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岳救援战术原则及组织指挥程序

陈思帆

0 引言

近年来随着中国社会经济的快速增长，登山、旅游、户外产业迅速发展，大众参与度高，参与人数也日益增多。然而伴随其发展的是相关事故也不断增多。据《2022 年度中国户外探险事故报告》不完全统计，2022 年共发生登山项目有关的事故139 起，事故原因主要集中在登山过程中被困、滑坠、迷路和突发疾病、失温等，对山岳救援能力的要求越来越高。

国家综合性消防救援队伍转制以来承担着多元化的救援任务，山岳救援的出警次数也越来越多，据历年统计数据显示，低海拔登山运动和徒步穿越占救援次数比例最高。随着消防救援队伍参与山岳救援的次数不断增多，专业化水平不断提高，山岳救援中的一些基本技战术和理念也亟待革新完善。

1 山岳救援概述

山岳救援是指团体或个人在具有一定海拔和坡度的山岳环境进行活动过程中，因意外造成人员死亡、疾病、伤害或其他情况而被困山中时，救援队伍寻找到被困人员并实施转运救助行动的整个过程[1]。山岳救援有以下几个显著特点:时间紧迫、行进困难、极易疲劳、地形险峻、易紧张等[2]。现阶段，消防救援队伍参与山岳救援越来越多，在救援过程中也逐渐暴露出消防救援队伍在山岳救援专业领域还有一定的欠缺，例如缺乏山岳户外装备、山岳行进能力不足、搜索及定位技术掌握不清、通信设备无法通联等情况，这些都会极大程度的影响山岳救援的效能。

2 山岳救援战术原则

山岳救援战术原则，是从山岳救援行动规律中总结出来的指导山岳救援的基本战术原则，也是消防救援队伍开展山岳救援行动的准则。消防救援队伍遂行山岳救援任务，应坚持“安全、快速、简捷、高效”的原则，这些原则旨在帮助救援人员理解和认知山岳救援行动的基本战术，结合山岳救援技术和合理的现场研判，构成了山岳救援行动的基础。

2.1 安全

在山岳救援过程中，救援人员经常会在山中极为复杂的环境道路行进，会随时受到失足或坠落等情况的威胁，因此救援人员在山岳救援过程中确保安全是第一原则。

首先必须确保自身的安全。在进入山区进行搜索时，应提前了解山区的自然环境，配备基础户外装备，如：登山服、登山鞋、登山杖、魔术头巾、速干内衣等，并携带好绳索类个人防护装备，如：半身安全吊带、锁扣、扁带等，以及充足的水、食品、头灯、充电宝、对讲机等常用装备。在搜索途中应保持警惕、途经易发生跌落的区域时，应采取外八字行进等方式保证自身安全，或采取绳索保护的方式，连接好自身安全带后依次行进。

其次是确保队友的安全。在搜索行进过程中，可采用横队或纵队的搜索方式，各名队员各司其职，在搜索过程中与队友们互相支持、互为依靠，留心队友的状态及安全，才能避免长时间在恶劣危险的环境中搜救时，体力消耗快，身体疲劳，易出现失误的情况。

最后是行动安全，确保受困者安全救出。在救援过程中，消防救援指挥员应遵循风险可控的原则，尽可能的制定风险性低、安全系数高的救援方案，并在救援过程中遵循既定的救援方案及程序，防止意外发生。还应根据救援现场实际情况，组建紧急救助小组，由反应迅速、技术过硬、经验丰富和体能出色的山岳救援技术骨干担任，负责紧急情况下营救遇险的消防救援人员。

山岳救援队伍中除了常规战斗编程外，在搜救过程中应划分救援小组，每个小组由5-7 人组成，并配备当地向导，每组应设置组长1 名，安全员1 名，安全员应由责任心强、专业素质过硬、救援经验丰富的救援人员担任，负责搜索过程中的安全管控。安全员在搜索行进过程中应对组内每个参与救援的人员负有安全管控责任，负责山岳救援现场风险辨识排查、观察监测和预警提示，若发现危险应及时做出相应指令，此时所有救援人员应立即停止一切行动，等待安全员的下一步指令。安全员应与分组长进行沟通，并迅速采取可行的方案解决安全隐患。

2.2 快速

快速是指消防救援队伍采取一切手段以最快的速度开展山岳救援行动，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救援任务。

山岳救援行动是一项时效性很强的工作，被困人员若是不慎跌落山中，一般都会伴有骨折或是出血等症状，随着时间的推移将面临更大的生命危险，因此救援人员为了及时搜索转运被困人员，就要做到行动快速，分秒必争。

