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细账

舒僮生

老李的儿子小李今年毕业。幸运的是，小李走出高校门，未经多少折腾，就顺顺当当地考取了事业编，到省城一个部门上班了。

小李很孝顺，逢周末，大都要搭车回家看看。起先，老李也很高兴，心里不时为懂事的小李夸上一两句。时间一久，爱算细账的老李就不怎么乐意了：省城离家有两百多公里，搭汽车往返要三百多元，若是坐高铁，就更贵了。一个月跑两三趟家，仅车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哪里划算呢！老李就开始明里暗里阻止小李往家跑。

老李说：“我和你妈身体都很好，家里一切平安，莫老费劲往家跑，跑的都是钱……”老李的心疼，小李一开始没怎么在意，依然我行我素，照跑不误。后来老李发了脾气，拉下脸来训小李说：“你不心疼钱，我还心疼呢！”老李发飙后，小李才有所收敛，回家的次数也就渐渐减少了。

眼下，老李家房子拆迁在即，看着隔邻几户要拆迁的人家都在做小动作——躲着政府，为自家房子改头换面，通过提质增容，以此来获得更多的拆迁款。老李心急如焚，又是电话，又是微信，硬是把小李拉了回来。小李有点发蒙，不解地问道：“你左催右逼，就是让我回来，帮着打泥上料，值得吗？何况还是有风险的事呢！”老李生气回怼：“你懂啥？多搞出一平方米就能挣上几千元……这账谁都会算，除非是傻子！”

老李看著打下手的小李，做事打不起精神，嘴里还埋怨叨叨的，就气忿忿地说：“像你这样的，还出活不？明摆的账都不去算，要到手的钱都不去挣……我都为你焦急！”小李架不住父亲的训斥，就连走带跑地搬运起材料来。岂料，动作一急，小李就遭遇了意外，不小心踩到地上一根铁钉了。这根足有两寸长的铁钉，戳破鞋底，扎进了小李的脚掌。小李痛苦地坐在地上，扎破的脚掌，血流如注。老李一看，慌了，急忙推来摩托，准备送小李去医院。可是，这辆老旧的摩托偏偏不听话，怎么也打不着火。情急之下，老李只得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不久，一辆救护车鸣笛而来，附近的居民，也都被吵醒，不少人还跑到老李家来探望。

万幸的是，小李虽然流了不少的血，但抢救及时，没什么大碍，在医院里包扎了下，打了针，住了一两天院，就出来了，花费了两三千元。这笔意料之外的花销让老李有点心疼。

然而，更让老李没想到的是，就在小李伤着后不久，他家偷着搞建筑的事，也被人举报了。城管部门来人把新作的墙、阁楼等细细做了丈量，定性说：这近两百个平方米，是违法建筑，要拆去的。他们还跟老李商量，是自行拆除，还是代为履行。所谓“代为履行”，就是执法部门牵头来拆，产生的费用由违建户出。

这笔账老李还是明白的，当然不会拖着让政府来“代为履行”。于是，老李自个儿花了几个整天的时间，把偷建的部分给拆了。

想到这即将到手的二十万元，又化为乌有，老李心情沮丧，痛惜不已。听着父亲发疯似的念叨，小李开导他说：“有时，是不能奔着钱来算细账的……把账算歪了，迟早都要出事……”

老李脸涨得红红的，瞪着眼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题图/李 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