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抗战前后毛泽东山西战略的形成与实践

2024-06-01 20:30韩孟宇
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东征阎锡山八路军

韩孟宇

(兰州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的中流砥柱作用,以及其领导中华民族走向独立的千秋伟业,与毛泽东的战略领导息息相关。学界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可谓汗牛充栋。然而,对于毛泽东山西战略的总体研究却鲜有人问及,论者大多是分别针对东征时期[1]、抗战时期[2]两个阶段对毛泽东山西战略进行研究。其实,早在中央红军转战陕北,共产党考虑扩展其发展空间时,毛泽东及其他领导人就已提出了东进山西的方案,毛泽东更是完整地提出了将山西作为共产党生存及发展的核心基地的战略构想,经过党内的充分讨论,毛泽东将山西作为实现共产党发展战略及抗日战略的首选之地。山西这一战略基地是贯穿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整个时期的,尤其在全面抗战前后,在国内外多方势力博弈的背景下,为了使共产党及其武装能够在山西生根发芽,为了使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战略与革命战略有效落地,毛泽东等革命家认真思考、精心谋划,做出了多方面的努力和应对,使八路军的敌后抗日根据地在山西扎根,可见山西在毛泽东革命思想及其实践中的重要地位。

鉴于以上所述,笔者在前人研究成果基础上,查阅毛泽东年谱、邓小平年谱、彭德怀年谱、朱德年谱及共产党的相关文献,发现在中央红军转战陕北后,山西即被提到重要战略位置,毛泽东逐渐形成山西战略,由共产党及其武装将之付诸实践。由此,笔者将着重讨论毛泽东山西战略在全面抗战前后是如何形成的,又是如何落地的。对于这一问题的探讨,不仅有利于丰富山西地方史的研究,而且能够进一步提升并补充针对毛泽东的研究。

一、东进山西的提出与布局

1935 年是毛泽东山西战略的开局之年。1935 年10 月,中央红军到达陕北,长征结束,但革命形势仍不容乐观。陕北根据地人口稀少、经济条件落后、自然条件艰苦,难以满足红军所需的兵源补充与军需供给。与此同时,在红军外部,国民党的“围剿”仍在进行,蒋介石调动陕、甘、宁、绥、晋五省军队威胁陕北根据地,更有日本侵略者制造华北事变,虎视眈眈。严峻的内外形势使中国共产党和红军意识到此时不能局限于陕北一隅,必须以发展求巩固,向外扩展新的发展空间。在具体发展方向问题上,中共中央高层进行了民主讨论,最终决定东进山西。东进山西这一方针的确立与布局,标志着毛泽东山西战略的初步形成。

10 月22 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在吴起镇召开,主要议题是研讨红军未来的行动方针。毛泽东在此次会议中提出了“陕甘晋三省是发展主要区域”的主张。[3]这一时期,针对未来红军的发展方向,党内出现了许多不同的声音。首先是向南发展的提议,林彪主张向陕南发展,但聂荣臻等人指出陕南扩红慢、群众条件一般,综合条件还不及陕北。其次是向东发展提议,彭德怀认为东征山西渡河、撤回均难保证,风险较大,并且此时共产党的主要敌人是蒋介石,南边的张学良抗日但不反蒋、东边的阎锡山不抗日还拥蒋,所以彭德怀建议红军应向渭北发展,但不渡黄河,可是止步渭北,难以实现党中央开赴抗日前线愿望。而与彭德怀不同,毛泽东则大胆建议东进山西,并具体提出了先南讨宜川、洛川,为此后东征做准备的方案,毛泽东还指出向南发展就意味着要与东北军、西北军作战,还可能将位于洛阳一带的蒋介石嫡系陈诚引入西北,故向南不可作为主要方向。最后是有关向西向北进取的讨论,向西开进宁夏、甘肃和向北取道绥远,以接触外蒙,打通与苏联的联系,但这两个方向都面临着自然条件恶劣、群众基础薄弱等相似的问题,对红军的生存和发展意义不大。

