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伟
20 世纪五六十年代西方国家对经济增长方式的研究使得“知识经济”初露端倪,到20 世纪90 年代,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系统提出了“知识经济直接依据知识和信息的生产、分配和使用”[1]的概念。而国内学界普遍以此为基础,形成了“知识经济是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知识成为生产力内在基本要素”[2]以及“知识经济是以智力资源为首要依托,知识成为生产要素中的最重要组成部分”[3]的广泛认同。从经济形态看,知识经济不是对传统农业社会、工业社会的解构,而是在其基础上,发挥知识的生产要素作用,让知识成为经济发展的战略引擎;从社会形态看,知识经济意味着学习化社会的到来[4];从教育形态看,知识经济使高等教育由“边缘”走向“中心”,大学走进经济社会的中心[5];从文化形态看,知识经济是文化要素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基础上,增强人在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的主动性、创造性和想象力,推动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的有机结合。不难发现,知识经济是对知识这一生产要素的多元化运用,在人力资本、文化创新和科技迭代的共同作用下,以智力资源为第一生产要素,以知识创新为引擎,以文明发展为使命,通过形成以高新技术为核心的产业支柱,实现知识创新与应用的网络化、信息化和全球化。
知识经济是人类社会经济发展方式的深刻变革,也是人类当下时代的显著特征。21 世纪以来,伴随以人工智能、互联网技术为标志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浪潮兴起,世界经济增长方式的快速转型,共同构筑起人类经济社会发展的新形态。如果说第四次工业革命以知识创新为基础,推动了知识应用的快捷与高效,构建了技术型社会,充分发挥了知识经济的技术性作用。那么,第五次工业革命将以知识经济的智能化作用为起点,推动知识的数字化、智能化创新与应用,构建起智能化社会。因而,知识经济的转型发展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形态迭代的关键,也会对人类的思维范式、生活方式和行为模式等产生深刻影响。对不同国家而言,知识经济虽在服务国家整体发展水平和能力层面存在差异,但其俨然成为国际竞争的核心要素,而如何实现对信息应用、科技创新的智能化运用也构成世界高等教育发展的关键命题。
自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知识经济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驱动力。根据数据显示,到2020 年,我国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超过60%[6],这充分表明我国正受益于以知识经济为载体的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经济效益。当前,知识经济正朝向推动社会数字化与智能化的方向发展,这将会对我国社会经济发展产生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化的影响。对高等教育而言,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离不开知识经济的创新驱动,知识的数字化、智能化创新运用既是支撑高等教育发展的战略关键,又能引领高等教育发展的未来变革,使大学成为智能化时代的中枢。因此,本文通过深入探究知识经济驱动高等教育发展的理论逻辑、现实图景与实践路径,以期对我国高等教育如何适应知识经济的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发展,观照国内经济发展新常态和国际复杂局势变化有所裨益。
21 世纪是知识化、信息化与学习化的社会,教育与科技、经济的关系日趋紧密。如果说知识与信息是知识经济的“电流”,那么教育就是产生这种电流的“发电机”,而高等教育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则尤为重要。知识经济时代,人是一切知识、经济产生的核心,人这一关键要素成为国家兴衰的根本所在。只有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才能充分激发人在生产知识、创造知识以及将知识转化为生产力这一过程中的巨大潜力。因此,知识经济驱动高等教育发展,因人的“在场”具有了天然联系纽带,因人的“增值”满足了高等教育发展的适应性需求。
