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国初期女性报刊图书广告看民初女性的阅读旨趣——以《香艳小品》《香艳杂志》《中华妇女界》为样本的考察

曾雨荪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 湖南娄底 417000）

民国初期，随着新文化运动的兴起和“五四”精神的推广，女性受教育的机会逐渐增多，女学的开放为女性提供了系统学习的场域，使女性阅读逐渐由家庭空间延伸至社会空间，女性报刊亦对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起到了推动作用，报刊上刊登的图书广告反映了女性阅读兴趣的多样化和深层次的社会变迁。民国1914—1915年间，以《香艳小品》《香艳杂志》《中华妇女界》为代表的休闲类女性报刊得到发展。其中《香艳小品》于1914年4月创刊于上海，主编为胡寄尘，该刊的内容趣而不俗，艳而不亵，虽注重香艳文学，亦以雅洁为归。同年，香艳文学的另一代表性刊物《香艳杂志》在上海创刊，旨在“表扬懿行、保存国学、网罗异闻、搜辑轶事、提倡工艺、平章风月”。以上两种刊物都由中华图书馆发行，刊物涉及内容广泛，读者主要为当时具有一定涵养的知识分子、香闺佳人、名媛淑女等，报刊上常刊登知识圈的交流与互动。《中华妇女界》于1915年创刊于上海，是一份商业性妇女家庭杂志，该刊倡导西方现代女性的生活方式和理念，为女学生、家庭妇女增加知识，对国内女性产生了极大影响。以上三种刊的内容皆映射了民国初期中国女性的生存样态及阅读特点，文章以《香艳小品》《香艳杂志》《中华妇女界》上刊登的图书广告为样本进行考察，追根民国初期图书广告发展的时代背景，解读图书广告的内容倾向及阅读人群，分析图书广告的推广策略，探讨其如何激发并影响女性阅读旨趣，以为当下图书广告守正创新、向前发展提供借鉴与参考。

1 时代追根：民初女性报刊图书广告的历史背景

清末民初是中国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重要时期，随着西方帝国主义侵略的加剧及国内资本主义的发展，半殖民地半封建状态的中国出现“沉沦”与“进步”共生的态势。中西文化的交流碰撞使中国社会呈现出了新旧并存的复杂局面。袁世凯执政之初，民主共和的思想以及言论出版自由的理念深入人心，这一时期各种报刊如雨后春笋般出现，1912年全国报纸陡增至500家，总销量达4200万份[1]。袁世凯开始独裁统治后，强行捣毁、查封了一大批坚持民主革命的报刊，发布了钳制新闻事业的法令。到1913年底，全国相继出版的报刊只剩下139家[2]。1912年至1913年全国新办妇女报刊共14种，但1914年后创刊的妇女报刊迅速减少，从1914年到1917年，全国新办妇女报刊仅14种[3]。大量进步女性报刊纷纷被迫停刊，部分与政治关联度不高，以家庭生活、休闲娱乐为主的女性报刊得以存活。专制与独裁无法抑制各种社会思潮的产生、碰撞与交流，新文化运动及五四运动的开展动摇了封建思想的正统地位，民主和科学思想逐渐得到弘扬，女性的社会地位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这一时期，知识女性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女学的兴起让民国女性阅读经历了从封闭到开放、从单一到多元、从私密到公共的转变。在这一过程中，报刊杂志为女性提供了更为广阔的阅读空间，成为女性阅读的重要载体。彼时的女性报刊一方面承受着政治动荡、社会动乱、外来入侵所带来的巨大危机和压力；另一方面为多元文化、思想解放、社会变革提供了创新和进步的空间与机遇。此时女性报刊登载的图书广告体现着救亡图存、思想启蒙的历史主题和对女性阅读的期许，女性阅读的发展也对女性思想解放和社会进步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能动作用。

