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疮流注的证治

李满意 刘红艳 陈传榜 王颂歌 杨英 冯文杰 付建利 娄玉钤 张攀科 刘传慧

【摘 要】 收集研究历代医家论治蝶疮流注的经验，结合临床实践，总结出蝶疮流注的病因病机（虚、邪、瘀）和证治方案，辨证分为3候6型：正虚候（热毒灼阴，阴虚内热证；脾肾两虚，浊毒壅阻证；气血两虚，正虚邪恋证），邪实候（热毒炽盛，弥漫三焦证），痰瘀候（气滞血瘀，肝郁毒结证；瘀热痹阻，毒蕴经络证）等。临床应用，取得良好的效果。

【关键词】 蝶疮流注；系统性红斑狼疮；特殊痹；风湿病（痹病）；虚邪瘀；证治；中医药

蝶疮流注是因素体虚弱，真阴不足，热毒内盛，痹阻脉络而导致的以双颊部蝶形红斑为主要临床特征，伴有发热、脱发、关节疼痛等症状，常可出现五脏六腑俱损的风湿病［1］。蝶疮流注为特殊痹之一［2］，是风湿病的三级痹病［1，3］。中医学对本病记载的病名很多，从面容特征命名的有红蝴蝶疮、蝴蝶斑、红斑蝴蝶、日晒疮、鬼脸疮、猫眼疮、鸦啗疮、赤丹、丹疹、马樱丹等；根据全身证候命名的如阴阳毒，首见于汉代张仲景《金匮要略》，其治疗阳毒用升麻鳖甲汤清热解毒，活血散瘀，治疗阴毒升麻鳖甲汤去雄黄、蜀椒以防损其阳气。隋代巢元方《诸病源候论》曰：“阴阳毒病无常也，……斑烂瘾疹如锦纹也。谓丹之纯赤者，则是热毒搏血气为也。”“阳毒者，面目赤；阴毒者，面目青而体冷。”描述了本病皮肤、四肢、心系、脾胃多脏腑受累的临床特征。有关本病皮肤红斑表现，元代朱震亨《丹溪心法》曰：“发斑、热炽、……面赤，阳毒也。”明代《疮疡经验全书》曰：“鸦啗疮者……发于皮肤之上，相生如钱窍，后烂似鸦啗。”申洪良《外科启玄》中提到“日晒疮”，与今认为本病感受日毒为患相似。前人已认识到本病与正虚邪侵，痰浊瘀血，热毒炽盛相关。清代吴鞠通《温病条辨》对本病损伤皮肤、心系、肾脏提出了具体方剂。根据本病有蝶疮的表现，又有毒邪流注全身累及脏腑的特征，1997年《中医临床诊疗术语》将本病命名为“蝶疮流注”。

西医学的系统性红斑狼疮、盘状红斑狼疮、亚急性皮肤型红斑狼疮、混合性结缔组织病、重叠综合征等可出现蝶疮流注表现［4］。

1 病因病机

本病多因先天禀赋不足，肾精亏虚；或后天失养，脏腑损伤；或营卫空虚，外感六淫之邪，伤肤损络；或七情过极，郁而化火；或感日光暴晒等，导致阴阳失调，气血失和，脏腑功能逆乱而发病。

1.1 素体不足，真阴本亏 先天之精禀受于父母，若父母体虚，胎气不足，或胎中失养，或临产受损，导致阴精不足；或因房劳过度，命相火动，阴火消烁，肾水亏枯；或因产后百脉空虚，精血耗失，真阴亏虚，水不济火，相火妄动，水亏于下，火炎于上，虚火升浮燔灼，发为本病。

1.2 外感六淫，郁而化热 营卫空虚，腠理不密，外邪乘虚而入，春有风邪外袭，夏有湿热交阻，秋有燥邪伤津，冬有寒邪，阻滞脉络，日久化热；风暑燥火为阳邪，阳热亢盛，弥漫上下内外，损及皮肤关节，流注三焦脏腑，渐深渐重，而为本病。