“在场”是生命主体出现在活动场域(现场)的概念表达,生命主体即人的身体与思维的交互关系构成了不同的“在场”类型[7]。在真实性“在场”层面,即身体与思维共同出现在此在的现场,人的“在场”具有一种真实感的生命体验,并获得与之相匹配的能力与品格。因此,只有人真正走进以知识经济为基础的高等教育场域中,人在身体与思维上共同获得一种有关知识经济的存在性体验,才能促使高等教育功能进一步延伸。也就是说,人的“在场”是知识经济驱动高等教育功能延伸的关键所在。一方面,从高等教育的社会功能看,知识经济因通过知识的生产创新对社会的发展进步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对作为生产知识、传播知识和培养人才的高等教育机构,尤其是大学的依赖程度大幅提高。伴随构建数字化、智能化的知识经济社会对具有创造性的高层次人才的需求越来越高,高等教育机构在知识经济社会中占据着中心地位,大学更是发挥着提供决策咨询的“思想库”作用。因而,大学的社会中心化位置是知识经济场域与人的真实性在场的衔接点,大学既是知识经济时代形塑的轴心机构,也是个体获得“在场”体验的天然场所。而社会对“双一流”建设工程的广泛关注与持续热议正是大学在社会中心化位置的现实写照。另一方面,从高等教育的本体功能看,学习成为知识经济时代人们的第一需要[8]。知识经济主要通过技术服务和智力支持,增强经济发展的韧性与动力,以此实现经济效益的大规模提升,这就要求高等教育要注重培养创新意识,激发个体潜能。因此,以高等教育机构为载体来培养与激发个体的创新意识是知识经济时代转型发展的必然选择。大学作为培养高水平人才的摇篮,在满足个体全面发展的基础上,要更加注重培养人的首创精神和创新能力,使其具备运用知识进行创新的迁移能力,以此把握好“知识创造财富”的时代机遇。
知识经济时代既让知识本身蕴含着经济价值,也彰显高等教育的专业化程度和社会经济特征。一方面,高等教育是推动知识经济不断增长的动力源泉,是衡量知识经济增长的“检验器”。高等教育让受教育者获得了各种潜在能力,而这些能力在知识的生产活动中具有增值效应,成为提高劳动生产率的必要手段。另一方面,高等教育使得知识经济虽然在表面上突显的是科学技术,但在深层上反映的却是人才的自我增值,甚至可以说知识经济就是以人才为中心的经济,只有充分彰显人才的自我增值的价值,才能充分发挥知识经济的应有之效。值得强调的是,知识经济时代,高等教育因研究高深知识,尤其是高新科技知识而与其进行联姻[9],这意味着科技的进步和劳动者素质的提高需要高等教育发挥关键作用。高等教育是知识经济发展的“人才库”,也是知识经济产业的“孵化器”,更是知识经济时代的“风向标”。归根结底,高等教育的发展要把握好以智力为核心资源构成的人力资本,推动人力资本在知识创新层面的“增值”,最大程度地实现人力资本从量的积累向质的开发的根本性转变。因此,高等教育机构一是要把知识作为自身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将知识视为一种战略性资源,肩负起知识生产、知识传播和知识创新的时代使命,实现以知识为基础的科技创新与成果转化。二是以数字化、智能化为切入点,瞄准产业发展新动向,重塑行业新生态,增强高等教育服务国家战略需求的适应能力,提升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服务能力。三是培育一批德才兼备的高水平人才群体,构成推动我国知识经济转型发展的人才储备库,从而支撑起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总之,高等教育适应知识经济的发展需求就是要在普遍意义上提高人才素质,将知识转化为生产力,实现知识以及人才的“增值”。
知识经济时代,“资本积累”的生产方式转变为“知识积累和创新”的生产方式[10],生产方式的变革也引发高等教育的变革。伴随知识经济与高等教育的关系日趋紧密,高等教育成为国家经济增长与综合国力提升的战略支撑,但也在高等教育的培养目标、人才培养模式、管理体制、科学研究等方面面临着现实挑战。因此,为牢牢把握知识经济时代这一重大战略机遇,党和国家对高等教育的发展进行了战略规划与系统调整。此外,高等教育也在自身发展逻辑的牵引下,积极主动适应知识经济时代的发展需求。
