佀童强
2024年3月10日原是一个普通的周日,可下午两点左右,我突然接到了花五宝老师女儿罗香的微信信息—“佀老师您好,老太太上午故去了。”看完这条微信后好久才缓过神来的我随即以新闻工作者的职业习惯,在自媒体上发布了老人家去世的消息,很快微信公众号“天津广播”也发布了“痛别——梅花泰斗花五宝逝世”的消息:“天津广播记者从花五宝老师亲属处获悉,梅花大鼓前辈花五宝老师3月10日上午10点14分在天津家中安详离世,享年101岁。”这段文字很快被众多媒体引用。曲艺的忠实拥趸、曲艺广播的编辑主持、梅花大鼓传承者,这三重身份让我对梅花大鼓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从1998年现场观看花五宝老师演出到今年,26年间老人家的艺术生平与言传身教点点滴滴涌上了心头。
对于北方曲艺来说,1923年是一个重要年份,因为小岚云、桑红林、石慧儒、马涤尘、张伯扬、刘洪元、王殿英、郝艳霞、李国梁等艺术家都是这一年出生的。这一年的农历五月二十五日,花五宝出生在天津。她本姓庞,很早就被过继给姑母,也随姑父改姓张。那个时候“梅花歌后”花四宝也是张家的养女,所以年幼的花五宝和已经名满津门的花四宝成为了姐妹,并结下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亲情。3月10日晚上我去吊唁老人家时听她的保姆说,老人在临终前一直在说“我四姐来了,我找我四姐”,可见花四宝在她心中的分量之重。而关于她与花四宝的感情,我们可以从她撰写的《梅花歌后》中窥其全貌。
我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自幼就听着收音机中的《每日相声》《评书连播》等節目长大,十几岁时又对各种鼓曲艺术产生了浓厚兴趣,那个时候天津电台的《曲苑大观》节目每天播出,从那里我知道了骆玉笙、小岚云、石慧儒、王毓宝等一系列鼓曲名家前辈,当然也包括花五宝老师。我记得当时花五宝老师经常带爱徒杨云、安冰、王莹等走进直播间和听众互动交流,尤其是她与乔月楼老师一起回忆乔清秀的专栏令我感动不已。花五宝老师收王莹为徒、《梅花歌后》首发仪式、老曲艺家艺术团到台湾交流演出……这一系列的曲坛佳话、大事也是我通过收音机知道的。
1998年,在知道了天津中华曲苑每天有鼓曲演出后,我的课余时间和零花钱就有了“归宿”。同年,我国发生全流域型特大洪水。当时正值盛夏,天津曲协和老曲艺家艺术团在中华曲苑举办赈灾义演,在那次演出中我第一次见到了花五宝老师的庐山真面,还见到了收音机中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曲艺前辈张伯扬、阚泽良、乔月楼、郝艳霞、王田霞、王殿英、田立禾、魏文华。行文至此,我的心情依然激动。那一次义演由花五宝老师和她的弟子杨云担任主持,老人家时年76岁,台风稳健、衣着得体,声音依然洪亮,虽然没听到她的演唱,但是能一睹斯人风采也令我非常幸福。
第一次在现场听到的花五宝老师的节目,是她与阚泽良先生对唱的《韩湘子上寿》。老人家一句“到了这一天”“声振屋瓦、铁嗓钢喉”,不仅让全场掌声雷动,也让我对梅花大鼓是“文大鼓”的说法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从那时起只要有她的演出我一定要现场聆听。艺术的满足感有了,但疑惑也随之而生:“这声音是怎么出来的呢?”多年后这个疑惑终于有了答案。2002年,在花五宝老师学生付向荣的带领下,我第一次走进老人家的寓所。见到偶像我不免紧张,但花五宝老师很和蔼,寒暄过后直奔主题。
“你也会唱梅花大鼓?”“嗯。”“会什么节目?”“《(黛玉)思亲》《(宝玉)探病》《王二姐思夫》《(黛玉)悲秋》,这些都是听会的,没有老师教。”“你唱一个我听听。”
当时我脑子嗡了一下,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啊!花五宝老师看出了我的紧张:“你唱几句我听听,我给你说说。”花五宝老师的语言和蔼真挚,我的紧张情绪消失了,战战兢兢唱出了“季秋霜重鸿雁声……”,唱了几句实在不能再唱了,因为实在太不好听,我自己都听不下去。