1.3 饮食劳伤，损及脾胃 饮食不节，过食辛辣，肥甘厚味，损伤脾胃，内生湿热、痰浊，热毒内盛或痰湿阻滞气血，气血不畅而发病；或过食生冷，损伤脾胃；或劳累过度，耗伤气血，五脏失养，功能失调，而发为本病。

1.4 毒邪为患，蕴久而发 强光暴晒，日毒入侵，燔灼肌肤，伤津耗液，炼液成痰，入里灼伤五脏，阻滯气机，气血闭阻而发为狼疮；或体质特异，禀受拒药，变生药毒，毒损脏腑，亦致本病。由于病邪久留不去，影响脏腑气血功能，必致痰热瘀血搏结。

1.5 七情过极，久而化火 情志因素影响气机，以肝气失调最为突出。情志抑郁不舒，气郁日久化火生热；或暴喜狂怒等使气机紊乱，瘀血痰湿等内生，日久化热酿毒，阻滞三焦，水饮积聚，气火燔灼、热毒弥漫，而致本病。

另外，本病因气火通行失调，三焦气火充斥，或气营热盛、阴虚火旺，而见津液干涸，口咽干燥，甚则血虚眩晕，下焦精微流失；水液运行失调，三焦水湿泛滥，上积面目，中聚胸腹，下溢腿股足跗，全身水液弥漫积聚；热毒弥漫三焦，可致发热、咳嗽、咽痛、瘰疬、黄疸、关节肿痛、头痛、谵语、神昏，甚则癫痫不止等证。

综上所述，本病多由禀赋不足，营卫亏虚，素体虚弱，外感六淫邪毒等乘虚入侵，日久痰瘀毒痹阻，或从热而化；或肝肾阴虚，津枯阳盛，阴阳失调，气血失和；或脾肾阳虚，温煦失职，水气不化；或饮食失节，伤脾碍胃，脾失健运，痰浊内生；或七情所伤，气机郁滞，气滞血瘀等可导致邪热、痰浊、瘀血痹阻经脉，营卫行涩，经络不通，日久热蕴成毒。痰浊、瘀血、热毒相互搏结，胶着难解，流注全身。但其病因概括起来不外“虚邪（毒）瘀”［4］三个方面。基本病机为正虚邪侵，热毒内蕴，脏腑损伤。本病病位广泛，可累及全身多个脏腑。病性为本虚标实，本虚以气血不足，脾肾两虚为主；标实以热毒、痰浊、瘀血为多见。概言之，正虚为本，毒蕴为标，邪正相争，毒损脏腑。

2 诊断要点

本病好发于年轻女性；无明显季节性；多数隐匿起病，在鼻梁和双颊部呈蝶形分布的红斑是特征性表现，可有光敏感、脱发、口疮舌糜、关节疼痛肿胀、掌指红紫斑片等表现；可伴有发热、皮肤瘀斑；或见面色少华，疲乏无力，手足指冷；随病情发展，还可出现腰酸膝软，腰以下浮肿，或见血尿、脓尿，或心悸、气短，恶心、呕吐、腹痛、腹泻，或见偏头痛、视觉障碍，甚者可见癫痫、抽搐。年轻女性可见堕胎、小产，或见滑胎。

3 辨证论治

本病辨证主要辨轻重缓急：其来势缓者，初起多为风湿阻络或痰热痹阻，病在皮肤经络，病位较为轻浅，临床多有关节肿痛或红斑渐起。反复发斑者，则由浅入深，由皮肤四肢脉络渐及脏腑之脉络，再损脏腑之质体。在内先在上焦，由上而下，渐及中焦及下焦，由轻渐重，由浅入深。在表在上为轻浅，在里在下较为深重。若表里上下多脏同病，多为重症。来势急者，初起多热毒炽盛，高热不退，热毒弥漫三焦，五脏六腑俱损，上入巅脑为危重。在疾病发展过程中，邪热渐退，可转为肝肾阴虚之证；反复发作可因气血两虚致心阳不足，心悸等证；疾病后期多阴损及阳，致脾肾阳虚，水湿泛滥，表现为水肿等证。