2 历史记忆：民初女性报刊图书广告的内容倾向

民国初期创刊的女性报刊主要有《女铎》《香艳小品》《香艳杂志》 《女子世界》《中华妇女界》《妇女杂志》《新妇女》《妇女旬刊》《妇女周报》《新妇女》《女青年》等，涵盖了政治、教育、文化、情感、艺术等多个领域。女性报刊上的广告主要涉及图书、服饰、化妆品、药品、银行等类型，其中图书广告数量位居女性报刊广告之首，大量图书广告为民初女性阅读提供了获取知识和信息的重要途径，既成为女性展现思想追求和阅读旨趣的主要窗口，也成为民国女性群体参与社会交流和重构阅读秩序的关键平台。其中，《香艳小品》1914年刊登图书广告32则，商业广告1则；《香艳杂志》1914—1915年登载图书广告31则，商业广告9则；《中华妇女界》共刊登图书广告294则，商业广告26则。各刊登载的图书广告主要涉及政治类、军事类、教育类、历史类、文学类、艺术类、法律类图书，也涵盖字典、辞典、百科全书等工具书。如《香艳小品》《香艳杂志》上刊登了大量历史类、文学类、法律类图书广告，在传承中华优秀文化、引导国民关心国内外局势、刊载新文学作品、评论时代文化现象、传播新思潮新观念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中华妇女界》的图书广告主要围绕教育类、历史类、文学类图书进行宣传，大力提倡女子教育，介绍西方教育理念，推广新式教育方法。无论是以香艳文学闻名的《香艳小品》《香艳杂志》，还是以关注女子教育及品德养成为宗旨的《中华妇女界》，其刊登的图书广告既抒写着民国初期女性的觉醒和进步，也展现了彼时女性的困境和挣扎，受到了以城市中产阶级女性为主的受众群体的高度关注与青睐。

3 受众聚焦：民初女性报刊图书广告的阅读群体

随着世界各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开展及“西学东渐”之风的盛行，中国女性开始寻求自我提升和思想解放，女性报刊成为女性参与社会、表达自我、争取权益的重要媒介，报刊上的图书广告也在此时期凸显出了它独有的文化价值和商业价值。一方面，图书广告影响着具有一定文化水平和经济能力的中产阶级女性，主要包括女教师、女学生、知识分子家庭中的女性等，她们大都受过一定的教育，能够阅读和理解报刊上的图书广告，不仅能从中获取有用的图书信息及知识，寻找阅读方向和信念支持，还可从广告中激发自我意识，促进社会责任感的形成，构筑全新的女性阅读空间。同时，海外留学归国的精英女性群体既是图书广告内容的生产和贡献者，也是图书广告的响应和关注者，她们从世界各国带回女性主义、平等主义等新思想和新观念，关心和推动国内女性阅读发展，拓展了女性阅读的多维视野。另一方面，随着女性社会地位、女性报刊影响力的提升，部分男性群体也开始关注女性报刊图书广告，他们大多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或学生，或是出于对女性问题的讨论，或是出于对新文化运动的支持和参与，亦或是出于对异性心理需求的好奇与探索，通过阅读女性报刊的图书广告来了解女性的阅读需求和旨趣，如此既拓宽了自身的视野和知识，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男女平等和社会进步。

4 社会营销：民初女性报刊图书广告的推广策略

4.1 折扣促销的推广

民国初期女性报刊上最为常见的图书推广方式为折扣促销，一是以百分比的形式标明图书降价的折扣力度，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常见的促销方式。如《中华妇女界》登载的一则《中华学生界》的图书广告标明：“注意：一人一次定购全年五份者九折，十份者八五折，三十份者八折。”①这则广告显示出报刊折扣的高低取决于订购数量的多少，订购数量越多，折扣越低。二是限时折扣营销策略，广告标明在限定时间或限定数量内进行折扣促销，与现代的限时促销、饥饿营销类似。如一则关于《正迹三希堂法帖》的图书广告写道：“本馆志存公益，故以最低廉之价先售预约，只收回工本而已，惟所印不多，额满之后即须截止，欲得廉价，尚祈早购为幸。”②广告以有限数量内的折扣吸引读者，为图书带来短期的销售高峰和较高的读者关注度。