21 世纪以来,高等教育的价值理念受知识经济的影响,整体上呈现出一种从保守到开放的过程性转变:从高等教育的对象看,高等教育的受众群体范围不断扩大,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不断提高。根据数据显示,2022 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59.6%,高等教育进入普及化阶段[11];从高等教育的知识来源看,大学“研究高深学问”的知识壁垒被打破,因大学与社会的联系密切使得大学的知识生产更突显社会服务导向,企业、研究所、社会等利益相关者成为高等教育知识的重要来源;从高等教育的类型看,高等教育机构类型朝向多样化发展,研究型大学、职业型院校与专科型院校等不同类型的高等教育机构广泛建立,满足不同层次人群对高等教育的需求。上述转变也从侧面反映出高等教育从精英到大众化再到普及化的价值理念转变。值得强调的是,高等教育大众化理念推动了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深层变革。例如,中国高等教育大众化实践满足了人们对高等教育的强烈渴望,通过大规模、大范围的人力与物力投资以换取时间和空间的巨大效益。在时间上,通过接受高等教育来增强学生适应社会变化的能力,整体提升个人的综合素质;在空间上,将学生置于高校中,为其从高校空间向工作空间的过渡,提供了掌握终身学习理念与方法的缓冲空间。此外,高等教育的普及化发展是践行高等教育“开放”这一价值理念的关键途径。发达国家普及高等教育的经验表明高等教育普及化是一条必走之路[12]。对个体而言,知识经济意味着利用知识实现物质与精神财富的积累,一方面,通过研发新的科学技术,不断提高物质生活水平,并改善生活质量;另一方面,通过对知识的应用,激发知识更新与技能养成的内在需要,使其对知识的获取和创新应用成为一种行为自觉。因此,高等教育不再是少数精英人物独享的特权,也不只是适龄人口接受教育的权利,而是个体人生经历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接受高质量教育的一项义务与选择。
历史上,我国高等教育深受计划经济的影响,高等教育在人才培养上是以专业为中心,以行业为目标,培养适应某些行业、部门需要的专门人才。在市场经济背景下,高等教育专业设置面向市场需求,高校的人才培养环节更加注重专业化的市场导向,以满足市场对专业化的人才需求。然而,不论是计划经济,抑或是市场经济,我国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重心在于满足“专”的需求,即以“专业”“行业”“市场”为导向,通过考试这一评价方式来选拔与培养专业化、专门化的人才,而这样培养出来的人才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单向度”的人才。当前,为适应知识经济的转型发展需求,我国高等教育在人才培养理念上发生了重要转向,即强调培养高素质、复合性、富有创造精神和创造能力的新型人才,这既与传统应试教育抑制个体的创造力与想象力有关,也是因为综合国力的竞争归根结底是人才的质量竞争,而不仅仅是数量的竞争。高等教育因知识属性的特殊性更加强调知识创新的重要性,所以实现知识经济的数据化、智能化发展的关键是拥有大批的具有创造力与想象力的拔尖创新人才。因而,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是高等教育适应知识经济转型发展的首要目标。培养和造就大批掌握高科技和现代管理知识、具有良好人文精神的创新能力的人才,是提升国家创新能力,确保知识转变为直接生产力,促进知识经济发展的根本所在。目前,党和政府也采取了一系列的高等教育行动,如突出强调高等院校要进行创新创业教育,并从顶层设计上对“双创”工作进行了一系列部署安排,以此全面推进高等教育工作取得创新发展实效。此外,高校在教育教学方式上也发生了重要变化,通过开设通识教育课程,按专业大类的形式培养人才等一系列举措,不断探索打破学科间、专业间的壁垒,让学生具有交叉型、复合型的学科视野,从而激发学生的创新潜力。
受历史惯性和文化传统的影响,我国高等教育管理体制的集权特征较为明显,致使高校管理在内部决策、运行机制、组织权力界限、人员激励等方面存在许多困扰,而“管得过多,管得过死”更是成为高校管理症结的现实写照。实际上,知识经济要求充分发挥人的创造力与想象力,而人的创造力与想象力的发挥需要一个开放包容的环境。高等教育作为人的“在场”的一种天然场域,自然也要求高等教育管理体制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从集权到放权的过渡,并营造出开放包容的环境,从而为释放和解放人的创造力、想象力和活力奠定基础。21 世纪以来,我国对高等教育管理体制进行了深化改革,改革核心在于扩大高校办学自主权,并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为高校管理体制进行适度松绑和提供制度保障。在宏观层面,2010 年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提出了“落实和扩大学校办学自主权”的目标。2014 年国家教育体制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颁布《关于进一步落实和扩大高校办学自主权完善高校内部治理结构的意见》,为高校内部治理结构改革指明了方向。