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中外比较讲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故事

2024-05-10 10:37:22孙明霞
北方民族大学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概论族群共同体

孙明霞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九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要讲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故事,大力宣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强调“要大力宣传中华民族的历史,大力宣传中华民族共同体理论,大力宣传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取得的历史性成就,大力宣传中华民族同世界各国人民携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美好愿景”[1]。围绕讲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故事,《中华民族共同体概论》(试用本)(以下简称《概论》)不仅勾勒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历史脉络,同时呈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世界意义;不仅立足中国实际,同时具有世界眼光;不仅培养学生的家国情怀,同时培养学生的人类关切。《概论》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就是因为它不仅重视纵向维度的源流考察,而且注重横向维度的中外比较。应当说,中外比较是《概论》值得注意的鲜明特色和理论亮点之一。正是通过一系列的中外比较,《概论》充分揭示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明特性和巨大优越性,呈现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世界意义,能够增强学生对中华民族的高度自信。

《概论》开篇两讲主要阐释“什么是中华民族共同体”“为什么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等理论问题,在《概论》的整个体系中起到了理论奠基的先导功能。在开篇两讲中,《概论》开宗明义,通过中外对比,直接阐明中华民族共同体与西方民族国家的根本差异:“中华民族共同体坚持‘大一统’传统,西方民族国家脱胎于封建城邦自治体系。中华民族共同体凸显家国同构,忠孝相通,社会与国家相融;西方民族国家则是个体缔定契约的产物,是个人利益的工具,是市民社会的对立面。中华民族共同体靠商贸和文化怀柔远人,靠朝贡体系互惠互利,推崇万邦和谐四海一家;西方民族国家则靠帝国殖民和一元化文明排他性,搞党同伐异,奉行‘丛林法则’和霸权逻辑”[2]18。从根本上说,这些差异源于中西文明根性的深刻差别。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西方很多人习惯于把中国看作西方现代化理论视野中的近现代民族国家,没有从五千多年文明史的角度来看中国,这样就难以真正理解中国的过去、现在、未来。”[3]根据习近平总书记的阐述,要想进一步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与“西方现代化理论视野中的近现代民族国家”的本质区别及其文明根源,就必须深入了解中华民族5 000 多年文明史,必须立足中华民族悠久历史,由此引导学生进入《概论》后续章节的学习中。

对于先秦时期,《概论》第三讲揭示了中华文明在史前时期从分散到统一的演进趋势,第四讲则凸显了“天下一家”观念的重要性。《概论》指出,“‘天下’作为贯通政治秩序、经济结构、社会形态、精神世界的整体性体系得以确立”[2]86。为什么“天下”观念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观念基础?对此,我们不妨通过先秦与古希腊的观念对比予以回答。古希腊以城邦为最高政治实体,即使城邦之间陷入战争,也不会谋求希腊半岛的统一而超出城邦的界限。相比之下,中华民族共同体始终以天下为尺度,即使处于诸侯林立、彼此混战的政治分裂时代,除非诸侯自身实力不济,否则没有一个诸侯甘愿偏安一隅、自得其乐,而是追求“逐鹿天下”“混一宇内”。这在客观上为统一局面的再度恢复提供了精神动力。由于西方民族国家的源头是古希腊的城邦政治,所以“合久必分”是西方历史的常态。同样,由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源头是“天下一统”,锻造出了国土不可分、国家不可乱、民族不可散、文明不可断的共同信念,所以“分久必合”是中华民族的奇迹。