花五宝老师看着我说:“挺好,有嗓子,有点紧张。我告诉你,咱们这个梅花大鼓分两派,一派是‘金派,一派是‘花派,我唱的‘花派以高音为主,‘金派以重低音为主。我小时候也是跟邱玉山师父先学的‘金派,后来跟卢(成科)师父和我四姐学改革后的‘花派。我没有文化,也不识谱,就是老师教一句我学一句,你刚才唱的吐字不清,我告诉你用拼音唱,字就清楚了。”这段话是我第一次得到艺术家的教导。用拼音唱也是很多前辈名家多年来通过舞台实践得来的“金科玉律”,言简意赅、通俗易懂,但弥足珍贵。从那时起我进一步揣摩梅花大鼓的演唱技法,后随恩师刘嘉昌先生和周文如老师学唱的时候,二老在教学中也说了同样的艺术理论。今天看来我是梅花大鼓青年传承人中的幸运儿,竟得到了“金派”“卢派”(“花派”)两派前辈的亲传。
从2002年到2024年的22年间,我与老太太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了解了她的艺术人生、对梅花大鼓的执着追求和对学生弟子慈母般的呵护。对于她的艺术人生大家可以参阅老太太的专著《情系梅花》,下面我为大家介绍几件老人家对我讲的曲坛轶闻,和老太太演唱梅花大鼓的艺术心得,在纪念的同时,也期望留下第一手口述资料,为后世研究曲艺者作一些贡献。
熟悉曲艺的朋友都知道,老太太中青年时代演唱风格与晚年的相比有很大不同。中青年时代老太太以典型的“卢派”(“花派”)唱腔与花小宝、花云宝并称为“梅花三鼎甲”。20世纪80年代之后她大量上演新节目并且在唱腔上大胆革新,形成了高腔声如裂帛,低音幽咽婉转、若断若续的演唱风格。在与老太太聊天的过程中她告诉我,这种唱腔是借鉴了京剧名家李世济的“程派”唱腔技法之后逐渐形成的,《黛玉思亲》中“见黛玉气息奄奄身体不动”就是典型——“见黛玉”唱完之后要吸足一口气,然后一口气缓缓唱出“气息奄奄”,非常符合《红楼梦》中对林黛玉病卧潇湘馆时病骨支离的描写,也为后面贾母探病进行了铺垫。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以声传情、声情并茂”,老太太每次唱这一句都会获得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由此可见艺术工作者天赋、技巧、情感三者缺一不可,而老太太都做到了。除此之外,她还向我传授过《鸿雁捎书》《别紫鹃》《王二姐思夫》等节目的演唱技巧。
老太太少年从艺,青年走红,1951年成为天津市曲艺工作团元老,1953年成为国营天津市曲艺团的主要演员,1987年又成为天津市艺术咨询委员会的委员,在诸多身份转换的过程中她一直没有离开舞台和讲台。20世纪50年代,老太太开始在天津群众艺术馆等地辅导业余曲艺演员,1958年天津市曲艺少年训练队成立后她又成为专业教师,史玉华的《欧阳海》《绣红旗》等作品都倾注着她的心血。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老太太培养了籍薇、安颖、杨云这3位梅花大鼓主要传人。她们最早都不是梅花大鼓专业,籍薇跟小岚云老师学习京韵大鼓,安颖主攻铁片大鼓,而杨云是以业余演员的身份从事多项曲艺曲种的演唱。1988年她们同一天拜师,这也是老太太第一次正式收徒。收徒仪式隆重,曲艺界名家悉数到场贺喜。老太太因材施教,悉心传授,3位后来都成为了天津市曲艺团重要的梅花大鼓传人,其中籍薇成就最高,现在是国家级非遗项目(梅花大鼓)代表性传承人,天津市曲协主席,中国曲协第六、七、八届主席团副主席。
安颖在20世纪80年代初改学梅花大鼓,在老太太、马涤尘老师等的指导下进步很快。为了使安颖更快上手,老太太亲自带着她演出,师徒对唱过《半屏山》《鸳鸯抗婚》《傻大姐泄机》等曲目。后来安颖独立演出,虽然嗓音条件与老太太不同,但是尺寸劲头确实深得真传,大家可以参考《探晴雯》中“怕别无端分两地”一句。遗憾的是安颖退休之后几乎没有再登台演出,在此我个人盼望安颖能够再度出山奉献自己的艺术。