由于此时的山西,经济形势、民众基础较好,可以满足红军发展的各方面需要,并且东出陕北可避免与张学良、杨虎城的正面冲突,有利于让出空间与时间与之建立统战关系,另外毛泽东指出阎锡山部此时的战略形势较为孤立,若红军此时东进山西,国民党暂时难以调动军队支援[4]503-504。所以,综合各方面的利弊得失,东进山西是符合共产党及其武装的现实情况的。如果东进山西,共产党可以得到立竿见影的效益:第一,打通与苏联的联系;第二,保卫和扩大苏区;第三,讨伐阎锡山,扩充红军,补充物资;第四,打通红军抗日道路。由于从遵义会议以来,毛泽东在长征中的战略眼光和军事才能深得彭德怀等领导人的信任,所以在党内的民主讨论中,毛泽东分析深刻、高瞻远瞩的战略主张最终赢得了党内多数同志的赞同。再加上共产国际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指示,也与东进山西的方向不谋而合,对东进山西方针的确立起到了推动作用。1935 年11 月,林育英、刘长胜相继回国,传达了共产国际七大的会议精神,以及共产国际要求共产党实行团结一切爱国力量、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指示,这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当时中共中央对共产国际政治指导上的需要。共产国际的指示和中华民族遭受日本侵略的严重危机,坚定了共产党东进山西的决心。在此后红军的“反围剿”及扩大苏区斗争中,山西成为了扩充苏区的重要区域。12 月19 日,彭德怀就目前战略方针的意见及毛泽东的复示致电周恩来、秦邦宪、张闻天转中央全体同志中指出:目前战略方针,应巩固南面阵地,求得深入晋中,调动现在占绥德、关堡、绥远晋军回援,求得运动中消灭晋军主要力量,以便取得绥、宁、包头、五原与外蒙靠近。而在陕、晋努力扩红,就是实现这一战略目标的关键。[5]可见,为实现当时的战略方针,彭德怀将陕晋作为扩红的重要兵源之地,山西在共产党发展战略中的地位日益突出。

瓦窑堡会议上,红军东征山西的军事方针正式确立。1935 年12 月下旬,毛泽东在瓦窑堡会议上正式提出带领红军东征山西的计划,此次东征要分三步进行:第一步是在陕西南北线打击进犯之敌,筹款筹粮、扩充红军,做东征前的准备;第二步是东渡黄河,冲破晋绥军主力,创造开辟抗日根据地的有利条件;第三步是适时转向绥远,开赴抗日前线。毛泽东的战略构想得到与会人员的一致认可,23 日会议通过《中央关于军事战略问题的决议》[4]496。会后,毛泽东迅速开始部署东征前的准备工作,指示前线后方努力扩红,为即将到来的东征做政治上、军事上的准备,同时还进一步阐释了对此次东征的规划,强调此次向东的基本方针是稳扎稳打,明确此次东征主要任务有三:第一,开出陕北打击卖国贼阎锡山,以迫使其撤回布置在陕北的兵力,粉碎国民党对陕甘边区的新一轮“围剿”;第二,与北平“一二·九”学生运动相呼应,进一步扩大反内战主张的影响力;第三,壮大自身力量,促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4]511。

二、红军东征与中共中心战略目标的转变

1936 年初,经过党中央的缜密布局,红军第一次东渡黄河,挺进山西,这是毛泽东山西战略落地实施的第一个阶段。在这一阶段,红军东征山西,在实现了打击阎锡山、以发展求巩固的初期目标后,审时度势,撤回陕北。也是在这一时期,日本侵华日甚,民族矛盾不断上升,毛泽东适时调整山西战略的发展重心,以西渡陕北为起点,逐步展开对阎锡山的统战工作,希望能与其一道守土抗战,将山西建设成一道抗日防线。中共的中心战略目标也就此开始从反蒋抗日向逼蒋抗日转变。红军东征正是促成这些变化发生的一个重要因素。