一是在日常执勤备战中，应将个人装备及三天食物装入背包中，在接警出动后做到第一时间出动。二是消防救援队员接到出动指令后，要迅速登车出发，驾驶员要选择最有利的出车路线奔赴救援现场，停车位置应尽量靠近事故发生地，减少救援人员徒步的体能损耗。三是在搜救人员时，根据不同救援类型，采取不同的应对策略。第一种由被困人员本人报警，可以确定被困人员大致位置，那么应快速抵达被困位置，并开展人员转运；第二种是无法联系到被困人员，由家人或亲属报警，无法确定大致位置，到场后，指挥员要快速组织现场侦察，并寻找知情人或当事人了解事故发生的经过，并通过公安机关定位手机信号或无人机搜寻等方式确定被困人员的大致位置及生存情况，开展搜救行动。救援人员应根据指挥员的命令，快速组成搜救小组，以最快的速度，准确、安全地把被困人员救出。若无法第一时间搜寻到被困人员，应快速联系指挥中心寻求增援力量，可以采用无人机、直升机等快速开展大面积搜救[3]。

2.3 简捷

山岳救援是一项极其艰难、危险和复杂的工作，因此在安全、快速的基础上应保持搜索、转运、救援方案的简捷。

一是在救援人员携带救援装备时，应该选取简单轻便、易于携带的器材，可以用扁带代替钢缆锚点、铝合金锁扣代替钢制锁扣、成型抓接绳圈代替机械抓绳器、半身吊带代替全身吊带等，也可以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用单绳救援技术来代替双绳救援技术，节省救援人员携行器材时所损耗的体力，这也是意大利高山洞穴救援队、法国消防救援队、法国宪兵救援队等国际知名救援队在山岳救援中常用的技术。二是在搭建绳索救援系统方面要保持简捷，现阶段许多绳索技术培训团队和体系都会教授一些复杂的绳索救援技术，这些技术在实际山岳救援中不仅不能发挥作用，而且还浪费了更多的人力和器材，并且极易出错，导致不能完成救援任务。在山岳救援中应用复杂的绳索救援系统，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检验它的安全性，既繁琐又耗时，影响救援的速度和效率，耽误了被困人员救援的宝贵时间。因此消防救援队伍在执行山岳救援任务时，搭建简单明了的绳索救援系统，既可以节约救援系统的搭建时间，也可以让安全员在系统检查时更加方便，从而提升救援效率。三是在制定救援方案时，应根据救援现场实际情况确定简捷高效的搜索、转运方案，在制定山岳救援方案时，应明确救援小组的具体行动路线、搜索范围、所需携带的装备器材及食物、锚点制作的方法、救援系统的搭建、转运伤员的方法等，遵循简捷的救援原则，从而节约救援时间，提高救援效率。

2.4 高效

在山岳救援任务、救援对象和环境日趋复杂背景下，对高效救援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为了实现更科学高效的山岳救援，不仅需要在战术理念层面的推陈出新，还有赖于个人及团队救援技术的全面提升，以及体系化、模块化山岳救援装备器材的日益完善。

一是要制定山岳救援预案，开展山岳救援演练，借此更好地了解山体情况、岩壁边坡、旅游路线、山路实际状况、进山路线、山中小屋等情况及紧急联系方法等；同时掌握山岳救援装备的配备优缺点，山岳救援技战术中的缺陷，了解救援队员的能力短板等诸多问题，从而开展针对性的训练。二是采用更高效的器材装备，提升救援效率。山岳救援行动对先进的装备（车辆、直升机、无人机）、器材的依赖程度不断增加，在野外生存、痕迹追踪、定向定位、应急通信等方面，运用高新器材装备会大大提高山岳救援行动的救援效能。特别是在搜救定位中使用“无人机+卫星遥感”相结合的方式，可一定程度克服树木遮挡和天气的影响，为搜索定位提供更多有效信息。三是建立高效的、统一的、扁平化组织指挥体系。山岳救援行动中，往往不仅有消防救援队伍参加，社会应急救援力量和民间救援队伍也多有参与，因此需要建立一套高效的、统一的、扁平化组织指挥体系，在指挥调度、器材调配、后勤保障、信息共享、安全管控、舆情发布等方面做到协调一致，达到互联互通，科学高效指挥的目的，从而高效地完成山岳救援任务。

3 山岳救援组织指挥程序

在山岳救援组织指挥过程中，由于组织指挥活动的具体目的、内容、方法和要求不同，具有较为明显的阶段性和步骤性。因此必须遵循山岳救援组织指挥运作的规律，按照一定的程序进行。