4.2 联合营销的宣传

联合营销也是民国女性报刊图书广告的一大特点。一方面，女性报刊常开设专栏，推广系列图书。这种图书推广常联合多本同类型的图书共同参与推广活动，分摊营销成本，并利用不同图书之间的品牌效应吸引不同领域的读者群体。另一方面，女性报刊常与其他报刊、书店、出版社等合作，通过联合促销活动或专项推广来吸引读者。如女性报刊间互相刊登广告，《香艳小品》为《香艳杂志》刊登广告3次、为《女子杂志》登载广告3次；《香艳杂志》与《女子世界》互相登载新刊的目次内容，并联合《游戏杂志》《女子世界》《礼拜六》《香艳杂志》等刊物进行联合营销，推出新年大赠品，其广告内容如下：

“本馆自发行上列四种以来，成承大人先生、名闺才女购阅赞美，统计销售数已远百万余册。本馆同人非常欣幸，特于新年令节举行大赠品定阅如下：

（一）凡在民国四年正月内订购《游戏杂志》（全年十二册）、《女子世界》（同上）、《礼拜六》（全年五十册）、《香艳杂志》（全年十二册）者，每一份仅需付银四元，本馆另当附赠书券一元。

（二）前项书券持向本馆任购何书均可按照各书定价抵作现银，不折不扣。

（三）凡介绍友人同时订购全年五份者（不论何种但以上列四种为限或一二种或三四种合成十份即可），除照章附赠书券五元外，另酬介绍人书券两元，介绍十份者倍酬书券四元，多则以此类推。

（四）本例以四年一月一日起，四年一月三十一日止，逾期无效。”③

这则广告以给老顾客附送赠书劵为契机，提高了读者再次购书的可能性，并通过附送赠品及折扣促销等营销方式，引导读者以旧带新，辐射更多读者群体，拓展受众的阅读范围，打破不同报刊之间的壁垒，形成广泛阅读的良性循环，促进了民国初期出版业的繁荣发展。

4.3 艺术手法的表达

民初女性报刊图书广告的标题大胆运用楷书、隶书、行书、印刷体等字体，以丰富的字体语言展现图书名称的重要性和艺术性。其中政治类、军事类、法律类图书的广告标题多设楷体，楷书结构方正的特点体现着政治类书籍的认真严谨，重心平稳的特点凸显着法律类书籍的公平公正，静中有动的特点则蕴含着军事类书籍的与时俱进，如图1。而隶书字体主要被用于历史类及小说文学类图书的广告标题，隶书厚重朴拙的外形完美体现了历史类书籍的沉淀感。富有变化的笔画结构亦符合小说文学类书籍情节的生命力和张力，如图2。还有部分女性图书广告选用行书进行标题设计，其刚柔并济的线条体现出女性的柔美与坚强，方圆交替的行笔特征展现了民初女性所向往的自由与奔放，如图3。此外，还有少量图书广告的标题字体逐渐融合西方无衬线体的特征，笔画形态趋于无明显粗细变化，简洁的设计风格体现出民国初期女性群体紧跟时代发展，以开放的姿态面对中西文化的碰撞与融合，并形成自己的审美情趣，如图4。

图1 楷书广告标题

图2 隶书广告标题

图3 行书广告标题

图4 西方无衬线体广告标题

为满足读者更高的视觉需求，民国初期女性报刊图书广告的呈现形式逐渐由刻板趋向生动、由平面走向立体。以两则《二十四史全书》的图书广告为例，《香艳小品》上刊登的广告以平面书柜的形式将《二十四史全书》中的《史记》《汉前》《汉后》《三国志》《晋书》《宋史》等具体分册编排于由大小方格构成的平面版式内，如图5。而《香艳杂志》上关于此书的广告则以立体书柜的形式进行编排，文字介绍更为详尽，图形设计更为生动，如图6。图书广告运用了大量与时俱进的图形，体现了民国初期女性思维的创新及审美的演变。

图5 《 香艳小品》平面书柜式广告

图6 《 香艳杂志》立体书柜式广告

报刊上的图书广告主要包括书名、内容简介、广告语、促销方式及发行机构等内容，其中书名是出版广告推介的首要内容，广告有的通过放大字号、加粗笔画、改变字形等方式凸显书名的重要性；有的通过添加黑色背景来衬托书名，如图7；还有的通过绘制边框强调书名，以此抓住读者的视觉中心，如图8。为区别标题与正文部分，广告还会运用不同字体、改变字号大小、调整疏密关系、绘制引导性图形等手法，在视觉上形成先后顺序，从而引导读者有节奏、有方向地进行阅读，如图9。