本病治疗原则是扶正与祛邪。补益气血、调和阴阳治其本，清热解毒、活血化瘀通络治其标。急性期“急则治其标”，治宜清热解毒、凉血祛瘀，祛邪为主，辅以滋补肝肾；稳定期“缓则治其本”，治宜益气养血、阴阳双补，补益脾胃肝肾，辅以清热祛瘀。总之，在治疗过程中，根据证候选用扶正、祛邪，扶正以益气养阴为主，祛邪以解毒为主，可灵活运用清热解毒、化瘀解毒、泄浊解毒等法。若见脏腑俱损，病情危重者，当中西医结合积极治疗。本病按“虚邪瘀”辨证可分为3候6型。

3.1 邪实候 热毒炽盛，弥漫三焦证：起病急骤，两颧红斑或手部红斑，斑色鲜红，高热持续不退，或狂躁神昏；鼻衄，口糜口渴，喜冷饮，咽痛咳嗽，心悸憋气，关节红肿热痛，汗出，大便干结或便秘，小便短赤；舌质红绛，苔黄，脉弦数或滑数。以起病急骤，两颧红斑或手部红斑，斑色鲜红，高热持续不退，或狂躁神昏为本证辨证要点。

分析：热毒之邪侵袭，故起病急骤；热毒壅滞关节，故见关节红肿热痛；热毒炽盛，迫血妄行，故见鼻衄；离经之血瘀阻发斑，故见两颧红斑或手部红斑，斑色鲜红；热邪充斥气分，故见高热持续不退；热为阳邪，一方面迫津外泄，一方面消灼煎熬津液，故见汗出，口渴口糜，咽痛咳嗽，饮水自救，喜冷饮；毒为热之甚，火毒之邪可使肝阳亢奋，引起肝风内动，热极生风，热入心包又可扰乱心神，则见狂躁神昏；热邪即为“壮火”，“壮火食气”，热太盛，势必耗气太过，且气随津脱，津泄使气更加耗伤，故见心悸憋气等表现；热毒弥漫三焦，使津液亏耗，阴亏无以润大肠，见大便干结或便秘；热毒下移小肠，则小便短赤；舌红绛苔黄，脉弦数或滑数均为热毒炽盛、弥漫三焦之象。

治法：清热解毒，凉血消斑。

方药：清瘟败毒饮（《疫疹一得》）加减。方中重用石膏以清气分之热；水牛角粉凉血清热解毒；黄芩、黄连苦寒，泻火解毒，清上焦之热；牡丹皮、赤芍苦微寒，清热凉血，活血散瘀，可收化斑之效；栀子苦寒清降，清泄三焦火邪，且能清心除烦；金银花、连翘、玄参散上焦浮游之火；生地黄、知母滋阴清热；桔梗引诸药上行。全方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消斑之功。若高热不退者，加紫雪散；大便秘结者，加生大黄（后下）；尿血者，加白茅根、生侧柏；关节疼痛者，加秦艽、忍冬藤；咽痛者，加牛蒡子、山豆根；狂躁惊厥者，加安宫牛黄丸。

3.2 正虚候

3.2.1 热毒灼阴，阴虚内热证 斑疹隐现，盗汗，低热不退或午后夜间潮热，五心烦热，头晕耳鸣；脱发，口干咽燥，月经后期，量少或经闭，大便干或秘结，小便黄；舌红少苔或薄黄苔，脉细数。以斑疹隐现，盗汗，低热不退或午后夜间潮热，五心烦热，头晕耳鸣为本证辨证要点。

分析：热毒炽盛，伤津耗液，阴不敛阳，故见低热不退，或午后夜间潮热，五心烦热；热毒迫血妄行，血溢脉外，故见斑疹隐现；肾阴不足，头窍失养，故见头晕耳鸣；清窍失于濡润，则口干咽燥；阴虚内热，虚火蕴蒸，则潮热、盗汗；阴血虚，血不荣发，则脱发；血虚阴亏，冲任血海不足，经血来源不充，致月经后期，量少或经闭；肠道失濡，水枯舟停，故见大便秘结；舌苔红少或薄黄，脉细数均为热毒灼阴、阴虚内热之象。

