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小玄的诗

雾纱所裹的海港

雾纱所裹的海港，小村子如黛青蚌壳

年迈的盐农晒得一捧星星

那位海藻般长发的女人

她用大贝壳舀水，浇洗小小赤脚

踩盐田时，她双脚沾满了珍珠色的云霭

海风一阵阵推晃彩螺风铃

“叮……叮咚……”她是另一个我

在他笔下，海水成缎的衣裳常常湿透

頭戴竹笠的老阿嬷们，用珊瑚梭子

钩织渔网，渔网如月华铺展

渔艇像一枚枚银簪子

海雾也淌，那天我往他心上

曾抹过一层月色新盐

鸥鸟低旋，村子里有人在唱

旧年的渔歌，那渔歌时潜时浮

在爱中潜浮的两个人

时而潜入新月，时而浮出潮汐

覆满青苔的日子

夏雨淅淅，四合院厅堂所挂年历上

印着一个个覆满青苔的日子

他的老祖母颤巍巍，在屋里熏檀香

又挪到八仙桌用芭蕉叶裹米糕

将药草熬煮到暮色暗深

雨如纱衣，披在家中那尊观音

身上，山雾如纱覆下来

朽木、旧屋、老墙、深锈的锁……

我那天静静听他说故事，夏河满涨

两个人彼此怀揣潮湿心事

他的老祖母养过一只老猫

那猫儿顽皮如他，常常掀去屋顶上

鱼鳞般的瓦片，又遛去邻巷庵堂

柚树婆娑，湿衣裳迟迟未干

敲木鱼声笃笃慢慢

轻轻剥开的夏天

她轻轻剥开夏天，一并剥开

栀子花、熟梅子、小睡莲、绿菱角

“毕剥……”蚕豆身子肥，剥出了荚

豇豆却瘦，昙花昨夜就汗湿了

那身薄透月白的纱衣

“所以你热吗？所以你爱我……”

院中风炉，绿豆汤稠稠

她挥动旧蒲扇，瓜棚豆架下

池塘漾水，点点浮萍在她手心

此时节蛙声厚沉，好似夏神敲击鼓点

夏神什么模样？像他，他轻轻剥开了夏天

鱼小玄，1989年出生，现居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