图7 书名加衬底

图8 标题绘制边框

图9 倒三角式标题

5 兴趣激发：由民初女性报刊图书广告看出民初女性阅读旨趣

5.1 传承历史文明，弘扬中华文化意趣

民初图书及报刊媒介构筑的阅读空间是现代意义上女性阅读的一个新起点，大量优秀的历史、诗歌、小说文学类图书被广泛宣传，体现出民初女性在历史书籍中传承文化精髓、在文学书籍中寻求情感共鸣，以其独特的阅读取向弘扬中华文化的意趣。《香艳小品》上刊登了大量历史类图书的广告，如《满清稗史》的广告详细列举了《满清兴亡史》《黄花岗福建十杰纪实》《满清外史》《各省独立史别裁》《中国革命日记》《戊壬录》《当代名人事略》《贪官污吏传》等十八种精刊本的目录，为读者选购历史类图书提供了详尽的参考资讯；《中华妇女界》精选《史记精华》 《清朝全史》《清代轶闻》《慈禧外纪》《慈禧写照记》《清朝野史大观》《乾隆英使觐见记》等历史图书进行宣传；《香艳小品》《香艳杂志》也曾多次登载《二十四史全书》《史记》《清朝逸史》等经典历史类图书广告，体现了民国女性报刊对于传承中华历史文化的重视程度很高。其中《香艳杂志》上一则关于殿版《史记》的广告如下：

“龙门史记为诸史鼻祖。上继麟经，下开百代，而其文章笔法尤兴，孟荀庄骚诸书同为后世所法。无论治史、治经、治古文词章，均不可不读。诚学界中人人必备之书。惟坊间流行者都系小字本，既患模糊尤多，亥豕之知识者，每憾无善本，本馆特觅得殿版大字，初印本缩印成书，更倩历史。专家照家藏归震川先生所图旧监本，精校圈点，既无以上诸病，又免读者研索之劳。实最完善、最便利而又最珍贵之精本也。现已付印，不日出书，特先露布。”④

这则广告点明《史记》为各历史书籍的鼻祖，具有上继麟经，下开百代的重要历史价值，是研究历史、研究经学、研究古文词章的学术界必备之书。

此外，为了提升民国女性的文学素养，女性报刊上还刊登了大量诗词类图书广告，如《香艳小品》刊登了《李羲山诗集》《中华名人诗选》《樊山外集》《樊山滑稽诗文》《樊山诗文钞大字本》的广告；《香艳杂志》多次登载了《旧林居士避暑录话》《石林诗话》《梁康诗抄》《历代题书诗抄》《中山浚山诗话》等诗词类图书的广告，为民国女性提升古典文学素养提供了有效途径。

5.2 洞悉国际风云，鼓舞女性参政志趣

民国初期，国内外政治斗争及军阀混战致使中国社会动荡不安，国内外充斥着纷争、割据与战乱。为增强女性民族意识，拓宽阅读视野，女性报刊图书广告积极关注国际政治，重视培养女性法律意识，维护国家及个人权益。一方面，女性报刊上登载了与国家政治格局、社会改革相关的政治类图书广告，受到女性读者的高度关注，如《中华妇女界》上为读者宣介《欧洲战影》《大中华》等政治、军事类图书，其中《大中华》的广告内容为：“研究政治上、军事上种种问题，论述世间大势，及各国国情，尤注意此次欧洲战事，输入各种知识，插图极丰富，每册约数十幅。”广告强调此书以图文并茂的形式为读者介绍各国政治、军事上的种种问题，女性可以通过阅读政治书籍，培养分析和理解政治现象、政治决策的能力，提高自身的政治素养。另一方面，女性报刊上还刊登了大量军事类图书广告，如《香艳杂志》上登载了《改正战术学教程》《拳术学教科书》《步兵斥候》《步兵新操典》等图书广告，既是读者获取战略和战术相关知识的途径，也是军事专业人士和学者学习研究军事理论的重要资源。军事类图书的宣介有利于帮助女性理解国内外的军事冲突，以及这些冲突如何塑造了现今的政治格局，体现了民初女性积极参与社会和讨论政治议题的强烈志趣。