为了贯彻东进山西战略并开赴抗日前线,红军开始东征。1936 年1 月,毛泽东前往延长县的红一方面军司令部,2 月12 日发布《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东进抗日及讨伐卖国贼阎锡山的命令》,要求各部在两日内传达解释完毕之后开赴渡河位置待命[4]509。20 日晚八时,红一方面军主力发起进攻强渡黄河,一举突破晋绥军防线,至23 日已控制辛关至三交镇之间各渡口,占领山西横宽五十余公里、纵深三十五公里的地区,迫使阎锡山急调入陕的晋绥军主力回防柳林、离石、中阳地区[4]512,顺利完成东征的第一步任务。21 日,毛泽东到达张家塔,指出“石楼为东征战略要地,须尽一切方法夺取之”,指示方面军采取围城打援的战术,内围石楼,力求消灭一至两路敌之援军。随后红一方面军按照计划取得了关上、水头行动的胜利,夺取了石楼、中阳、孝义、汾西、隰县五县交界这个在军事上有极大意义的地区,取得在山西建立根据地的初步胜利。在渡河战斗暂时告一段落后,毛泽东判断,此阶段的胜利使汾阳铁路与汾水铁路完全暴露在红军面前,阎锡山下一步必将集中四五个师向红军发动进攻[4]516,但其布置防御仍需一定的时间,短时间内难以集中兵力进攻红军,这就给红军留出了一个喘息的机会,红军要抓住机会,充分发动群众斗争、养精蓄锐,巩固现有区域,争取打第二个胜仗。因此,在这一阶段,红军一方面开始在中阳、石楼、永和、隰县等纵横二百里地建立作战根据地,以作赤化山西全省之起点、迎接更大战斗之基础[4]513;同时还全面开展群众工作,努力使红军与居民群众相结合、使红军干部了解山西敌情,从政治和军事上全面提高战斗力。

此后,如毛泽东所料,晋绥军由于遭到红军重创,难以抵挡红军的进攻,遂请求国民党中央军帮助。1936年3月24日,蒋介石派陈诚为总指挥,率领国民党中央军援助晋绥军。国民党军企图首先夺取黄河渡口,接着在黄河以东分而击之,将红一方面军主力逐一歼灭。至29 日,敌军已占领晋西黄河沿线各渡口[4]525。为了应对战局的突然变化,晋西会议在大麦郊召开,会议指出中央十二月决议与共产国际“七大”的决议都一致强调,中国共产党要坚持将国内革命与民族战争联系起来,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争取迅速直接对日作战。毛泽东指出:华北作为世界最大的喷火口之一,日、美、英、苏、国民党、中共六方势力的矛盾集中于此,红军开赴华北势在必行。不过,红军目前仍要以经营山西为主,同时做好在河北、山西、绥远进行运动战的准备。在具体的战略方针上,红军一方面要采取分兵原则,三个集团军采用打网式的普遍的游击战,求得敌人的普遍削弱;另一方面要争取群众、扩大红军,并且扩大红军是此间的重中之重[4]525。

会上,毛泽东再次强调山西是对日作战根据地设立的理想之地,主张红军在晋西南形成游击区域。晋西会议结束,彭德怀、周恩来当即发布《中国人民抗日红军西北军事委员会为一致抗日告全国民众书》,指责蒋介石以六个师之众入晋阻拦抗日红军,要求停止内战、联合抗日。4 月1 日,为贯彻晋西会议精神,毛泽东发布训令,将红一方面军改编为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重申“以发展求巩固”的总方针,并对其作战方向做出规划:第一阶段要在山西创造对日作战根据地,在此基础上,可跃入绥远、河北或河南作为临时步骤[4]529,最终打通直接对日作战道路,实现以华北五省为范围进行抗日斗争的目标。4 月8 日,毛泽东致电彭德怀、聂荣臻指示其率部尽可能长久地留在晋西南,形成游击区域,粉碎一段沿河封锁线,并尽量吸引敌军,为以后向东作战做准备,而以后东边的胜利也将使西边的敌人没有长久留驻的可能[4]532。

