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卡尔·格鲁纳特
编者按:
本期“世界科幻”来自德国科幻文学先驱之一卡尔·格鲁纳特(Carl Grunert,1865 —1918)。受儒勒·凡尔纳、库尔德·拉斯维茨及H.G.威尔斯的影响,20世纪初,本来是诗人、剧作家的格鲁纳特开始致力于未来小说的创作,并写下了三十二篇著名的中短篇作品。但这位未来文学先驱,在中国读者眼中却还较为陌生,译作甚少。1979年第3期的《科幻世界》(当时名为《科学文艺》)发表过他的《斯泰勒先生的头》。
本篇作品是格鲁纳特1908年发表的科幻合集《火星间谍与其他中篇小说》(Der Marsspion und andere Novellen)中的一篇,故事围绕一颗即将撞击地球的神秘彗星展开,小说情节紧张,有时又不乏幽默与讽刺,即使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读来,依然有趣。另外,文中对资源分配不均的恐惧与互不理解下催生的战争等内容,也是对当下时代的隐喻。地球末日将至,人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关乎整个人类的毁灭性变故时,态度如何递进变化?且看这个巨大变动下的“新世界”是如何诞生的……
……至于,观测到的(引力)扰动是不同时间的客观存在。出于比较研究的目的,我恳请您让欧洲天文台按照相关方向查验,希望我那个小雇员的担心是多余的——(如果真是如此)对我们来说反倒有些遗憾——您说是不是,我敬爱的同事?我一直期待有一天您能莅临我们的天文台,并向您展示我们全新的五十寸天文望远镜。您最好快点儿来吧,以防真出了问题!
希望今天的结语问候可不仅仅是走个形式。
衷心再见!
太·莱视空①
收信人坐在普鲁士天文台的工作室里,讀完信后凝思片刻,迅速站起来按下了一个按钮。
“替我去劳驾施泰因韦格博士来一下!”他对进来的随从说。
天文台台长把上述信件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召见来的人。
施泰因韦格博士认真地读了起来。他那双机灵的浅棕色眼睛越往下看,就越专注地盯着信上的每一行字。
“如何?”台长在他读完后问道。
施泰因韦格博士表情怪异地看向台长。
“到底怎么样,博士?”
“台长!这封信里没什么新内容——就信中最后的结论算新的。”
“你怎么会……”
“信里提到的扰动我已经观测好几个星期了。”
“啊?你怎么一次都没跟我提呢?”
“我也是对观测到的扰动还不够确定嘛。台长!这情况太不寻常了,完全脱离了天文事件的范畴……”
“我懂,亲爱的博士,但请你谈谈,你对这件怪事有何见解?”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不负责地解释,台长。经过我的观测和计算,我相信也只能这么说,那个……”
“那个什么,博士?”
“那个……尽管这听起来神奇到不科学—— 一个质量巨大的未知天体正以难以描述的速度接近我们的行星系。”
“那它早该被发现了,由某个天文台公布出来。”
“但如果它是一颗看不见的天体呢?”
“你的意思是——根据霍勒切克②的假设—— 一颗彗星在其轨道上无法脱离太阳光,就像1882年的赫迪夫彗星③,它也是在离太阳日冕非常近的地方,是拍摄记录日全食的日轮时才偶然被发现的。”
“这一假设至少可以解释彗星为什么不可见。但彗星对我们行星系统的巨大引力影响,例如对月球轨道的影响,仍然是一个谜。但这种影响也表明了,那彗星有比我们认知的彗星大得多的质量。”
“不错,但是,它不是一颗通常意义上的彗星!我问你,你有没有试着基于系统偏差更精确地计算过这个扰动源的位置?包括它的轨道因素。”
“那倒还没有,台长。”
“哦,那我们还不赶快开干!这信里提供的数据会让我们的工作变得容易不少。”
说完,台长把这份内容详尽的文件交给了面前的首席助手,这位好脾气的读者已经在之前阅读过该文件的结论了。
这座坐落在普鲁士地区至高点上的巨大天文台孤寂清冷。
在这座庞大的建筑中,施泰因韦格博士独自坐在他的工作室里,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写满了公式和数字的纸稿,他一直在为那上面的内容绞尽脑汁。
这些杂乱的黑色符号到底说明了什么?