民国初期是我国法律体系转折的关键时期，为维护社会政治格局的稳定，促进女性法治意识的觉醒，各类法律图书也受到了女性报刊的高度关注。《香艳小品》上刊登了大量如《中华法规大全》《中华法令全书》《中华六法全书》《新出司法公牍》《各省审判厅判牍》《大理院判牍》《新刑律笺释》《法政精华》《中华民国新商律》《警察讲义丛编》等法律类图书的广告；《中华妇女界》刊登了法规界大作《法规类编大全》等广告。这些图书广告增进了女性对法律知识的了解，让其能更好地理解社会规则，提升履行公民责任的意识，促进社会的和谐与正义。其中，《中华法规大全》以“中华民国三年新编，全国国民不可不备”为广告语，以加粗加大的字体引起读者关注，并以详尽的目次内容向读者介绍此书涉及“宪法、国会、官制、官规、外交、内务、财政……”等16类法规。民国女性通过阅读法律类图书，培养了个人的法律思维和法律分析能力，能更好地维护自身及国家的合法权益。为拓展民国女性国际法律知识，《香艳小品》利用大量广告为国际法律法规经典著作广做宣传，如《国际条约辑要目次》《国际私法图解》《美国宪法大纲》《法政入门（日本）》等。《香艳杂志》也非常重视国民法律意识的提升，常利用刊物向读者推介各类法律用书，如《中华民国新文牍》《中华法律全书》以及《中外国籍法》 《法美刑律法》 《国际条约》等西方法律图书，其中一则关于《法美刑律法》的图书广告如下：

“自欧亚交通以还，我国旧时刑法久不适用，故清季预备立宪之时，本已开馆修订，法律比顷，国体变更，跻列共和，群治更进一步。自非创制民主国之新刑律不可，法兰西、美利坚为东西两大民主国共和政治之先进。其法律最足为我国取法，是编纂辑法兰西刑法、美国刑律二种，以供海内法律家之研究，洵现在当行之书。

精装一册定价一元五角，平装一册定价一元二角。”⑤

此广告映射出民国初期，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和国民法律意识的增强，旧时的刑法律法不再适用于当时社会发展的需求。此书正是借鉴法美律法，以期提升读者的法律素养，推动民国法律制度建设。

清末以降，延续1300多年的科举制度因难以适应时代社会发展的需求而逐渐被废止。随着民初中西文化的不断交融，国人开始借鉴西方文官制度，着手建立和完善我国政府公务人员选拔考试制度。1913年1月，北洋政府公布《文官任用草案》，确定公务员任用的资格主要为考试及经历，大大鼓舞了有志之士参考。此时女性报刊应时代之需，一是刊登了大量备考书籍的广告，为公职候选人、任命人员及专职技术人员提供参考资料，表明了民国女性在追求个人成长的同时，亦开始重视自我社会价值的实现。其中《香艳小品》刊登了如《黎副总统书牍汇编》 《袁大总统书牍汇编》《新文牍丛编》等文牍资料，常以“政治家不可不人手一篇”等广告语来吸引读者购买。《中华妇女界》汇集了大量民国以来的各种文牍，如《中华尺牍大全》 《详注通用尺牍》 《中华商业尺牍》 《中华高等学生尺牍》《中华初等尺牍》《中华女子尺牍》等，其中《中华尺牍大全》的广告介绍：“本书内容分政界、学界、军警界、实业界、妇女界、普通社会界六种，包罗万象，无论何方面，购置一册，皆可适用。”《香艳杂志》更是不吝版面，刊登大量优质备考资料的广告，如《考试利器》 《政治新论说》 《中华民国新文牍》《简浅显尺牍》，注释版的《共和进行尺牍》、全新分类的《普通尺牍全璧》、最新汇编的《普通分类尺牍大全》等，并且多次为女性读者推介《中华女子尺牍》：

“年来国体更新，女学日盛。故女界之交际亦日渐文明，而女尺牍于是乎尚矣。馔坊间素少，此书间有数种，非高深陈旧之文，即剽窃芜杂之作，殊不适用本书为苏杨二女士编注，取材与男界函牍截然有别，非坊间翻抄混珠之本可比。盖确是纯粹的女子尺牍也。”⑥