此外,高校管理也逐渐突出“以人为本”的服务理念,高等教育管理模式以服务型建设为主,不仅强调为学生服务,也要求为教师服务,这使得高等教育管理模式更加灵活,高等教育管理的人本属性逐渐加强。在微观层面,通过高校内部管理体制的改革,重新调整高校内部关系。例如,高校内部注重自主管理,以大学章程为旨归,以二级学院为抓手,提高工作人员和教学人员的组织参与度,确保教育质量和学术水平的系统提升,协调处理不同相关利益者的实际诉求,以此增强高校内部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中国教育政策曾有过把教育当作产业的特殊历史时期,明确提出:“切实把教育作为先导性、全局性、基础性的知识产业和关键的基础设施摆到优先发展的战略重点地位”[13]。基于此,高等教育以服务产业的形式跻身于知识经济发展潮流之中。21 世纪初,大学、科研机构与企业的三方合作以实现科学技术的成果转化是我国高等教育开展科学研究较为典型的范式。在“产学研”的发展导向下,高等教育的产业化特征尤为明显。例如,政府通过建立国家级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形式,将大学、科研机构与企业共同孵化出的高新科技成果转化为商品,并形成产业规模,从而将知识生产真正落到实处。据数据显示,2019 年我国169 家国家高新区实现生产总值12.2 万亿元,上缴税费1.9万亿元,分别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2.3%、税收收入的11.8%[14]。然而,“产学研”的发展因为体制、观念、资金、法规等许多方面限制与障碍[15],往往没有形成一个凝聚紧密的联合体,“产学研”这一模式仅停留在松散的合作关系意义层面。随着知识经济的发展以及学科、专业、产业等边界的模糊化,学科、专业、产业之间的知识开始走向融合[16]。在此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学科—专业—产业链”的链条形态。相较于“产学研”的范式,“学科—专业—产业链”因利用市场机制,建立起一系列配套制度,促使教育、科研与生产跳出了“双方合作”的狭隘概念,让科学研究活动有了制度性规范。此外,该范式也使得政府进一步重视高校发展,积极调动企业参与人才培养的积极性,让高校、企业直接对接科技的研发,逐步形成了以服务地方经济为宗旨、以高技能人才培养为核心,以合作办学、合作育人和合作就业为主要特征的新型人才培养体系。
知识经济因信息社会化、经济全球化等特征,使得知识本身在全球范围内具有合作、竞争的特点。高等教育作为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媒介,在空间层面可进行跨国交流与传播。例如,1998 年10 月5 日至9 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巴黎召开了首届“世界高等教育大会”并发表了《21 世纪的高等教育:展望和行动世界宣言》,强调通过建立全世界高等院校的合作伙伴关系,促进人们了解全球性问题。21 世纪以来,我国高等教育的国际化交流趋势愈加明显。高等教育机构在政府的指导与促进,大学发挥自身主体作用,市场发挥主导作用的影响下,我国一些较高水平的研究型大学积极与国外大学联合实现了跨国办学项目,开展了以合作为主的交流合作项目,增强了我国高等教育机构的国际化办学能力[17],整体上提高了我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交流水平与能力。然而,因受东西方意识形态差异加剧,经济逆全球化趋势加强、全球经济发展动能衰退等不利因素的影响,中国高等教育国际交流遭遇严重挑战,面临着激烈的话语权竞争、影响力竞争、价值理念竞争等。例如,孔子学院因官方办学背景,遭受国际社会质疑,一些国家甚至停止了孔子学院在当地的办学。特别是新冠疫情以来,挪威、瑞典两国更是彻底关闭了孔子学院。此外,复旦大学的国际交流项目布达佩斯分校建校计划也暂被搁置。值得注意的是,随着中国知识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日益跻身世界高端产业链顶端,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我国开展高等教育国际交流的外部环境,这就要求我国高等教育在国际交流中积极传递中国声音与增强中国影响,塑造中国高等教育的新形象。
