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荣梅,张巧然
(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艺术学院,天津 300222)
近年来,莒文化得到深度发掘和重视,2007年修建莒州博物馆,以展示莒国丰富的文物遗产资源,后为发扬古莒文化,修建莒国古城。莒国古城作为莒地文化生动的传承载体,与莒文化一脉相承。场所精神是人们对于空间体验的重要产物,莒文化又是莒地的精神内核所在,因此修建莒国古城可以赓续莒地的人文精神内涵,古城的建设也让曾经承载过莒文化的莒国故城变得鲜明而真实。
“场所精神”这一概念来源于1979年,由诺伯舒兹提出[1]。他认为场所不仅具有实体空间的形式,而且还具有以地方特性为基础的意义。场所精神不仅只强调物质空间,它还立足于还原事物的本质,探求人的内心感受和身心体验,强调场所给予人精神上的“方向感”和“认同感”。莒文化是莒地人民宝贵的精神财富,在莒地流传千年,为莒国古城这一物质空间注入精神内涵,场所的内涵与气质反映着地方的场所精神,因此,莒国古城场所空间的营造需要深入挖掘莒文化,包括莒国的物质文化、非物质文化、精神文化等内容,通过不同精神场所营造引发人们的精神共鸣。
莒国故城与《吕氏春秋》中的“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择国之中而立宫”的都城设计理念相吻合。莒国古城设计仍旧继承莒国故城的“择中立宫”的都城建制:莒国古城护城河贯通古城内部,巧妙地与古城内部传统形制相吻合,呈现出抽象的“回”字形(见图1)。“回”字形中心区域为莒国古城的主体建筑之一,文昌阁。文昌阁也是莒国古城南北主道路的核心建筑,莒国古城最大的建筑群体莒王宫在其西侧,与其呈现出中轴对称的形式,其他建筑群体则皆分布于四周。莒国故城自春秋就存在于莒地,延续了2 700多年的历史,莒国故城是春秋战国时期莒国都城所在,在城市的布局结构上也较为完整,春秋莒城的平面呈近方形,分外郭城和内城两部分,内城在郭城的中间,为宫城,内城被护城河环绕,莒城外郭内城“回”字形相套,布局规整。据庄陔兰《重修莒志》记载:“元代莒城截取东北隅为一小城,即其后莒城县城范围。”所以莒国故城共曾有外城(郭城)、内城和元城三重城墙(见图1)[2]。
从遗迹看,元代古城的东墙从原县水利局向南到莒县人民医院城阳分院东南,南墙再向西至县电视台北,西墙再向北至人民商场,北墙再向东至原县水利局,其布局呈规整的方形。如今莒国古城大体延续元代莒城的形制,规模与元代的莒国故城相似;莒国古城的城垣同样形制十分周正,城墙南北、东西呈直线形,城垣平面形状均近正方形,城垣内外护城河围绕(见图2)。莒国古城不仅受到莒国故城文化的影响,同时也深受莒地其他文化的影响,莒地这些深厚的文化后来被统称为“莒文化”,它是莒地先民创造的物质文化、精神文化的总和(见表1),以其强大的生命力和巨大的辐射力影响了齐鲁早期文化的形成和发展。
表1 莒文化
莒国古城内的道路根据都城建制、城市布局等将几大核心景点整合联系贯通起来,呈现出层级化、网格化的特点:莒国古城的道路形式在表现上也十分周正,道路多是南北-东西朝向。古城的道路主要分为三个层次:南北主街南起南城墙,北至拱辰门,二级道路则起始于各个城门,围绕古城的“回”字结构,纵横延伸,三级道路则围绕建筑群,连接各个街巷(见图3)[3]。不同层级街巷的道路的不同尺度与莒国古城不同级别的建筑群组相结合,带给人不同的空间体验和方位感:文昌阁位于莒州大街的中心位置,建筑前道路开阔,建筑坐南朝北,给人宏伟壮观之感;财神庙位于三级道路善政巷,曲径通幽,建筑采用半包围结构,给人静谧、平和之感。