这则广告基于民国初期国内张女权、兴女学的社会热潮，以知识女性为主要图书宣传对象，旨在丰富女性知识和技能，解放女性思想，鼓励女性参与社会。

5.3 完善教育体系，激发女性学习兴趣

随着中西文化逐渐互融互通，中国教育体系也进行着传承与创新的蜕变。此时的女性报刊图书广告摈弃《烈女传》《女诫》《女训》等以宣传女德为重点的传统阅读内容，选择在报刊上为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性别的读者群体推荐各类教育图书，既有面向幼儿推荐的儿童读物，也有为中小学青年搜集的教育部审定的教辅教材，更有为社会各界人士推介的提升智识的成人教育类图书。丰富的教育指南、专业书籍的图书广告体现了女性报刊对女性教育和职业发展的重视，为民国女性提供了提升学识和技能的途径，激发了女性学习的兴趣。

民国初期，女性报刊已非常重视幼儿教育，登载了《胎教》《母道》等胎教图书广告，《中华童子军》《中华儿童画报》《中华童话》《世界童话》等少儿图书广告，以及介绍国外各种幼教理念的图书广告，为家庭妇女教育子女提供了广阔的学习空间。《中华妇女界》为《蒙特梭利女史新教育法》所做的一则广告如下：

“蒙特梭利女史之新教育法，风行全世界，迄今欧美各国，无不竞相仿行，独于我国，寂焉无闻，即有之亦不过略述其梗概，不足仿行之用。是书以日本河野清丸、今西嘉藏二氏之书为蓝本，并参考女史自著之蒙特梭利之母，叙述精详，册首列有精图二十余幅，末附吾国采用蒙氏方法之大要。洵为办幼稚教育小学教育者，不可不读之书也。”⑦

这则广告指出此书引入了西方蒙特梭利的先进教育理念，并以日本本河野清丸、今西嘉藏二人的著作为蓝本，形成了适合我国国情的幼稚教育法，是妇女和教育界不可不读的珍贵的幼教参考资料。

女性报刊上还登载了大量中小学教辅教材的出版广告，醒目的“教育部审定，单级小学用书”“教育部审定，春季始业新编小学教科书”“教育部审定，秋季始业用书”等字样表明图书是以教育部审定为指引，提升了图书的可信度，塑造了良好的品牌形象。图书广告主要涉及初等小学用书、高等小学用书，《中华妇女界》多次刊登《高小作文范本》《珠算指南》《习字范本》等图书广告，尝试从作文、算术、习字等诸多方面提升中小学生的综合素养。此外，地理教辅教材也是女性刊物关注的重点图书，多次为《中华地理全志》《中学外国地理教本》《英文本国地理教科书》等图书刊登广告，旨在帮助小学生建立全球性视野，激发孩子们对探索世界的兴趣，培养其对多样性的尊重意识和对跨文化的理解能力。

此外，丰富的成人教育图书广告为女性提升学识和技能提供了广阔途径。如《公民模范》 《勤俭论》 《实业家之修养》《美国十大富豪》等图书广告体现了女性对知识获取和职业发展的向往。大量英文教科书的图书广告是中国连接世界的桥梁，《改定新制英文教科书》《新制英文法》《英文会话教科书》《近世英文选》《英华会话大全》等图书广告的刊登，为培养民众的外语能力和国际视野提供了途径。通过学习英文和西方文化知识，民初女性可接触到民主、自由等西方政治理念，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国的政治思想发展和社会变革。

民国初年，民主共和的观念深入人心，女学是此时女性教育的重要创举，女性报刊上登载了大量与女子教育相关的图书广告，其中不仅涉及传统家庭女性修身养性的图书，还增加了教育、国文、历史、地理、算学、格致等阅读内容，女性阅读内容较传统阅读有了创新，有力推动了女子教育的发展。《中华女子初等小学国文教科书》《女子修身教科书》《女子国文教科书》《女子算术教科书》《女子家事教科书》等女子教育图书多次在女性报刊上刊登广告。如《中华妇女界》中一则有关《中华女子小学教科/授书》的广告为读者总结了此书的五大特点：

