目，更是将这一颇具浪漫色彩的故事凸显得更为唯美。不管是舞台表现，抑或是叙事而言，音乐剧《曾经》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它讲述故事的方式尽显质朴简约，通过丰富流畅的音乐来展现一个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也为全新阐释影像文本提供了一条新的路径。

作者简介：李波（1981—），女，湖北鄂州人，硕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为音乐教育理论。

注释：

〔1〕黄定宇.音乐剧概论[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 2003：5.

〔2〕郑欣闻笛.从舞台到银幕——音乐剧电影的类型化探索[J].大学，2021（29）：143-145.

〔3〕岳晓芹.从once看音乐在电影中地位的转变[J].电影文学，2009（14）：121-122.

〔4〕宋宝珍.戏剧的假定性与整体性[J].戏剧文学， 2016（1）：96-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