总而言之,知识经济驱动中国高等教育发展主要体现在空间与时间两个维度,在空间维度上,高等教育的服务功能得到了拓展,一是强化高等教育产业化的发展导向,为国际经济增长与科技进步提供了强劲动力,二是因沟通渠道的便捷,共享科技产品转化成果,高等教育的交流范围不再局限于高等院校内部的交流,而是与地区、社会、国际积极开展交流与合作。在时间维度上,高等教育的育人功能得到了强化,一是对创新型人才的渴求、创造力的培养,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以往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传统方式,二是知识经济时代使得教学内容更加多样,教学方式互动性明显增强,教学手段也更加便捷、教学管理更加高效,为人才培养提供了高效方式与手段。三是高等教育大众化以及终身学习理念显著影响了个体的发展。因知识信息的爆炸,学生需要掌握如何检索知识、发现知识、应用知识和创新知识,这就需要更多人进入高等教育这一场域中,以此提高全民族素质,进而培养高素质,适应时代发展要求的人。
知识经济与高等教育的改革发展因“知识”的联结与个体的“在场”存在着强烈的交互性,即知识经济为高等教育的改革发展提供了物质保障与基础条件,高等教育的职能又为知识经济的转型发展形成了理念指导与价值判断。当下,随着知识经济对我国经济增长贡献率的稳步提升,知识经济不单仅是一个社会发展趋势,而是内嵌于社会发展的目标与要求中,并以多样化的形式,全方位地影响我国未来发展。因此,高等教育机构作为推动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关键载体,应充分把握知识经济时代变革的新方向,妥善应对国际复杂形势,以此实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时代使命。
高等教育的发展离不开人才的支撑,而知识经济的转型升级也需要人力资本的供给改革。传统意义上讲,高等教育的育人活动实质上是一种以数量规模扩张为内核的人力资本累积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培养人的质量。在知识经济的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发展条件下,高等教育的育人活动要从强调数量规模的扩张转变为质量的有效提升,通过增强人才培养的质量导向,形成有效兼顾数量增长与质量提升的新局面。因此,培养创新型人才是推动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和满足知识经济转型升级的内在要求。为此,高等教育机构要把创新型人才培养置于关键位置,创新人才培养工作的方式方法,建立人才培养质量提升的体制机制,进而促进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首先,以批判性思维为突破口,增强学生的知识辨识能力。知识经济的数字化、智能化特征,使得培养学生选择与处理信息的能力愈发重要。学生应从可供选择的信息中选择促进自身发展所需要的内容,并在与知识的对话中,获得独到见解,从而提升学生对知识的反思与运用能力。其次,注重个性化教学,确保学生彰显个性。知识经济本质上是一种人的创造力高度发达和灵活应用的智力经济,是以人为本的经济[18]。因此,高等教育机构更需充分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改革传统的教学评价方式,破除对量化指标的“数字迷信”,将创新能力作为学生培养的出发点与落脚点,支持与鼓励学生于无意之处的创新。最后,营造良好环境氛围,为学生保留思考空间。由“学分”“课程”“论文”等制度性考核要求所建构起的隐性环境在一定程度上会抑制学生创新性思维的产生与发挥,即便学生对问题有一定思考,但思考结果本身也是低水平的无效重复,缺乏深度。所以,高等教育机构要适度改革学生评价方式,在结果评价、过程评价、增值评价和综合评价的实践中,为学生保留思考和反思的空间。
目前我国高等教育已进入普及化时代。学生群体的多元化、多样化的教育观念、办学模式以及学校层次类型结构的多样性等内容构成了高等教育普及化发展的显著标识,这也意味着多样性基础上的普及化是中国高等教育形成本土化、特色化发展的有效途径。然而,当高等教育大众化理论和实践还没有被完全理解和彻底消化的时候,就迅速地被“普及化”取代了[19]。换言之,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与普及化进程存在时间和空间上的重合和关联,普及化阶段需要对大众化阶段进行一定程度的反思。具体来讲,在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高等教育入学人数将会大幅增加,但人数的增加并不能有效维持“人口红利”的持续发展。这既与中国人口结构变化有关,也是因为普及化后期阶段,学生入学人数将随之减少。进一步来说,大众化阶段通过大规模筛选具有创新意识与能力的个体的方式在普及化阶段就某种意义而言是不适用的。因此,对研究型高校而言,高等教育普及化意味着在一定程度上保留精英化的人才培养模式。研究型高校需要承担起培养知识创新的“把关人”角色。以本科教育为例,需要通过通识教育培养,有意识地考查学生在知识创新方面的能力,对具有“知识生产者”的学生群体进行特殊化的教育,使其掌握接受更高层次阶段学习的能力,为培养拔尖创新人才奠定基础。而对“知识应用者”的学生群体则应强化实践导向能力的培养。另一方面,对普通高等院校而言,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则是重要发展机遇期,因为研究型院校的分流与筛选标准的提高,让普通高等院校能更加关注知识的实践性导向,通过对知识应用方式的广泛探索,既能激发普通高等院校探索特色化发展的热情,又为普通高等院校探索特色化的高等教育模式提供重要契机。