红军遭遇晋绥军和国民党中央军的进击,经营山西的战略受阻。4 月下旬,鉴于山西境内阎锡山、蒋介石有51 团,采取堡垒主义向红军推进。更有甚者,蒋介石强令张学良、杨虎城向陕北进攻,企图封锁黄河,在黄河以东围歼红军。在这种形势下,红军腹背受敌,已无继续在山西作战的有利条件,反而国民党军控制下的神府、三边地区和环县、合水及其以西地区均较空虚,陕西、甘肃存在红军向西发展的有利形势。再加上,中共对张学良、杨虎城的统战工作已有成效,张、杨已停止对红军的“围剿”。综合各方因素考量,陕西的形势对红军较为有利。所以,毛泽东等人作出红一方面军主力西渡黄河的决定。5 月2 日起,红一方面军白天休息,夜间分批从清水关、铁罗关西渡黄河,东征红军在5 日完成西渡,回师陕北,进至延长、延川、永坪地区休整[4]538。

至此,红军历时75 天的东征正式结束,此次东征成功迫使晋绥军撤出陕西回防山西,扩红8000 多人、筹款30多万元,扩大了党和红军的政治影响,宣传了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实现了“以发展求巩固”的战略目标。

红军在山西的军事行动暂时落下帷幕,但继续执行经营山西的战略对共产党来说依然是刻不容缓,共产党由之前的军事进取转变为争取地方实力派阎锡山与共产党合作抗日。毛泽东指出:未来红军的发展方向仍将是向东,红军仍要争取早日直接对日作战。因此,毛泽东对山西的经营并没有中断,其仍努力对山西的革命形势、抗战形势给予积极影响。在东征期间,随着日军增兵华北,威胁晋绥,抗战形势日趋严峻,共产党对阎锡山的态度逐渐从打击、消灭转变为联合;阎锡山也由于亟需“守土抗战”,开始向联共抗日转变。东征结束不久,毛泽东经被俘晋军郭登瀛、杨效欧之手辗转致信阎锡山,向其表明“敝军西渡,表示停止内战,促致贵部及蒋氏的觉悟,达到共同抗日之目的。”还指出“救国大计,非一手一足之烈所能集事。敝军抗日被阻,然此志如昨,千回百折,非达目的不止,亦料先生等终有觉悟的一日。侧闻蒋氏迫先生日甚,强制晋军二度入陕,而以其中央军监视其后,是蒋氏迄无悔祸之心”戳穿蒋介石令阎锡山“剿共”企图一箭双雕的用心,表明中共愿尽释前嫌与阎锡山携手抗日,表达了“敝方同志甚愿与晋军立于共同战线,除此中国人民之公敌”的愿望[4]543-544。

阎锡山对共产党合作抗日的诉求虽无响应,但共产党坚持对阎锡山进行统战。10 月,毛泽东安排叶剑英和刘鼎通过张学良或另设他法向阎锡山表明:第一,中共完全同情晋绥当局及其军队对日抗战的决心与行动,并将全力支持;第二,我们十分盼望与晋绥当局成立谅解以致订立抗日协定;第三,只要晋绥当局真正抗日而不与日妥协,红军在未得晋绥当局同意之前绝不贸然开进晋绥;第四,在双方谅解后,红军依约进入划定地区与防线,服从统一指挥、不干涉晋绥当局行政事宜;第五,我们可介绍苏联援助[4]601-602。其时,阎锡山面临重重危机,为了实现自利自保,他也转向寻求共产党的帮助[6]。11 月,经阎锡山同意,共产党代表彭雪枫等人入驻太原,建立了红军驻晋秘密联络处,阎锡山与共产党开始了积极的联络。可以说,红军东征前承中共国内革命之志,后启守土抗战之大业,是中共的斗争中心转移的一个关键时期。