“一、培养道德力，救近世女德之敝；二、修炼技能，使女子与日对于家为贤母良妻，对于社会能确立生活之基础；三、修身国文两科，立意选词务取中正和平，不为偏激之论；四、算术注重实用，凡与女子无涉之教材，概不栏入；五、家事采取实际生活问题，并与他科互相联络。”⑧

从这则广告可以看出民国初期女子教育已逐渐从培养道德、修炼技能、修身国文、注重算术、解决家事等诸多方面形成了更为系统的女子教育体系，多维度激发女性学习兴趣，朝着全面提升女性素养的目标前进。

5.4 解放女性思想，提高女性生活乐趣

民国初期，《香艳小品》《香艳杂志》《中华妇女界》等女性报刊受到鸳鸯蝴蝶派及新文学的双重影响，女性阅读空间呈现出雅俗并存、中西合璧的态势，图书广告既为休闲市民所喜爱的通俗读物广做宣传，也为知识女性推崇的新文——以《香艳小品》《香艳杂志》《中华妇女界》为样本的考察学书籍提供传播渠道。报刊上刊登了大量以香艳风格为主的图书广告，如《香艳丛话》 《香艳照片》 《香艳明信片》 《香艳画片》等，《泪珠缘》 《后聊斋志异》 《女聊斋志异》 《自由女》 《曲园琐记》 《夕阳红泣录》 《弱女飘零记》 《情竞》 《心狱》《窃中窃》等颇具神秘与悲情色彩的写情小说颇受读者青睐，还有《欧陆纵横秘史》 《德国军事侦探谈》 《纪克麦再生案》《拿破仑之情网》等新式小说。丰富的休闲类图书广告为民初女性群体提供了广阔的休闲娱乐阅读空间。

民初女性报刊还为读者宣介一些藏本、秘本、新著等，体现出休闲类女性报刊内容新奇的特点。如《中华妇女界》登载了《古今宫闱秘记》《古今闺媛逸事》等秘本的广告，《香艳小品》上刊登了《古今文艺丛书》 《古今笔记精华》《古今小说精华》等藏本的广告以及《南渡录》《清季宫开密史》等满清禁书的广告，还有《男女交际自由尺牍》等尺牍界破天荒之新著的广告。其中《古今文艺丛书》的一则广告写道：“是书选辑古今名人著述，择其为世人所罕见者刊之，每期由六七种至十余种不等，为民国第一部大丛书也。”《古今小说精华》的广告介绍道：“本书辑录汉魏六朝以迄元明近代名人著作，采精撷华汇为一幅，文笔取其雅洁，叙事取其畅远，多半皆抄录之秘本，为近时之所罕见者。”以上两则广告都是围绕图书的稀有性进行描述，引发读者的好奇，从而进行购买和阅读。以上图书广告开化着女性的思想，激发着女性探索生活的乐趣，重构着民国初期女性阅读的边界。

从历史维度来看，民国初期女性报刊上登载的图书广告是一种具有鲜明时代特点和重要历史意义的文化现象。它凝聚着民初中华民族的文化精髓，在传承优秀历史文明、关注国际风云、完善教育体系、解放女性思想等方面起着积极作用。女性通过图书广告自主选择图书进行阅读，传承了中华文化意趣、鼓舞了女性的参政志趣、激发了女性学习兴趣、提高了女性生活乐趣，可见女性报刊图书广告对民国初期女性阅读起到了前所未有的促进作用。

注释：

① 《中华学生界》的图书广告，见《中华妇女界》1915年第1卷第1期.

② 《正迹三希堂法帖》的图书广告，见《香艳杂志》1915年第9期.

③ 《游戏杂志》 《女子世界》 《礼拜六》 《香艳杂志》等几大刊物进行联合营销，见《女子世界》 1915年第2期.

④ 殿版《史记》的图书广告，见《香艳杂志》 1914年第1期.

⑤ 《法美刑法律法》的图书广告，见《香艳杂志》 1914年第1期.

⑥ 《中华女子尺牍》的图书推荐，见《香艳杂志》 1914年第1期.

⑦ 《蒙特梭利女史新教育法》的图书馆广告，见《中华妇女界》 1915年第1卷第1期.

⑧ 《中华女子小学教科/授书》的图书广告，见《中华妇女界》1915年第1卷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