20世纪80年代杨云与老太太结识。老太太总说她长得像花四宝,还曾经带着杨云去花四宝故居凭吊,可见对杨云的情有独钟。正式收徒之后老太太对杨云严格要求、悉心传艺。除了《老妈上京》等几段冷活,杨云能唱大多数传统梅花大鼓曲目,深得老太太艺术三昧。老太太得知杨云能唱京剧青衣之后,把《拷红》进行大胆革新,融入了京剧唱腔。杨云用青衣唱腔演绎红娘,而老太太用老旦唱腔演唱崔夫人,革新后的《拷红》一经上演便轰动曲坛。杨云与老太太的关系情同母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相伴左右、随同演出,天津电台还专门制作曲艺专题《瞧这娘儿俩》。老太太每每提到自己的爱徒杨云,脸上都会洋溢出欣慰的笑容。
安冰是1987年老太太亲自选定的学生。老太太是中国北方曲艺学校梅花大鼓专业教师,安冰报考后就在她的认真教学下刻苦学习,在学校期间就受到广大曲艺爱好者的喜爱。老太太认为安冰是个好苗子,所以在安冰临近毕业的时候告诉她,最好留在学校任教,以继续传授梅花大鼓艺术。安冰也不负期望,在毕业后的近30年间培养了众多的梅花大鼓后学传人。
安冰是与孪生姐妹赵席佐、赵席佑同时拜老太太为师的。拜师仪式当天马三立、王毓宝、丁元、刘瑞森、王济、张昆吾、孙福海等众多曲艺界同人参加,马三立先生还发表了热情的致辞,称老太太为“五姐”,说“五姐今天收了3个好徒弟,我向她祝贺”,并题词“五宝梅花大鼓,堪称硕果仅存,绝妙优雅音韵,曲坛德艺双馨”。
王莹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跟随老弦师谢瑞东学习,后在朋友的介绍下结识老太太。老太太发现王莹的嗓音条件与自己相似,便在收徒之后对她所会的节目二次加工(曲艺界称为“重新下挂”)。很快王莹就在天津群众文化系统举办的各种曲艺赛事中摘金夺银,作品被天津电台、电视台录制播出,还举办个人专场,出版个人演唱专辑等。王莹的艺术成就与老太太的培养密不可分。
杨菲是老太太众多弟子中年龄最小的,因此在她当初拜师时同行有异议,说杨菲年龄太小。但老太太还是力排众议,收杨菲为徒。当年老太太亲口对我讲:“杨菲这个孩子我喜欢,她孝顺。当时我的老伴去世的时候,杨菲正在曲校跟我学习,她就在我家门口站着。我问她你为什么站在门口啊,杨菲说我怕您害怕,想陪陪您。这个孩子有心,从来不张扬。我收徒弟就得听我的,有更多的演员学习咱们的梅花大鼓这是好事,再说杨菲确实是我一字一句教出来的。”杨菲拜在老太太门下后第一次正式亮相于2005年2月24日在天津音乐厅举办的“纪念花四宝诞辰九十周年梅花大鼓专场”,师徒两人演唱了《黛玉思亲》。后来杨菲加入北京曲艺团,多年来成績斐然,由此可见老太太是一位有远见卓识的艺术家和教育家。
除了众多女弟子,老太太门下还有两位业余的梅花大鼓男弟子,他们分别是来自台湾的周象耕与天津的退休干部刘文虎。老太太毫无门户之见,更绝不藏私,除了在天津市曲艺团和中国北方曲艺学校培养专业演员,很多业余演员向其问道求艺,她也是毫无保留。两位男弟子就是蒙受老太太教诲,于梅花大鼓艺术上颇有造诣的“业余组”代表。刘文虎的拜师仪式是我主持的,当时老人家说,“文虎有嗓子,有文化,他很多节目都是跟我学的,现在他还弄新节目,我鼓励他。”刘文虎拜师之后推出的梅花大鼓的《剑阁闻铃》(与郭小霞版本不同)《伯牙摔琴》《琵琶行》等曲目都曾在天津业余曲坛上演。