高等教育的发展要想真正与知识经济的转型变革同频共振,关键是要释放高等教育的活力,而继续深化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改革则是激发高等教育内生动力的应有之义。从制度理论的视角看,高等教育机构试图通过适应环境压力来保持或提高其合法性,并推动采用符合社会需求和期望的治理结构。因此,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机制的改革核心是适度减少政府的管控,通过赋予大学更多的自主权,使其能够在竞争性市场中不断创新。事实上,21 世纪以来,我国制定并实施了一系列关于落实和扩大学校办学自主权的政策方案,并不断深化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改革,但仍存在着一些影响知识创新的因素。例如,科层制的行政管理模式、绩效考核的评价方式、缺乏灵活性的学生管理方式等客观上压抑了师生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加剧了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机制改革的难度。因此,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改革的任务仍十分艰巨。所以,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改革要继续推动和深化“放管服”改革,扩大高校办学自主权。首先,从高校师生的评价考核看,通过增强多元化的考核指标,逐渐破除“五唯”的评价思维定势,形成科学、合理、有效的评价管理体系,从而为激发高校师生的创造力提供重要的制度支持。其次,要处理好学术和行政、学校管理与院系管理之间的关系。为此,要在充分尊重学术机构权力的基础上,划定各自职责范围,并通过管理中心的下移,扩大基层学术组织的力量,突出行政为学术服务的本质,从而更好地为学校管理服务。最后,高等教育利益相关者如政府、企业、行政人员、师生等多元主体,要通过协商、反馈、共识和集体行动的过程来发挥作用,有效提升高等教育系统内部管理的科学性和灵活性。
伴随知识经济的数字化、智能化趋势加强,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正孕育兴起,重大科技创新正在引领社会生产新变革,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发展正在不断重塑高等教育形态,知识获取方式和传授方式、教和学关系正在发生深刻变革。可以发现,知识经济为深入开展高等教育国际化合作交流建立起沟通桥梁,高等教育国际化已成为高等教育变革的必然趋势。然而,因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民粹主义等逆全球化暗流涌动,致使国际局势的不确定性增强,而地区冲突不断升级更是引发国际力量的博弈,不断重塑国际秩序格局,这也在客观上影响了高等教育的国际化进程。对我国高等教育机构而言,推动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的关键是要考虑在西方科技封锁下,如何实现更高水平的对外合作与交流。首先,要继续坚持高等教育的对外开放和合作交流。西方的科技封锁不意味着我国高等教育国际学术交流的封闭与停滞,相反我国高等教育机构更应坚持参与国际学术研讨,避免错失时代发展契机。其次,在开展高等教育国际交流过程中,高等教育机构要根据自身发展需求,建立以学术发展内在逻辑为导向的教育交流中介组织,适当避免国家意志的直接介入,从而规避意识形态层面的激烈对抗,并用市场化的思维导向,积极吸纳国外高校及科研机构的广泛参与。最后,高校的国际交流目光应投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组建“一带一路”学术交流联盟,通过加强对沿线国家高等教育发展的国际援助,逐渐构建起常态化、可持续、高质量的国际组织人才培养工作体系,以及强化对国际重大联合科研攻关项目的参与度,展示中国智慧、中国方案的独特魅力[20],进而稳步构建起中国高等教育在国际高等教育秩序格局中由“边缘”向“中心”的发展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