治法：滋阴清热，解毒透邪。

方药：青蒿鳖甲汤（《温病条辨》）合二至丸（《医方集解》）加减。方中青蒿清热透络，鳖甲滋阴退热；生地黄滋阴凉血；知母滋阴降火；玄参、牡丹皮性凉，以泄阴中伏火，火退阴生；女贞子、墨旱莲补益肝肾，滋补阴血；银柴胡、地骨皮、白薇清热凉血、除烦热；白花蛇舌草、忍冬藤甘寒清熱解毒。两方合用，共奏滋阴清热、解毒透邪之效。若腰膝酸痛者，加狗脊、山萸肉；关节疼痛者，加秦艽、石斛、土鳖虫；盗汗、五心烦热甚者，加黄柏、淡竹叶；夜寐不安者，加炒酸枣仁、夜交藤、合欢皮。

3.2.2 脾肾两虚，浊毒壅阻证 肌肉酸痛重着，形寒肢冷，颜面及四肢浮肿，双下肢浮肿如泥，周身皮疹隐隐；腰膝酸软，面色萎黄，腹胀纳少，心悸气短，胸憋气促，不能平卧或腹大如鼓，尿少，尿闭或尿浊；舌胖嫩质淡，苔薄白，脉沉细弱。以肌肉酸痛重着，形寒肢冷，颜面及四肢浮肿，双下肢浮肿如泥，周身皮疹隐隐为本证辨证要点。

分析：脾肾两虚，脾不制水，肾不主水；脾肾阳虚无以温化水液，水湿泛溢肌肤，故见全身浮肿；水为湿邪，湿性趋下，故水肿腰以下为甚，腰膝酸软，双下肢浮肿如泥，尿浊；脾虚不能为胃行其津液，水液代谢失常，故腹大如鼓，重者水汽凌心犯肺，则见心悸气短，胸憋气促，不能平卧；脾阳虚，运化、吸收水谷精微功能失职，则腹胀纳少；气血乏源，不能上荣于面，则见面色萎黄；阳虚阴寒内盛，故见形寒肢冷；肾虚膀胱气化失司，水液运行不利，则见尿少，尿闭；脏腑功能失常，浊毒不能排出体外，壅阻肌肉经络，故见肌肉酸痛重浊；浊毒痹阻络脉，则见周身皮疹隐隐；舌淡胖苔薄白，脉沉细弱皆为脾肾两虚、浊毒壅阻之象。

治法：温阳补肾，健脾利水。

方药：济生肾气丸（《济生方》）合真武汤（《伤寒论》）加减。方中用干地黄滋阴补肾，“善补阳者，必以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山药补脾而益精血，加以制附子、肉桂之辛热，助肾以养阳气，化气行水，兼助脾土，以温运水湿；白术健脾利湿，淡渗利水；泽泻、茯苓利水渗湿泄浊，使水气从小便而出，水邪去，则浊毒出。诸药合奏温阳补肾、健脾利水之效。若水肿明显者，加赤小豆、马鞭草；腰酸明显者，加续断、桑寄生；腹胀纳差者，加焦谷芽、焦稻芽。

3.2.3 气血两虚，正虚邪恋证 红斑隐退，乏力，关节肌肉酸痛，月经量少；面色苍白或烦热面赤，口干，纳呆，怕冷恶风，自汗盗汗，精神萎靡，心悸气短，活动后加重，脱发，爪甲不华，大便燥结；舌淡红苔薄白，脉沉细或细弱。以红斑隐退，乏力，关节肌肉酸痛，月经量少为本证辨证要点。

分析：病情迁延不愈，耗气伤血，气血亏虚，正气不足，不能祛邪外出，则成正虚邪恋，故见红斑隐退；脾气虚，水谷精气化生不足，气血生化乏源，不能充达肢体肌肉，则肌肉关节失荣，故见全身乏力，关节肌肉酸痛，爪甲不华；脾虚健运失职，则纳差；气虚运血无力，气血不充，面部失荣，则面色苍白，精神萎靡；发为血之余，血虚无以荣发，则见脱发；心气、心血亏虚，心失所养，鼓动无力，故见心悸气短，动则气耗，则活动后加重；气虚卫外不固，腠理不密，汗孔开合失司，故见自汗盗汗，恶风，怕冷；气弱血虚，浮阳外越，则烦热面赤；血虚肠燥可见便秘；舌质淡红，苔薄白，脉沉细或细弱为均为气血两虚、正虚邪恋之象。