三、经营山西战略的全面展开

进入全面抗战时期后,中共的中心战略目标已转变为联蒋抗日,在国共协商下,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第二次开赴山西,这是毛泽东经营山西战略发展推进的成熟阶段。这一时期,八路军根据山西地形特点与自身作战优势,广泛开展山地游击战,并建立起了大大小小的抗日根据地,以山西为出发点,辐射整个华北地区,逐步开展平原游击战,承担起了敌后抗战的主体责任,成为了抗日战争乃至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中流砥柱。

七七事变爆发,共产党对阎锡山的统战工作取得了实质性进展。西安事变发生前,共产党通过张学良与阎锡山取得联合抗日的共识。西安事变发生后,毛泽东致电阎锡山请他出面在宁陕间调停,并再次表明:于绥、察之间组成抗日联军,以阎锡山为统帅,实现共同抗日的愿望。而阎锡山依旧游离于各大势力之间,态度摇摆不定。卢沟桥事变一经爆发,毛泽东就于7 月17 日致信阎锡山,商讨安排共产党派数人入驻太原指导华北工作[7]5。阎锡山要求红军尽快开赴山西参加抗日,并愿意为红军提供一定的作战物资。8 月,中共中央派彭雪枫与阎锡山交涉红军渡河开赴抗日前线的路线,决定红军走韩城渡河在侯马上车,到大同集中,再转至怀来、蔚县,受阎锡山节制”[7]14。红军驻晋秘密联络处于8 月30 日正式公开,更名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驻晋办事处”。周恩来也亲赴太和岭,与阎锡山交涉八路军入晋后的活动区域[7]19-20。

八路军进入山西后,依靠山西四角有利的地形地貌划定作战区域,展开游击战。9 月13 日,大同失守,恒山山脉成为日军夺取晋、察、冀三省的战略中枢,毛泽东判断日军不日即将重兵进据以五台为中心的晋东北,阎锡山部节节败退,八路军若按原计划留在此处,则会陷入敌人在华北地区的大迂回中。不过,华北战场仍是以国民党军队的正规战为主,八路军是支队性质,不起决战的决定作用,应该坚持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方针,策应友军、钳制敌军。因此,毛泽东命令八路军分兵四路:一一五师以五台为中心暂守灵丘、涞源,不利时再南移至太行山脉;一二〇师西赴管涔山脉、吕梁山脉北部;一二九师前往正太路以南的太岳山脉[7]22,分散至敌军侧翼,配合晋绥军阻挡日军继续南下太原。随着战局变化,毛泽东强调,河北、山东即将失陷,共产党只能扼守黄河一线,山西将成为华北抗战的特殊局面,八路军必须与阎锡山密切合作,粉碎日军分裂抗日战线的阴谋,争取群众、开展游击战,并实行有条件的集中作战[7]26-27。

面对日军迅猛进攻,毛泽东判断太原不保,开始考虑太原失陷情况下如何经营山西的问题。9 月24 日,毛泽东就五台山脉游击战争的下一步开展作出指示:要重视地方党组织的发展与布置,抓紧选任干部、设立领导机关,在半月内完成组织地方支队与群众的工作。以地方党组织为依托,以五台山脉为重点,同时在恒山、管涔山脉间布置游击战争,尽可能多地争取阎锡山和杨爱源的援助,未来可进一步扩展至恒山北脉。[8]此时,山西已成为八路军进行山地游击战的重心和中心,也是共产党实施《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的重要试验区域。10 月5 日,毛泽东对八路军各师在山西的作战进行了部署:一一五师主力要迅速集中,承担吸引敌军的责任,在日军被牵制在原平、忻州地区后,迅速转换方向,袭取平型关、大营、沙河、繁峙线,此后继续向北进去,打开局面;一二〇师主力潜伏于五寨,在一一五师吸引敌军火力之时直捣敌军后方,进攻朔县、左云地区;一二九师则要在孝义布置一个团,其余主力安置在正太铁路后方,做附近工人、农民的动员工作,保障上述两师战后的退路。[9]