莒州大街是古城内的主要街道,以展示明清文化为主要目的。街道直通南北,道路宽敞,以蓬勃大气的空间形态赋予此地鲜明的场所精神[4]:莒州大街在尺度上和公共设施等方面与其他各个街巷大有不同,明清文化街的石板尺度大,铺装路面平整光洁;其他支路则石板尺度较小,便于施工。不论道路的尺度如何,莒国古城的道路铺装与两侧建筑砖墙面皆能获得细节与尺度的统一,形成连续的砖砌景观。街道两侧店铺排列整齐,街廓完整。沿街店面退让统一,紧密相接,店面多用木材,各家店铺摆放、悬挂的招牌形成商业街的第二层级轮廓线,充分地增强了场所丰富性。随着远近变化,两侧连续律动的天际线将人的视野限定在微妙变化的范围之内,并且确立了鲜明的方向感。
莒国古城通过建筑的组织结构语言来充分诠释地方文化传统精神。“沿街为市,沿巷作居”是莒国古城建筑肌理结构的主要特色。莒国古城的建筑肌理被纵横的道路划分,除几大主要建筑群落外,均被分割成均质化的方格状。建筑皆向明而制,坐南朝北,沿街分布,建筑呈相似的模块化组合。莒国古城的各个建筑之间的区域组成了外部空间基本单元,这些基本单元是人们行为汇聚的重要场所[5]。
此外,莒国古城以单体建筑结构、半开放式建筑结构以及“四合院”结构建筑类型为主(见表2)。其中“四合院”类型建筑结构与莒地传统民间建筑形式相似,也是莒国古城最多的模块化建筑形式,其主要特点是:围合形式周正,房屋在四周,中间为庭院,以“口”字形结构居多,其原则是内向含蓄,力求均衡对称。这些模块式的建筑作为背景,衬托出重要礼制建筑作为中心元素的差异性,强化了场所秩序性与方位感。此外,莒国古城的大多数建筑属于高度程式化的木建筑架构,夯筑基台,继而夯筑起墙。莒国古城的城市结构与莒地的历史文化、风土人情以及自然环境有着密切的关联:莒地位于平原,地形相对平整,用地相对宽松,平整的地形和宽松的地段为古城较为规整的布局提供了强有力的条件支持;莒地位于北方,建筑材料相对单一,建筑形式相对统一,冬季气候较为寒冷,需要充足的日照,房屋力求坐北朝南。这使得莒地建筑的总体布局多呈定型的格式,端正的方位,划一的标高,均匀的分布,整齐的排列。
表2 古城建筑类型
文昌阁是莒州大街的中心建筑,是莒国古城礼制建筑代表之一,是莒国礼制文化“具象化”的成果。此建筑古时就曾存在于莒地,是明万历年间莒城进士陈勖所建。今莒国古城重建“文昌阁”意在发扬古莒科举文化,激励后生勤学。除此之外,自拱辰门至文昌阁的主要街道上存在着解元坊、进士坊和状元坊三个牌坊(见表3),这些牌坊不仅自身带有强烈的科举礼制文化特色,他们的存在还强化了莒州大街的方位感,增强了莒国古城的精神向心性。解元坊是从北侧拱辰门进入古城的第一个牌坊,形制为四柱三间三楼悬山顶,为明代解元陈勖立,第二个牌坊为进士坊,形制为四柱三间三楼歇山顶,为明嘉靖进士何思谨立;第三个牌坊为状元坊,形制为四柱三间五楼歇山顶,为元代状元邹惟新立,它同时也是古城内规制最高的牌坊,在此牌坊之后则为文昌阁,状元坊以模糊的方式限定出文昌阁前的广场空间。三个牌坊的高度依次递增,直至文昌阁,形成了独特的天际轮廓线,在视觉与体量上营造出宏大的场所精神[6],在这个渐进的过程中庄严的氛围也缓缓攀升,营造出鲜明的礼制氛围空间。这些牌坊以自身不同的形制凸显出鲜明的可识别性,起到了程度不一的划分空间层次与围合场所边界的作用。自解元坊至文昌阁之间为游客服务中心、停车场通道等公共服务空间;解元坊至进士坊之间则有多条通往美食街巷的道路;进士坊至状元坊之间则为剪纸博物馆等非遗文化展示空间,这些牌坊皆以隐晦的方式标示着一处场所的边界,并且形成场所之间的连接点。
表3 古城牌坊
场所是历史的折射,材料与装饰具有一定的社会历史性。材料与装饰不仅能够为建筑的细节进行补充,而且更能体现出当时当地人们的文化特征,是实现场所精神具体化的重要载体。莒国古城的建设力求体现春秋至明清的发展历史,就需要借助材料与装饰的内在文化意义,调和人对空间的感知。莒州大街作为莒国古城的南北核心街道,在城墙的修建上风格有所不同,营造出了不同的感知空间。莒国古城的南城墙和北城墙在材料和建筑形式的运用上皆有着较大的差别:南城墙以莒文化中的“乐毅伐齐”典故为灵感来源,形式上采用春秋夯土风格,模仿三合土夯打痕迹,城墙高大粗犷,城门雄伟壮观,力求营造春秋莒城氛围,主要目的在于展示莒国强大的军事文化力量。北城墙则以青砖垒砌,与莒城保卫遗址相衔接,风格淡雅,与南城墙的粗犷风格截然不同。其次就是装饰的运用,莒州大街的主要建筑群落与一般建筑模块在装饰上各有特色,相差较大,一般建筑模块的色彩以低饱和的灰色和棕色为主,青灰色的砖墙瓦顶,房屋的装饰较为纯粹,一般房屋上有石雕窗花和吉祥图案,颜色素雅、形式简单。古城的主要建筑群落,颜色十分丰富,以红、黄为主。黄绿瓦面,青绿梁枋,朱红墙柱为主要的特色,体现了鲜明的等级性。装饰的形式也较为精细复杂,以彩绘为主,用金量大、图案丰富、装饰性强(见表4)[7-8]。