治法：益气养血，扶正祛邪。

方药：当归补血汤（《内外伤辨惑论》）和增液汤（《温病条辨》）加减。方中黄芪补中益气，以其大补脾肺之气，资气血生化之源，升阳固表；茯苓、白术补气健脾；当归养血和营，协黄芪以补气益血，阳升阴长，气旺血行；麦冬、玄参养阴生津，滋肾水，润肠燥；生地黄养阴润燥；甘草能调和诸药，补中益气。全方共奏益气养血、扶正祛邪之功效。若心悸明显者，加柏子仁、太子参；月经量少者，加龟甲胶；腰酸甚者，加山茱萸、杜仲、续断。

3.3 痰瘀候

3.3.1 气滞血瘀，肝郁毒结证 红斑色暗，胁肋胀痛或刺痛，情志抑郁；胁下痞块，胸膈痞满，腹胀泛恶，纳差嗳气，月经不调；舌紫黯有瘀斑，苔白，脉沉细或沉细涩。以红斑色暗，胁肋胀痛或刺痛，情志抑郁为本证辨证要点。

分析：情志不遂日久，肝失疏泄，故见胁肋胀痛；肝郁犯脾，则见胸膈痞满，纳差，腹胀，泛恶，嗳气；气滞血瘀，肝郁毒结，阻于肌肤，故见面部或手足红斑色暗；瘀阻胁络，则见胁下痞块，胁肋刺痛；瘀血阻于胞络，妇人则月经不调；舌紫黯有瘀斑，脉弦细或沉细涩均为气滞血瘀、肝郁毒结之象。

治法：疏肝解郁，化瘀解毒。

方药：柴胡疏肝散（《证治准绳》引《医学统旨》方）合膈下逐瘀汤（《医林改错》）加减。方中柴胡、川芎、香附疏肝解郁，理气止痛；醋延胡索、郁金、枳壳、陈皮活血行气，散结止痛；当归、丹参、桃仁活血化瘀；牡丹皮、赤芍凉血散瘀；甘草、白芍养血柔肝，缓急止痛。全方共奏疏肝解郁、化瘀解毒之效。若红斑隐现者，加茜草、白茅根；月经不调者，重用当归、牡丹皮。

3.3.2 瘀热痹阻，毒蕴经络证 皮疹瘀紫，双手指瘀点累累，两手发白发紫相继，双下肢青斑如网，低热或身热不扬；口干咽痛，恶风汗出，关节红肿热痛，痛不可触，屈伸不利，或见咳血、吐衄，女性可见月经色黯、量多；舌紫黯有瘀斑，或舌下脉络曲张，苔黄，脉滑数或弦数。以皮疹瘀紫，双手指瘀点累累，两手发白发紫相继，双下肢青斑如网，低热或身热不扬为本证辨证要点。

分析：素体蕴热复感风湿热邪，或风寒湿邪郁久化热，热邪灼伤脉络，血溢脉外而成离经之血，瘀毒内壅经络，气滞血瘀，则见皮疹瘀紫，双手指瘀点累累，舌下脉络曲张；瘀热痹阻血脉，脉道气血运行不畅，故两手发白发紫相继，双下肢青斑如网；湿热遏伏，郁蒸于内，则见低热或身热不扬，恶风汗出；瘀热痹阻关节，则见关节红肿热痛，痛不可触，屈伸不利；热毒灼伤血络，迫血外溢，血行不循常道，则见咳血、吐衄，女性可见月经色黯、量多；舌紫黯红有瘀斑瘀点，苔黄，脉滑数皆为瘀热痹阻、毒蕴经络之象。