纸上这条算不到头的方程式又意味着什么?这位首席助手在这段时间已经反反复复拿起那页纸十几次了。
……数星期以来,施泰因韦格博士相信自己已经注意到了月球运行过程中的某些确定干扰,然而这位天文学家无法用长久以来已知的微小不规则现象来完全解释这些干扰。
诚然,观察到的偏差是如此之小,只有细致入微的观测才能注意到它们。施泰因韦格博士最初甚至将此事归咎于他观测中的小失误。但随着数次新的观测,博士认识到人为失误的说服力正在消减,它是客观存在的概率越来越大。当太·莱视空台长的那封不祥之信从汉密尔顿山①寄到时,他已经确定,只有当一个庞大的天体以可怕的速度接近我们的行星系统时,才能通过其引力带来这些与日俱增的不规则现象。
这封信不仅证实了他的看法,其中分享的天文数据也提供了大量新材料,使他能够确定这个充满谜团、仍然完全不可见的天体的轨道参数。
施泰因韦格再次伸手去拿那张写着公式和符号的纸。
“就是这样运动,以后也会这样动下去!”他用一种带着奇特空响的声音说道。
他拿来一张天体图,图上标出了一年中地球在黄道上的大致运行轨迹。他用铅笔在图上画了一条稍微弯曲的曲线,然后起身打开窗户。
晚风轻柔温润地抚过他的额头。山谷中是蓬勃肥沃的田野的夏日美景,摇曳起伏的玉米田,随着花园和栅栏里数以万计、色彩斑斓的硕果,铺展在他眼前。
沉甸甸的、丰收的祝福……
沿着山坡上狭窄的乡间小路,一位身着乡村服饰的年轻女子,缓慢而疲惫地一步步向上行去,仿佛她同样背负重担。
沉甸甸的、丰收的祝福……
施泰因韦格博士坐回到工作桌前,闭上眼睛,就像再也无法看到外面所有夏日的祝福一样。
他枯坐思虑。
那即将来临的命运啊,不问四季交替,不问日夜消长,不问稼穑艰难,不问春华秋实……
然而,那位伟大的英国人对人生的要求是正确的——“成熟就是一切!”②
施泰因韦格博士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年轻时种下的因已结出了成熟的果,对即將到来的命运也可坦然面对吧?但他生命中最美丽的花朵,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已经凋谢了。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青年时光。
在熟人圈子里的女孩、人妻和母亲眼里,他虽然已生华发,但仍算得上是青年才俊——毕竟他是个钻石王老五。
他想到了自己真正的青春,想起了年轻时的爱情——献祭了他第一首诗和眼泪的爱情。
禁欲、严肃和纯洁是他的爱情观——只有在那意乱情迷的时刻,他才鼓起勇气惶惶中亲吻了一下——这位严肃、孤独的学者今天回忆起那个吻,想到两人彼此的尴尬,仍会会心一笑。
命运最终让彼此分道扬镳,他饱受内心混乱的煎熬。
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但他知道,她也孤独地生活在远离这里的某个地方,那也是个骄傲、痛苦、关上心扉的灵魂。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老台长走进了房间。
“我就知道你还在这里,亲爱的博士!看看吧,我又收到了三封电报,都与同一个诡异现象有关。”
“是的,”施泰因韦格说,“事实已不容置疑!台长,请看,这是隐形天体的轨道计算结果。”
他把自己的成果呈现给满头白发的台长。
台长俯身盯着文件,开始喃喃自语地念叨起那一长串没完没了的公式和数字。
台长的脸色越来越严肃。过了一会儿,他急切地说道:“但是——我的博士!这比我们猜测的还要严重!我看到你使用了力学公式,它可以让你只用一个常数来确定那颗存疑新星体的位置?”
“绝对可以,台长。”
“这个数据——”台长指着数学计算中的一处,“你确定吗?”
“我确定,台长!”
“但是——这个隐形的扰动源正在接近地球,这要出大事了!给我一张地球轨道图,我几乎肯定,地球必然会在同一时间……”
施泰因韦格博士递给台长一张天体图,上面是他之前画的曲线。
台长看了一眼,然后用一种奇怪且严峻的眼神看着他的这位左右手,说:“看来你早已得出了整个计算的结论!”
稍做停顿后,台长继续正色道:“所以,在 8 月 3 日,这颗看不见的未知天体将与我们的地球相撞。”
“以每秒约一百五十千米的速度!”施泰因韦格博士补充道。
“那意味着——世界末日!”台长轻声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世界末日倒未必吧,但地球——铁定完蛋了!”
