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金艳
说说苹果的故事吧!但这个故事不会像我们咬苹果时发出的“咔嚓”声那样干脆、简洁、单纯。苹果一路走来,历经种种繁复与波折,称得上惊心动魄。
我们现在食用的苹果,不管产自哪里,是什么口味,如果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都会不约而同地找新疆野苹果叙叙旧。新疆野苹果,是苹果的缠绵往事。
苹果由人类驯化而来,它们的老祖宗正是新疆野苹果。这种成年后可高达十余米的乔木,主要分布在中亚地区。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我国新疆西部,都曾有一眼望不到边的野苹果林。它们耐寒耐旱,以坚忍之心在这里繁衍生息,与鹿、棕熊、野马等相互陪伴,过着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蔷薇科苹果属名下的植物有三十多种,不算是大家族。我国北方地区常见的山荆子,以及一次次勾起文人骚客无限遐想与诗情的海棠,都是其中一员。
多数苹果属植物的果实跟海棠果、山荆子果一样,小巧而美艳,与我们现在啃食的苹果相比,绝对是“小字辈”;味道更是一言难尽,大部分口感不好,又酸又涩,简直让人难以下咽。这样的果实,自然不入人类法眼。但是,叽叽喳喳的小鸟喜欢啊!
鸟类的味蕾较少,与其他很多动物相比,味觉较为迟钝,“不挑食”。而鸟类的感官中,最为发达的是视觉,并且鸟类眼里的世界不是黑白的,而是五彩斑斓的。
为了让这些习惯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颜值控”帮忙传播种子,苹果属中那些结鲜艳小果的树们可谓毫不矜持,到了秋实季节,在秋风中一抖擞,再抖擞,就将一身叶子抖落在地,赤裸裸地把果实展示在鸟儿面前。味道差点又何妨呢?好看啊!
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此。在人类眼里,包括苹果家族在内的各种植物,是不懂思考、不讲感情的,但偏偏它们又能在万千选择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如果苹果属植物步调一致,都走“小而美”路线,我们现在大概是很难吃上又大又红的苹果的。幸好在绝境中求生存的新疆野苹果闯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径。它们结大果,而且味道还不错。
新疆野苹果的特立独行,许是环境造就。横亘在亚欧大陆的天山山脉,让很多杂食性鸟类望而却步,不过常有熊出没。在传播种子这件事上,鸟类靠不住,只能寄希望于哺乳动物了。
我们都知道,个头大的苹果更容易掉落,自然更容易被棕熊、野马等哺乳动物食用,种子因此得以传播,种群也就延续了下来。而那些生性顽固或有心无力的苹果树,结出鲜艳小果却“无鸟问津”,慢慢就泯灭在了时光长河中。
哺乳动物的嗅觉和味觉显然比鸟类出众,这让结大果的苹果树“内卷”得厉害,争先恐后地让果实变得更大更甜,大有“优秀到让你无法无视”的架势。但是,光优秀还不够,还要懂推销技巧。
每每秋天到来,新疆野苹果先让成熟的果实离开枝头,掉落在地,方便飞不起来的动物们取食。为了不遮掩果实,叶子不会紧随而落,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动物们挑挑拣拣,选好的吃,这其实就相当于选种。个头大、口味好的最受欢迎,最容易被选中。而动物们吃饱喝足后,总要到处走走,种子也就随动物的粪便完成了传播,到适合生长的地方安家去了。
可以肯定的是,新疆野苹果从来没考虑过人类的感受,不过这并不妨碍人类发现这份藏于亚欧大陆腹地的“大自然的馈赠”。
新疆野苹果跟随人类迁徙的脚步,去往世界各地,并最终在异乡与欧洲野苹果自然杂交。人类又运用嫁接技术等,不断对品种进行改良,于是就有了我们今天吃到的又红又大的苹果——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就这样描述了。
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總是有很多的办法,愿意为之执着、付出努力。然而,我们并不能因此否定植物本身的智慧。如果新疆野苹果没有变通,没有巧妙地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那后来的故事也就无从谈起。
自然选择以科学的名义把进化的逻辑完全归于“被动的、无意识的适应”,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倘若不是人类自己定义了思想、情感以及所谓的智商,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认为人类之外的生物其实也是“有脑子”的呢?
正因为有了新疆野苹果的巧思,苹果才在神话和其他艺术作品中成为一种诱惑,才能重重地砸出牛顿关于万有引力的灵感。所以,相比夸赞人类,我更愿意说:苹果总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