表4 材料与装饰
莒国古城在空间的规划以及营造上遵守传统礼制,“择中立宫”是历代帝王规划都城时所遵循的原则,同时也是莒国古城空间结构的主要特点。建筑是礼制中十分重要的一个方面,无论是建筑的体量大小、建筑的形制以及色彩等方面皆与传统礼制息息相关。莒国古城的莒王宫、文昌阁、拱辰门等建筑皆有着不同的体量与形制,分别代表着古莒国家政治、伦理道德、文化教育等内涵,构成了莒国古城严格的礼制空间。莒国古城规划修建15座牌坊,其中进士坊、状元坊和解元坊是莒国古城中宣扬科举文化的存在,牌坊作为封建社会为表彰功勋、科第、德政以及忠孝节义所立的建筑物,以宣扬封建礼教,标榜功德为主要目的,更加具有强烈的传统礼制性质。
莒国古城的营造充分考虑人在空间中的感受,注重人与空间的互动产生的情感。从拱辰门至文昌阁之间的道路,不仅是周边景色和空间的变化,更是人对于不同尺度的建筑和道路感受的变化,人位于大街上的不同位置望向文昌阁皆有不同的感受,带有明确的叙事性和方位感。以莒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过门笺为原型的临时构筑物唤醒人们的集体记忆,除此之外还有剪纸博物馆、莒国酿酒、世起全羊汤等莒国特有关于人们衣食住行的场所营造,节日期间重现莒地的传统戏剧周姑戏以及其他的民间文化活动等,唤醒人们的文化记忆,这些都体现了莒国古城对于人文主义的考虑和重视。
莒国故城是莒国古城的前身,莒国古城是对于莒国故城文化的传承,在古城的布局上,形成了“墙环水绕、城居河中”的独特风貌,是对于古莒都城文化的延续。在都城内部大多建筑的建造上,不仅复刻春秋与明清建筑的外观形式,并且充分尊重莒国当地特色。莒人崇文,以名文著称的人才辈出:刘勰 《文心雕龙》,著名的科举名人:陈勖、何思谨、邹惟新……他们是莒地崇尚文化的典型代表,莒国古城内的雕龙苑、文昌阁等建筑以及各类具有深远意义的牌坊,皆是对他们的纪念。莒人仗义勇武,因此莒国古城南城墙再现春秋时期“乐毅伐齐”的宏伟战争场景,以展示莒国军事文化,这些皆体现了莒国古城对于莒文化的无限绵亘与生动再现[9]。
精神是文化发展的产物,物是精神的载体,因此要深刻考虑物背后的精神文化,莒国古城作为莒文化的重要载体,对于莒地人民有重要的精神意义。莒国古城精神场所的营造充分挖掘了莒文化的深刻内涵,莒国古城在都城的建设上延续了莒国故城“择中立宫”的传统形制,道路结构围绕着都城的“回”字形结构连接各大城门,形成了纵横交织的道路组织,古城的主体建筑皆是莒地传统礼制文化的具象化表现,是莒地政治、科举以及宗法伦理文化的代表,古城的其他建筑则被交织的道路分割为均质化的方格状,这些方格状模块的简单重复形成了古城规整的建筑肌理,这些简单模块皆沿街为市,构成了人们行为汇聚的重要场所。此外古城建筑的不同的表现形式均具有深刻的意蕴,材料与装饰的差异进一步明确了古城的建筑等级,这些不同等级的建筑以其自身的独特性营造出不同的精神场所空间,以此来增强人们对于莒国古城的认同感,从而构建起人与环境的情感纽带。
莒国古城的建设对于莒文化的赓续有着重要的作用。针对今日千篇一律的古城面貌,一座古城的建设不单单要立足当下,更重要的是要珍视当地历史文化资源,深谙其中的内涵,唯有如此,古城才能具有独一无二的灵魂,为人交口赞誉,那么古城的存在才能真正具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