“地球末日!”
这一原本在专家圈子里快速成为定论的消息,慢慢渗透到了人类社会的各个层面。起初,它只是来自各个天文台的机密报告,但渐渐地在日报栏的导读中获得了一席之地。
当然,一开始是以负面形式出现的。大多数报纸在报道即将发生的事件时,都会以这样一种形式写道:
“世界末日再临!尽管这次的消息源自天文学界,但‘狼来了的权威性有待商榷。”
接下来,人们通常会不厌其烦地盘点迄今为止预言过的所有世界末日——大多数报纸在新闻结尾又会写上同样的老套说辞:
“因此,像过去一样,祝愿我们古老而善良的地球母亲会安然无恙,以慰读者,而那些奉数学为圭臬,宣布 8 月 3 日为世界末日的恶谶该退场了!”
各种滑稽小报、幽默杂志这回又有了好素材:天文报告中的大新闻—— 一颗质量巨大的隐形天体正从太空深处接近我们的地球——有了层出不穷各种变着花样的写法,什么“古老的魔狼芬里斯①张开了巨口”,什么“米德加尔德巨蛇②盘绕着愤怒的太空”。
7月3日,那些个粉饰太平的官老爷们再次从官邸早报上了解详情,有了把握后,终于开始履行他们的职责。他们用阿拉戈③的名言宽慰民众的情绪,出面保证地球与彗星之类的玩意相撞的概率为二点八亿分之一,即地球不可能遭遇撞击。这一天傍晚,普鲁士天文台白发苍苍的老台长博·瑟闻多①向万千听众发表了演讲。
老台长这样做是受到了高层的压力——作为一位世界知名的学者,他的表态能够在第一时间驱散民众不必要的担忧。
这位老迈的天文学家一开始就用朴实无华、不带情绪的话语讲述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也强调了它的特殊性,以及对学者们的学术价值。最重要的是,正在接近的天体(通俗来说即彗星)的隐形性质和根据计算得出的巨大质量带来的引力扰动,引发了天文学家们的兴趣。这颗新天体的轨道参数现在已经能从天文学角度精确测算——可以肯定的是,这颗正在接近的天体将于 8 月 3 日下午 3 点 34 分 52 秒到达我们的地球。
在公布撞击时间之前,大家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天文学家的解释。毕竟,大多数消息都是从报上看来的。但现在无疑是当头棒喝,听众们不禁打起精神竖起了耳朵。
人们期待听到一个大大的“但是”的官方解释——尽管有这些完美无瑕的计算和前提条件,但令人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天空中只会出现一场流星和陨石的视觉盛宴,此外没有任何迹象能表明“太平盛世”受到了严重威胁,地球也将继续不受阻碍地在太空中运行,直至无数个纪元之后。
然后,老台长停顿了片刻,打开面前的文件夹,拿出一张纸,继续说道:“昨天凌晨,我们终于在天文台成功拍到了一张隐形彗星的照片。这种方法是这样的——在此简要地说明一下——在一块平板上制作一个感光层,不过,这块平板不像普通的明胶干板②那样用于可见光,而是可以接受波长约二十亿分之一毫米以下的紫外线。这种不可见光摄影法的发明者,是我们的首席助手施泰因韦格博士,从这张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卓有成效的工作成果。”
老台长把提到的照片递给坐在他旁边的人。
人群从四处涌来——
想一睹这张照片。
即使是外行也会立即注意到:它与其他彗星的外观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它没有奇形怪状的彗尾(彗尾正是早年间彗星被称为“神之惩戒棒”的原因),彗星真正的头部(通常是由壳和核组成)也没有出现在照片中。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圆盘,它从天空背景中跳脱出来,荧荧发出暗淡的光,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每个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普遍感到了失望。这个小圆盘就是那个可怕的天体?能让地球上的全人类激动数周甚至数月的可怕天体?这玩意儿连根吓人的尾巴都没有!
在这种氛围下,大家感慨万千,其中一位挺着啤酒肚的酒馆常客,操着一口浓重的柏林腔对照片评价道:“这点儿嘛事儿哪值得俺闹心!”
“这不等于没事嘛”——在老台长再次发言之前,人们对于“宇宙造访者降临事件”已经得出了结论。听众的这种反应使老台长此刻被周遭的笑声所包围,于是他用比之前听起来更尖锐和犀利的声音对着大厅喊道:“是的!——这屁大一点儿事情会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恐惧!”