治法：清热解毒，化瘀通络。

方药：白虎加桂枝汤（《金匮要略》）合玉女煎（《景岳全书》）加减。方中桂枝辛散温通，宣通经脉；鸡血藤既活血又补血，且能舒筋活络；川芎养血活血，通行血脉，为血中之气药；威灵仙祛湿通经，止痹痛；忍冬藤、豨莶草、秦艽祛风湿清热，通经络，舒利关节；薏苡仁渗湿，舒筋活络，缓和挛急；生石膏、生地黄、知母清热滋阴；大青叶、紫花地丁、板蓝根清热解毒；牛膝活血通经，引药下行。全方共奏清热解毒、化瘀通络之效。若关节肿痛明显者，加车前草、白花蛇舌草、泽泻；两手发白发紫明显者，加丹参、泽兰；发热明显者，加金银花、连翘、蒲公英。

4 病案举例

患者，女，56岁，2022年3月14日初诊。以面部红斑伴双手诸指关节肿痛半年为主诉。患者半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面部浮肿、局部红斑，未明确诊断；2个月前患者无明显诱因出现双腕关节、双手诸掌指关节、近端指间关节肿痛，双手晨僵数分钟，未予重视，2 d前患者受凉后双手诸指关节肿痛加重，双膝关节疼痛，今日来诊。现在症：面部浮肿、局部红斑，双腕关节、双手诸掌指关节、近端指间关节肿痛，双手晨僵数分钟，双膝关节疼痛，脱发偶有，口腔溃疡不明显，口干眼干，眼涩，怕风怕冷，阴雨天加重，近2 d乏力，汗出正常，纳寐欠佳，二便调，脉弦细，舌质红，舌苔薄黄。红细胞沉降率74 mm·h-1，类风湿因子43.94 IU·mL-1，抗链球菌溶血素“O”

65.91 IU·mL-1，抗环瓜氨酸肽抗体34 U·mL-1，C反应蛋白5.81 mg·L-1，白细胞2.95×109·L-1，红细胞4.22×1012·L-1，血红蛋白119 g·L-1；血小板164×109·L-1；Ro-52、Ro-60、SSB抗体阳性。X线检查：双手诸骨骨质疏松，部分关节间隙略窄，周围软组织肿胀。西医诊断：①系统性红斑狼疮；②疑似未分化结缔组织病。中医诊断：蝶疮流注（虚热挟瘀证）。治法：养阴清热，活血化瘀，滋补肝肾。中成药：热痹清片、瘀痹平片每次各3～8片，每日3次，口服；舒督丸每次3 g，每日3次，口服。西药：来氟米特片每次10 mg，每日2次，口服；甲泼尼龙片每次8 mg，每日1次，口服；塞来昔布胶囊每次0.2 g，每日1次，口服。

2022年5月30日二诊，患者关节症状已不明显，关节疼痛消失，但面部散在红斑，全身乏力，怕风怕冷，脱发，面颊两侧瘙痒，淋巴结肿大，脉弦细，舌淡红，苔薄黄。中医辨证为气血两虚兼有痰瘀。西药仅服甲泼尼龙，每次8 mg，中成药继服。加中药：当归12 g、熟地黄15 g、川芎9 g、白芍9 g、党参15 g、白术15 g、茯苓15 g、醋郁金15 g、醋莪术9 g、醋三棱9 g、土貝母9 g、丹参30 g、鸡血藤30 g、桂枝9 g、白花蛇舌草30 g、地肤子