在众多正式拜师的弟子之外,天津市曲艺团的张雅琴、王喆、李丽等和女儿罗香也曾得到过老太太的亲传,他们也是梅花大鼓艺术传承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卢派”(“花派”)梅花大鼓传承体系中,卢成科先生的弟子以入门先后排序,为花四宝、花五宝、花小宝(史文秀)、花云宝(齐俊英)、周文如、花银宝、丁慧宝(丁士儒)、花莲宝(刘淑一)。由于花四宝英年早逝,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花五宝就成为了“卢派”(“花派”)梅花大鼓的第一传人,也是梅花大鼓艺术生涯最长的一位,在行业内备受尊敬。她将近一个世纪的艺术史,几乎就是半部天津曲艺史。从中华民国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她参加了天津各个时期几乎所有重要的曲艺演出,如1957年天津第一届曲艺杂技会演大会、从1962年开始的历届津门曲荟、老曲艺家专场、天津市曲艺团多次团庆、天津市艺术研究所举办的梅花大鼓录音专场等。除此之外,老太太还领衔参与多次梅花大鼓表演专场,见于史料的就有1990年8月17日、18日在天津中华曲苑举办的“花派”梅花大鼓展览演出,2005年2月24日在天津音乐厅举办的纪念花四宝诞辰九十周年梅花大鼓专场演出,2011年6月16日在北京举办的梅花大鼓专场演出,2015年6月9日庆祝她从艺八十周年的梅花大鼓专场演出等。这些演出她均和弟子学生倾情参加,天津电台都保留了当时的演出实况录音。这些专场的成功举办,既是文化部门和广大曲艺爱好者对她艺术成就的肯定,也是她教学成果的集中汇报展示。
我从2004年进入天津人民广播电台从事曲艺节目的编辑与主持工作,2014年开始在“天津文艺广播”频率策划《曲艺晚霞录制工程》栏目,并在2014年至2016年集中约请天津、北京的曲艺名家和名票参加录制,花五宝、王毓宝、王大宝、刘宝光、钟吉铨、刘嘉昌、朱凤霞、章学楷、张雅琴、刘志光、张帼英等都积极响应。一晃20年过去了,很多前辈都已作古,这些节目资料就成为了研究他们艺术体系不可多得的珍贵素材,也是后人学习曲艺艺术的参考资料。此处我给大家介绍一段给老太太录音的幕后花絮。
2015年,老太太当时已经92岁高龄,为了保存资料,我试探性地询问她的女婿刘志光老师:“老人家能否给我们电台录一段资料?”我很快收到了刘老师的肯定答复。欣喜之余,我考虑到老人家年事已高,决定尽量精简时间,提高录制的效能,遂邀请老太太和她的女儿罗香共唱一曲。因为老太太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就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天津人民广播电台、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河北人民广播电台等众多电台录制过数不胜数的传统、现代曲目,进入新世纪后又不断出版音视频资料,所以我到了老太太家中商量录制曲目时,与她共同选定了传统曲目《杏元合番》。该曲目是老太太的代表曲目之一,杨云、安颖、安冰等也都擅长此曲。但老太太亲唱的音像资料,当时只有1935年胜利唱片公司灌制的唱片。定好曲目后老太太又约请胡子义、孙家俊、刘志光3位组成乐队进行排练。虽然只是录音,但老人家仍然以正式登台演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2015年6月17日晚,正值盛夏,老太太一身夏季的旗袍,戴着她标志性的白手套和墨镜,妆容得体、精神矍铄地来到电台。老太太先与女儿罗香排练了一遍,到正式录制的时候忽然跟我说:“一会录的时候,你替我打鼓吧。”闻听此言我既激动又紧张,“能为偶像打鼓当然荣耀,但我能胜任吗?打不好就把老太太的录音搅了!”我说出了心中的顾虑,老太太说:“你打吧,我现在腿不好,得坐着唱。罗香第一次录音,我怕她紧张。我听过你打鼓,打得挺好的,你打吧。”得到了老人家的鼓励和“授权”后,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3位乐队老师顺利完成了相应的录制工作。老太太去世之后,我在节目中制作纪念专题,再次播出这段《杏元合番》。往事涌上心头,我久久难以平静。