3.1 科学调集力量

力量调集是山岳救援首要的环节，直接关系到救援任务的成败。山岳救援调集作战力量要确保快速、集中、科学、合理，在受理灾情时，按照报警人分为本人报警和非本人报警两大类，若为本人报警，则大概率可以快速定位被困人员位置，调集专业山岳救援力量前往现场开展伤员转运即可；非本人报警，需接警调度员问清是否清楚被困人员大概方位，若不清楚则根据需要和指挥员的命令通知相关部门和社会救援力量联勤联动，到场配合开展救援行动，共同开展大面积搜索。

在力量调集环节，应当根据灾情等级、预案和调动方案，统筹规划，科学调派救援力量，因为山岳救援任务对于技术和器材要求较高，应及时调动专业力量，但不应盲目调动，造成救援力量的浪费。譬如在1-2 人受伤或迷路的警情中，可出动辖区消防救援站到场救援；在2-3 人被困或受伤时，应出动2 个消防站到场救援，在超过3 人被困时，应出动3个消防救援站到场救援，并应包括一个特勤消防救援站，全勤指挥部也应遂行出动。同时持续跟踪了解事故现场情况，当接到增援请求时，可再次及时调集增援力量，及时启动后勤保障，并通知全勤指挥部遂行作战。

3.2 侦察现场情况

在开展山岳救援时，应迅速侦察并掌握与救援相关的各种情报，结合前期预案资料，在全面分析研判的基础上，迅速确定被困人员位置，在可能的情况下让先锋队员快速接近被困人员，是制定救援方案及开展后续救援的必要条件。因此，现场指挥员及全勤指挥部要通过各种手段，全面了解掌握山岳救援现场情况，尤其是救援队伍的技术能力、携带的器材装备及山岳救援经验，为提出最佳山岳救援行动方案和力量部署提供可靠的依据。

3.2.1 应侦察掌握的信息

1）被困人员的人数及发生时间；

2）被困人员的大概位置、所处位置的危险程度、食物和水的携带情况以及可采取的救援途径和方法；

3）被困人员有无外伤、骨折、出血、呼吸困难或生命危险；

4）现场山体高度、岩壁、旅游路线、山路实际状况、进山路线、避难所等情况及紧急联系方式；

5）现场的地形、气象条件（风向、风力、风速、气温、相对湿度等）、民情等；

6）侦察现场危害形式及是否可能发生次生灾害；

7）到场救援队员的技术能力、携带的器材装备及山岳救援经验等情况。

8）其他应了解掌握的情况。

3.2.2 情报的来源

1）对报警人的询问；

2）听取知情人或来往行人的汇报；

3）从山林管理员处询问；

4）从山岳救援预案中提取；

5）先锋现场侦察的报告。

3.2.3 分析研判现场

把现场实际掌握的各种情报汇总，依据山岳救援指导思想和原则，通过分析、判断或借助其他技术手段确定被困人员的具体位置，确定救援的主要力量和是否需要后续增援力量，提出救援行动的最佳方案。

3.3 制定救援方案

制定救援方案是指挥部在山岳救援组织指挥中最重要的工作，正确的救援方案是山岳救援行动的依据，是取得救援胜利的保证。通常情况下，山岳救援中的灾害事故情况变化比较小，所以在山岳救援现场开展过侦察后，指挥部就要依据侦查的情报做出正确的判断与决策，制定出科学合理的救援方案。

由于山岳救援的特殊性，被困人员经常会面临着随时间的流逝危险增加的情况，因此现场制定救援方案必须充分了解事故现场、山岳救援力量、气象、地理条件、季节、昼夜等情况的相互关系，以及某个要素在当时具体情况下的重要性，然后精准研判其中利弊因素。譬如在四川省九顶山一农妇失联救援案例中，指挥员在制定救援方案时，充分考虑救援现场海拔3000 米左右，搜索的区域主要是密林、竹林、草地等，搜索范围大且路途崎岖，因此在制定搜索方案时，不仅组织了当地村民、公安、政府部门等几百人的搜索队，还加入了一支携带搜救犬的救援队，同时明确了各个队伍应承担的搜索范围。

在研判和制定救援方案过程中，还应适时听取当地向导、参谋人员和社会救援力量救援队伍中经验丰富人员的建议，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指挥员应派遣先锋救援队员携带单兵图传系统，进行现场勘查，进一步核实情况，掌握第一手材料，便于制定正确的救援方案。

3.4 部署救援力量

山岳救援组织指挥过程中，要能够及时捕捉有利于救援行动的时机，及时进行力量部署，救援方案一旦形成，指挥员就要快速下达命令，布置救援力量，使参加山岳救援的各种救援力量知晓受领任务的内容。山岳救援行动的有利时机是客观存在的，指挥员要科学的部署救援力量，救援队伍如能够第一时间确定被困人员位置，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按照力量部署开展救援行动，就能掌握有利的救援时机。