30 g、苦参9 g、白鲜皮9 g、醋香附12 g、白茅根6 g。10剂，水煎服，每日1剂。

2022年7月25日三诊，患者面部红斑较前减轻，口苦减轻，关节症状不明显，怕风怕冷，现口服甲泼尼龙每次8 mg。继服中成药2个月。

2022年9月26日四诊，患者面部红斑已不明显。中成药只服用舒督丸，甲泼尼龙逐步减量停服。

2023年5月3日五诊，患者诉停药至今，关节症状消失，无疼痛；面部红斑消失，未反复，脉弦细，舌淡红，苔薄黄。

按语：本案西医诊断：①系统性红斑狼疮；

②疑似未分化结缔组织病。中医诊断：蝶疮流注。根据患者面部浮肿、红斑，四肢关节疼痛，即诊断为蝶疮流注。首诊予以中成药和西药治疗，关节疼痛消失，但二诊时面部红斑不缓解，面部散在红斑，全身乏力，怕风怕冷，脱发，面颊两侧瘙痒，淋巴结肿大；中医辨证为气血两虚，兼有痰瘀。方用当归、熟地黄、川芎、白芍、党参、白术、茯苓、桂枝益气补血，以扶正气；醋郁金、醋莪术、醋三棱、土贝母、丹参、鸡血藤、醋香附活血化瘀，祛痰散结；地肤子、苦参、白鲜皮、白茅根、白花蛇舌草祛斑止痒、燥湿通络。本方以益气养血扶正为主，兼燥湿止痒祛斑以祛邪，化瘀祛痰散结以祛瘀，“虚邪瘀”辨证用药，红斑很快散去，取得很好

疗效。

5 预防及护理

应秉承中医“治未病”理念［5］，患者平时注意避风寒，避免阳光暴晒。饮食应清淡，应少食油炸、烧烤等食品。忌辛辣助火之品，如辣椒、胡椒等。忌烟忌酒，疾病活动期忌食牛羊肉。高热不退者，宜多饮温开水，配合针刺大椎等穴帮助降温。五心烦热者，可用少量酒精擦拭手心。对于神疲乏力，腰膝酸软者，可在室内进行适量活动，避免长期久卧。畅情志，勿劳累。病情较重时需节制房事，以免病情加重。长期服药患者应注意保护脾胃。

6 转归预后

蝶疮流注病程较长，病情多自浅而深，由轻渐重，也可起病急骤。在疾病发展过程中，邪热渐退，可转为阴虚火旺，肝肾阴虚之证；反复发作可因气血两虚致心阳不足，心悸等证；后期多阴损及阳，致脾肾阳虚，水湿泛滥，而见水肿等证。本病多损及皮肤黏膜，随病情发展，可致多脏器受损，目前尚不能根治。但若早期就诊，病变尚在皮肤、肌肉、关节时，症状大多可控制和缓解；若失治误治，或不遵医嘱，延误病情，致使病邪由表及里，由浅至深，弥漫三焦，终至五脏六腑俱损，上入巅脑，病情危重，则难治矣，可危及生命。

7 结 语

蝶疮流注发病内因为先天禀赋不足，特别是肾阴肾阳虚衰，正气亏损；或因七情内伤，或因房事不慎，导致气血阴阳失去平衡。气滞血瘀、经络阻滞亦为本病病情恶化的因素之一。本病外因为热毒之邪，多因暴晒阳光后诱发或使病情迅速恶化。热毒之邪由外及里，燔灼阴血，瘀阻经络，蚀于筋骨，伤及脏腑。总之，本病病因不外“虚邪（毒）瘀”三个方面。病性为本虚标实，病机关键以气血阴阳失调为本，热毒之邪为患为标，病情错综复杂。本病病位广泛，可累及全身多个脏腑。本病如发病日久或屡用阳药则易造成阴阳离绝，出现危候。总之，本病阴阳交错，症情变化多端，有正虚邪实，虚实夹杂，上热下寒，上实下虚，内热外寒，水火不济，气血失和，阴阳失衡的复杂证候。故其治法当以调理阴阳、益气养阴、调补肝肾治其本；祛邪疏风、清热解毒、凉血化瘀治其标，扶正与祛邪兼顾，标本内外并治。若治疗及时，症状多能控制和缓解；若失治误治，或不遵医嘱，延误病情，出现五脏六腑俱损，则难治，预后较差，甚则危及生命。

参考文献

［1］ 娄玉钤.中医风湿病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0：343-352.

［2］ 娄玉钤，李满意.特殊痹的源流及临床意义［J］.风湿病与关节炎，2013，2（11）：49-57.

［3］ 娄玉钤，李满意.风湿病的二级病名及其相互关系探讨［J］.风湿病与关节炎，2013，2（12）：53-57，64.

［4］ 婁玉钤，娄高峰，娄多峰，等.基于“虚邪瘀”理论的风湿病学科体系建立及相关研究［J］.风湿病与关节炎，2012，1（1）：10-15.

［5］ 姜泉.实用中医风湿免疫病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22：105.

收稿日期：2023-10-15；修回日期：2023-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