如果说《概论》的先秦两讲旨在强调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观念基础,那么第五讲(秦汉时期)则强调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制度基础,即“大一统”制度。秦汉大一统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具有何等重要意义?对于该问题,不妨通过秦汉与罗马的同期对比予以揭示,“秦汉与罗马作为两个都建立在农业社会之上超大规模政治体,都需要处理土地兼并和小农破产的关系、中央和地方的关系、政权与军阀的关系、本土文化与外来宗教的关系。但两者的结果完全不一样。罗马之后再无罗马,只有信仰基督教的欧洲封建列国。而秦汉之后却继续兴起了隋唐大一统王朝”[3]86。究其根源,就是因为罗马帝国只是形式的统一,更像是“由众多城邦所组成的一个庞大的控股公司”[4]131,而秦汉两朝经过400多年的浸润与积累,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各层面的共同性不断增多,最终使“大一统的实践既是统治者自上而下的政治意志和个人决策,又是千千万万基层官吏和普通百姓的共同要求,体现了不同生产生活方式的人群对建设一个超大规模共同体的一致渴望”[2]152。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二个长时段、大规模的民族交融时期。与五胡入华同时并存的则是欧洲历史上的蛮族入侵,二者的根本差别在于,欧洲蛮族入侵是按照“族群分治”的理念瓜分罗马帝国,而五胡入华则追求“族群融合的‘混一天下’”[3]237;前者坚持“‘种族’身份决定文明身份”[3]238,后者则是用文化认同打破族群界限;前者的结果是罗马帝国分崩离析,再无恢复罗马帝国的可能性,后者的结果却是实现民族交融,为隋唐更高水平的再度大一统奠定了历史基础。经此对比可见,魏晋南北朝在中华民族发展史上的重要意义得以凸显:“北方五胡族群不仅军事占优势,人口数量也占优势,完全可以按照老习惯‘牧马中原’,完全可以‘胡化’汉人”[3]209,但他们选择了主动融入中华。这是因为,汉制的“精髓在于长治久安的超大规模政治体的构建。游牧族群虽具有军事优势,但若不是吸取了汉文明的制度经验,是无法战胜自诩‘正统’的南朝的”[3]214~215。换言之,北方“五胡”之所以融入中华,是为了继承大一统,“在华夏大地上,谁要放弃了大一统,就等于失去了合法性”[3]214。也正是在坚守大一统这一点上,北朝为大一统贡献了均田制、三长制等制度创新,相比推行门阀政治的南朝更合乎大一统。通过五胡入华与蛮族入侵的对比,不难得出结论:北方游牧民族要想统治横跨游牧与农耕的超大规模共同体,必须继承大一统、学习汉文明,必须主动融入中华,追求天下一统。这就印证了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论断,“无论哪个民族入主中原,都以统一天下为己任,都以中华文化的正统自居”[5]。

与魏晋南北朝相似,辽宋夏金时期也是中华民族各并立政权同时共存的重要历史阶段。同样是政权并立,中外历史却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和轨迹:在世界历史上,亚历山大帝国、罗马帝国、阿拉伯帝国等一旦分裂瓦解,就再也没有恢复往日荣光。这些帝国的分裂和瓦解本质上都是离散运动,即脱离原来的帝国而自成一体,这与中国古代多政权割据时期的内聚性运动有着本质的不同。辽宋金夏虽然“境分多国”,但是“义若一家”,共奉中国。正如《概论》所说:“内聚性运动始终贯穿于这一时期历史发展主线,各政权为恢复大一统而展开的一系列政治和军事活动,以及‘尊孔崇儒’的边疆文教事业,实现了广袤的北部边疆地区与中原地区的一体化整合。特别是辽夏金等边疆族群政权,使原本较为分散的边疆区域得到统一,在政治、文化和社会心理上向‘华夷同风’进一步转变,丰富和深化了多元一体格局的内涵,为元明清三代‘大一统’奠定了坚实的政治文化社会基础。”[2]242即使并立政权之间彼此对峙,相互征战,并不是寻求分离的对峙,而是为一统天下而征战。通过内聚性运动与离散性运动的比较,便能揭示中华民族共同体经过分裂还能再度统一的内在机理。辽宋夏金之所以共尊中国认同,共聚中国版图,共承中国制度,这与南北互补结构有关。自从晋人衣冠南渡、江南开发以来,中国经济重心逐渐南移,由此逐渐形成“经济文化重心在南方,政治军事优势在北方”的南北互补结构,这也是辽宋夏金之间内聚性运动的基本动力。辽宋夏金的内聚性运动表明,汉族离不开少数民族,少数民族离不开汉族,各少数民族之间也互相离不开。

元明清是中华民族史上各民族大融合的历史高峰。要想凸显元明清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积极贡献,不妨对比中国与印度的历史轨迹。近代以来,同样遭受西方列强入侵,为何印度彻底沦为英国殖民地,而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先看印度,在英国入侵前,印度的莫卧儿王朝本来就是外来政权。突厥化的蒙古人进入印度后,其宗教信仰与印度本土多数民众格格不入,统治力量难以深入基层,很多地方都由印度的土著王公治理,整个印度呈现出碎片化状态。自古以来,印度存在宗教教派纷争、民族冲突不断和种姓矛盾突出等问题。高度碎片化的分裂格局削弱了抵抗外部入侵的力量,外部入侵进一步加剧了印度的分裂状态,由此形成恶性循环,最终为英国殖民者所利用。反观中国,元清两朝也是边疆少数民族政权入主整个大中华的朝代。两者相比,莫卧儿王朝悬浮在印度上层,而元清两朝则融入中华内部;印度处于“只有多元,没有一体”的碎片化状态,而元清两朝则呈现“既有多元,更有一体”的大一统状态。正如《概论》所说,“元的‘大一统’真正促使整个内地与辽阔的边疆地区,在行政制度上基本联为一体”[2]289,而清代不仅奉行“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的政策,更推行边疆与内地的一体化改革。通过这一比较,更能深刻领会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论断:“中华文明的统一性,从根本上决定了中华民族各民族文化融为一体、即使遭遇重大挫折也牢固凝聚,决定了国土不可分、国家不可乱、民族不可散、文明不可断的共同信念,决定了国家统一永远是中国核心利益的核心,决定了一个坚强统一的国家是各族人民的命运所系”[6]。