老太太从艺近一个世纪,把梅花大鼓从大陆唱到台湾,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促进了海峡两岸的艺术交流,扩大了梅花大鼓艺术的影响力。她生前不止一次对我讲,自身的艺术离不开好乐队的伴奏。的确如此,笔者在编纂《天津曲艺史》的过程中查阅了大量的史料,并结合天津电台的录音记录单和相关口述,梳理出了为老太太伴奏的弦师的人物谱和时间表。
20世纪40年代初,卢成科先生亲自操弦,奠定了花四宝之后老太太在梅花大鼓艺术界中的重要地位。20世纪50年代,换由卢成科先生的亲传弟子谢瑞东、钟吉瑞和名琴师李默生为老太太伴奏。老太太告诉我,当时她和小彩舞(骆玉笙)用一堂乐队,除了三弦,胡琴、琵琶都一样。“谢瑞东和(钟)吉瑞我们都是从小就在一起,彼此都很熟悉,我的《杜十娘》《傻泄》《合钵恨》《拷红》等新节目都是他们和我一起排练的。谢瑞东在唱腔设计上给我很大的帮助,后来曲艺团的盲人不能上台了,他到学员队教学,我的徒弟史玉华跟他学了很多段子。”
20世纪60年代初谢瑞东不参与伴奏之后,李默生放下琵琶拿起三弦,钟吉瑞、矫恒谨轮流拉四胡,琵琶手则由当时的学员王福元等担任。这一时期中国唱片社录制发行的唱片《绣红旗》《宝玉探病》《琴挑》和天津电台录制的《千里堤送别》《银环探监》等就是由李默生、钟吉瑞、矫恒谨、王福元担任伴奏的。
20世纪70年代后期至20世纪90年代初,老太太在艺术巅峰时期广收门徒,并不断整旧创新。她这一时期的伴奏乐队主要由老弦师马涤尘先生,还有她的晚辈矫恒谨、马健、石俊屏、祖金华、王桂玲、黄菊生等组成。这些乐师中,马涤尘先生是一位改革家,精通北方各个曲种,为老太太的改革创新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的弟子史玉华、安颖、杨云、安冰等也得到過马涤尘先生的指点。老太太1986年进入中国北方曲艺学校任教,马涤尘先生又成为了她的好助教,两人是红花绿叶、相得益彰。马涤尘先生去世多年之后老太太还会时常提到这位艺术上的合作伙伴。
马涤尘先生去世后,刘玉玺、刘志光、胡子义等担任过花五宝老师的三弦伴奏,钟吉铨、矫恒谨、孙家俊主要担任四胡伴奏,刘志光、祖金华等担任过琵琶伴奏,宋东安担任过扬琴伴奏,民乐教育家黑连仲担任过琵琶和大阮的伴奏,这些伴奏名家为老太太70岁之后的艺术成绩作出了贡献。她与阚泽良先生于1996年组织的老曲艺家艺术团成立后推出的一系列对唱节目,都离不开刘玉玺、刘志光、钟吉铨、矫恒谨、宋东安、黑连仲等的大力支持。
对于和乐队的合作,老太太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咱们演唱和乐队是鱼和水的关系,必须互相尊重,私底下必须认真排练。人家都知道我脾气不好,但是在艺术面前人人平等,谁说的对听谁的,我在艺术上从不自私。但是我有自己的原则,在我演唱叙述的时候绝对不能大声,那样容易影响我的情绪,也影响观众对剧情的了解,因为梅花大鼓有‘三番儿(大段的间奏),在‘三番儿的时候你必须得‘亮范儿,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作品。所以不管是谢瑞东、马涤尘还是后来的刘志光,他们对我的唱腔特别了解,给我伴奏我唱着特别舒服,尤其是刘志光,他既是我的姑爷又是我的乐队,我们娘儿俩经常排练。我把我唱腔的小地方都告诉他,我90多岁还能上台唱,多亏了他的帮助。”
我最后一次与老太太见面是在2023年7月12日,当天是她的百岁寿辰。我带着贾柠砜、任洽两位曲艺后学为老人家拜寿,虽然生病,但老太太依然精神矍铄,看到我的时候还能说出我的名字。当时在场的杨云提议给老太太唱一段节目祝寿,贾、任两位青年率先演唱了梅花大鼓传统吉祥曲《指日高升》,老太太听完后马上指出“胆大猿猴”的唱腔不对,并亲身示范。这种对艺术的严谨和热爱让在场的所有亲友感动不已。最后老人家与我们共同演唱了《十字西厢》,在梅花大鼓旋律中度过了她的百岁寿诞。
斯人已去,心中千言万语汇成这篇小文,谨表达我对这位世纪老人万千分之一的怀念和追忆。
(作者:天津海河传媒中心编导)
(责任编辑/马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