基于云南省普洱市镇沅县哀牢山“11∙15”失联人员搜救等案例[4]证明，大型山岳救援现场情况复杂，救援任务艰巨，涉及各种参加救援的专业队伍以及协同救援的各种社会力量，应建立总指挥部统一调动指挥，并根据实际情况及搜救任务建立前方指挥部，采取分片搜索与重点搜索相结合的方式，不间断开展搜救行动。结合哀牢山失联人员搜救现场情况，应再次增派实战经验丰富，具备多地形山岳救援能力的专业力量紧急增援，支队或总队全勤指挥部也应遂行出动。只有科学合理部署救援力量，才能使救援现场的部署、救援行动的一致得以实现。前方指挥部部署救援力量可采用口头或是无线通信方式下达，无论采用哪种方式，必须使执行者明确具体要求，下达救援指令要做到坚决、果断，内容简明扼要，命令下达后，要及时作好记录，详细记录下达命令的时间、内容、领受人等。

3.5 加强安全管控

山岳救援过程中，因救援地点的特殊性，易造成救援队员的受伤，因此应加强现场安全管控，在危险地带设置警戒带，避免无关人员进入，造成不必要的损伤。指挥员要按照确定的山岳救援方案，强化现场救援秩序，坚决贯彻指挥部的命令和意图，应及时识别救援现场的风险因素，并采取有效的措施规避风险，确保现场的安全。对开展山岳搜救或者绳索救援转运任务的队伍，指挥员要时刻与分队负责人或者先锋队员保持联系，加强行动掌控。若现场出现意外情况，致使山岳救援行动受挫或者山岳救援方案无法正常实施时，指挥员要针对现场情况的变化，及时调整优化，重新部署救援力量。

3.6 组织协同作战

现阶段，山岳救援大多以消防救援队伍占据主导地位，联合救援（政府、救援队、医院、当地村民等）和社会救援（救援队）数量略低于消防救援的数量，但也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山岳救援行动与灭火救援行动有所不同，山岳救援中有一些社会救援力量的经验和技术能力有时要优于消防救援队伍，因此在组建指挥部和协同作战时应充分考虑各队伍之间的能力水平，不可盲目用技术水平不足的消防救援队员打头阵、当先锋。根据“5∙12”大理苍山失联人员搜救等山岳救援成功案例和四川峨眉山、河南嵩山等名山景区消防救援站的成功试点，目前山岳救援事故在接警后，根据事故发生的山区环境，联合当地山地救援队伍共同实施救援，已形成良好的联合救援机制，避免了单独采取政府救援或社会救援所带来的人力、技术和装备不足等问题，使政府救援和社会救援形成良好的优势互补和合作机制。因此，指挥员在组织协同作战时，在山岳救援力量调配上，应注意留有充分余地，使协同作战体系具有一定的灵活性。在对现场全面侦察研判的基础上，做好多手准备，留有机动力量，避免用单一的救援方案去应付错综复杂的局势。在国家对应急救援力量不断重视的背景下，消防救援力量和社会救援力量协同作战将会在山岳救援中发挥重要的作用。

3.7 落实战勤保障

战勤保障是为顺利完成山岳救援任务所采取的保障措施，包括力量投送、器材保障、装备维护、饮食保障、宿营保障、淋浴保障、医疗保障、油料保障、供电保障等多个环节。山岳救援任务由于环境和天气等特殊因素，指挥员应根据现场实际情况的变化，积极采取先行先战、保障为战的策略，严阵以待、闻令而动，积极前置战勤力量，保持队伍战斗力和长时间持续救援，采取多项举措圆满完成山岳救援期间的战勤保障工作。

3.8 突发事件处理

指挥能力的重要体现是救援过程中突发事件的处置，如若遇到突发情况，如恶劣天气、山体滑坡、泥石流或地震等，各组救援人员必须听从分队长指挥，就地寻找安全地带紧急避险或积极开展自救互救。指挥部应第一时间启动应急预案，迅速了解每个分队的情况汇报，对于无人员受伤或影响不大的搜索分队，命令其原地修整或按原路返回大本营；对于有人员受伤或联系不上的搜索分队，指挥部应迅速派出紧急救助小组或其位置相近的分队同时开展救援，确定其最后出现的位置及大致搜索范围。紧急救助小组发现被困队员后应立即通知指挥部，并判断是否需要后续增援力量及救援器材，指挥部综合研判被困队伍或队员情况，迅速开展救援行动，将受伤队伍和队员转运至大本营后优先下撤，及时补充队员或调整队伍力量分配，继续完成后续救援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