晚清以降,中华民族在1840 年到1949 年的百余年抗争中完成了从自在到自觉、从自觉到自立的现代转型。正如《概论》所述,“在列强环伺的大变局中,近代中国开始探索主权国家和民族国家建构的道路,在与世界其他民族国家联系、碰撞、比较和区分的过程中重新确立自我意识”[2]412。在现代转型过程中,一方面,中华民族接受国际法的主权国家原则,从封建王朝形态彻底转变为现代国家形态,另一方面,也实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对西方式民族国家的扬弃与超越。这就需要比较中华民族共同体与西方式民族国家的深刻差异:“中国即使自近代进入到欧美主导的‘现代国家’世界体系后,也从未丧失自身传统而变异为西方式民族国家。中华民族共同体创造出了现代国家新形态,多民族国情与单一制国体有机统一,民族团结与民族平等相互促进,不是对外征服的扩张帝国,而是和平包容开放的共同体;不是‘一族一国’的狭隘民族主义,而是‘和而不同’的统一多民族国家。”[2]42作为现代国家的中国之所以不同于西方式民族国家,不仅因为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决定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国家建构道路,更是因为中国共产党“创造性地将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与中国民族实际、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取得了民族解放和国家独立的伟大胜利,完成了民主革命与民族革命的双重使命”[2]412。

进入新时代,中国共产党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与苏联相比,中国共产党创造性地提出了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从民族制度设计的角度看,苏联解体的历史悲剧与苏联加盟共和国模式有着极大的关联。“民族自决”原则载入苏联宪法,为苏联解体埋下隐患。相比之下,中国共产党融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与中华民族大一统传统于一炉,熔铸了社会主义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民族之制和宪法之道。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没有搞联邦制、邦联制,确立了单一制国家形式,实行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就是顺应向内凝聚、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发展大趋势,承继九州共贯、六合同风、四海一家的中国文化大一统传统。”[6]再与西方国家相比,中国共产党在处理民族关系上既坚持民族平等,又推行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西方多元文化主义的初衷是保护相对弱势的少数族群,但在现实中激发系统性种族主义和极端右翼民粹主义的强烈反弹。究其根源,这是因为“西方的多元(pluralism)仅在形式上确认多元身份的平等权利,而缺少实质性的互动交融。中国的多元(integrated diversities)不仅有形式上的民族平等,更有实质性的交往交流交融,最终形成共同的价值取向、共通的情感心理、共享的文化身份和共生的整体利益”[2]41。经过中国与苏联、中国与西方的双重对比,便能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九次集体学习时的重要讲话中提出的要求:“讲清楚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所具有的明显优越性”[1]。

经过一系列中外比较,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世界意义最终在《概论》第16 讲得到体现和升华。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人类社会面临各种全球难题和共同挑战,其中不乏民族治理领域的种种乱象,既有少数族群能否与主流族群和谐共生的困境,也有少数族群能否真正形成国家认同的困境,还有少数族群能否获得平等权利的困境。面对民族治理领域的世界难题,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通过合理把握多元与一体、民族与国家、共同性与差异性、民族平等与民族团结的关系,为世界贡献了民族治理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正是在此意义上,中华民族共同体为全球民族治理开辟出“美美与共、和而不同”的文明新路,由此告别“毁人从己、零和博弈”的文明旧路。由此可见,中华民族共同体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深刻的内在关联。无论是中华民族共同体还是人类命运共同体,都面临着如何处理自我与他者、共性与个性等问题,都需要秉持“美美与共、和而不同”的原则和智慧。在这方面,“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中凝结出的核心价值理念,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有着极其重要的启示”[2]485~486。

总体来说,中外比较是贯穿《概论》的思想线索与核心方法之一。中外比较旨在讲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故事,旨在呈现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独特性与优越性,旨在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九次集体学习时的重要讲话提出的“讲清楚中国共产党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是我国各民族共同发展进步的可靠保障,讲清楚中华民族是具有强大认同度和凝聚力的命运共同体,讲清楚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所具有的明显优越性”[1]。如果在《概论》教学实践中灵活运用中外比较法,必将有益于帮助学生准确认识中华民族历史的发展脉络,准确认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准确认识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基本国情,准确认识中华民族取得的灿烂成就和对人类文明的重大贡献,进而增强对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和自豪感,增强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和底气,增强对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的自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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