11 月8 日,太原失守,华北正规战基本结束,以八路军为主的游击战争开始上升至主要地位。毛泽东指示“今日红军在决战问题上,不起任何决定作用,而有一种自己的拿手好戏,在这种拿手戏中,一定能起决定作用。这就是真正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不是运动战)。”要落实山地游击战这一方针,就要将有力部队布置在敌人侧翼而非正面,并在敌人周围广发开辟根据地,分散兵力,融入群众之中,这是八路军策应正面战场、制胜日军的唯一方法[10]。当时,阎锡山已自顾不暇,无法过多插手八路军的地方工作,八路军真正成为了全山西游击战争的主体。在此局面之下,八路军接到指示,非至有被截断归路之危险时,其主力不应退出山西 ,要做好在山西长期开展游击战争的准备[11]。在山西大面积被日军攻陷的情况下,阎锡山政权由太原转至临汾,后由临汾过黄河转到陕西宜川,而共产党及其八路军却分布于山西敌后的广大区域展开游击战,进而开启了真正意义上全面经营山西的活动。

在游击战成为华北主体战争的形势下,毛泽东指示红军坚持独立自主原则,发动民众,收编溃军,自给自足、扩大自己,在山西乡村建立根据地,开辟全面抗战之新局面。按照部署,八路军一一五师主力转移至汾河以西的吕梁山脉,一二九师、一二〇师分别在晋南、晋西北坚持游击战争,八路军总部转移至孝义、灵石地区[7]33,进入全面创建敌后抗日根据地的阶段。由此,八路军晋察冀、晋绥、晋冀豫敌后抗日根据地的扎根,使日军处于游击战争的包围之中,拖住了敌人的“尾巴”,使八路军在战略上处在主动地位,将山西构筑成为敌后抗战的战略支点。1937 年底到1938 年,八路军以山西敌后抗日根据地为依托,开进周边省份,展开平原游击战,创建了冀中、冀南、冀鲁豫、山东等抗日根据地,实现了以山西为中心辐射周边广袤区域的华北游击战主战场,从而创造了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的英雄史诗。

从红军东征到八路军开赴山西,再到山西成为华北抗战的特殊局面,最后到整个华北地区山区、平原根据地互为依托,共同构成敌后抗战的坚实基础,毛泽东“山西战略”的可贵之处不仅在于其高瞻远瞩的英明谋划,更在于其对时局变化的敏感和它海纳百川的胸襟与气魄。毛泽东“山西战略”在布局初期就已有了缜密而长远的考量,不仅锁定了山西这一极其重要的战略基地,还提出了以山西为支点撬动华北的远期目标,并敏锐地指出将来迈进华北的一步必须是谨慎的,中共此后的发展使这条路线的正确性得到了充分地验证。在宏观把握之下,毛泽东“山西战略”又不断进行着细腻、严谨的调整,经历了对阎锡山从“讨伐”到“统战”,对国民党从“反蒋抗日”到“逼蒋抗日”最后到“联蒋抗日”的转变,吸纳、包容一切抗日力量,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不断发展壮大。“山西战略”的展开与实现不仅是毛泽东在政治、军事上的一次英明决策,更是一次伟大革命实践。依照毛泽东提出的“山西战略”,中共上下一心、军民携手,不仅将山西真正打造为了敌后抗战的重要战略基地,使其在整个抗日战争中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还筑牢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树立了党和红军的光辉形象。毛泽东“山西战略”以其不可磨灭的历史功勋成为了抗日史诗中的光辉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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