他严肃地强调着每一句话以说服在场众人,接着大致描述了这回地球会遭遇到什么。这一次,不会像一颗小彗星与地球轨道相交时那样,只来一场无伤大雅的流星焰火;这一次,将会是一场恐怖至极的相撞,稍微想象一下两列以最高时速相向而行的特快列车相撞的结果就可知。在这次碰撞中,地球的运动很可能会立即停止,如果地球在撞击中幸存下来的话,它必然会变得炽热,因为撞击和突然停止运动会产生巨大的热量。老会长觉得自己有责任说这些话。他清楚地知道,人们希望他加入那些粉饰太平的官员行列,许多听众可能今早才在日报上被那些“粉刷匠”灌了迷魂汤。但是,对真相和科学的职责要求他说实话。形势严峻,严峻到无以复加。在他看来,除非有意想不到的新变故,否则地球就无药可救了。
“我不喜欢说自相矛盾的话,”这位演讲者大致总结道,“否则我会说:如果阿拉戈曾经认为可以假设地球与彗星之间发生致命碰撞的概率为二点八亿分之一,那么我认为,这次我们地球人得以幸免于难的概率是相同的——也是二点八亿分之一!”
大厅里渐渐变得死一般的安静,人们仿佛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每个人都从演讲者的话语中听到了真相,那完整、苦涩的真相。所有人都觉得地球的命运已经注定。或许还有一两个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紧紧揪住演讲者提到的一句话不放—— 一个能救命的变故,凭此就能阻止即将到来的灾厄降临。但过去那种每天早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旁观那颗看不见的“彗星”逼近地球的看戏心态,一去不复返了,再也没有那种无忧无虑的自信了!
演讲结束后,人群上前围住了老台长。他们希望在私下里听到他的 “非官方”、仅供私人参考、令人欣慰的观点。但都是徒劳,老台长用简短的话语摆脱了围堵,“该说的我都说了——谈论危险并不能让它从世界上消失!”
当第一个被允许提问的人问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至少延缓一下即将到来的命运时,这位老先生那双被浓密的白眉毛遮住的黑色眼睛中迸发出了光芒,随后他只说了一个词,“希望!”
当众人安静下来,讲台上的老学者换成了施泰因韦格博士。
“他想干什么?”有人问。
“那是谁啊?”其他人喊道。
“那是天文台的首席助手,”提问者附近的一位先生回答道,“施泰因韦格博士。”
“哦,施泰因韦格博士!—— 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光棍!”一位“年长”的年轻女士在她同伴耳边低声说道,“小心,艾拉,‘道德楷模来了。”
“尊敬的与会者!”新演讲者开始说道,“我尊敬的台长以及之前的演讲者允许我向诸位说几句话,现在也请诸位友好地听我说两句!——诸位刚才听到的将会如同噩梦般降临在诸位身上。就人类目前的知识和洞见而言,是所有文明种族预言中所讲的‘世界末日。所谓‘审判日终将到来,尽管形式与信众期望的不同。我等每个人注定的末日正在逼近——同时也正在逼近数以亿计的人们!我等在命运之网上探寻可以脱困的漏洞,发现是徒劳;我等向当今诸神——神奇的科技力量——寻求帮助,结果也是徒劳。这些注定无果!没有任何蒸汽船、闪电列车能够快到足以带我等摆脱这种厄运;没有任何飞艇能够到达那座祝福之岛,令宇宙浩劫施以仁慈,擦身而过!诸位向我哀叹我等行星之末日,人类之覆灭,但我要告诉诸位,这不是发生在我等身上最糟糕的事情!更糟的事情早就在我等身上发生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亲爱的艾拉,你明白这些鬼话吗?”上面提到的那位女士问她年轻的邻居。女邻居没有时间回答,因为演讲者继续说道:“我等的灵魂早已在当今备受赞誉的文明中消亡了!比我等身体之衰弱更糟糕的,是几十年来越来越快、越来越难以抗拒的科技进步带来的沉沦,一切可以让我等超脱贫瘠人生的真正人生价值,一切人类为之奋斗和苦寻的最崇高之精神追求,那些我们的诗人为之吟诵的一切,都在被埋葬。”
“一个理想主义者!”有人喊道,“在我们这个时代,你还想要什么?”
“在我等这个时代,理想主义者应该做什么?”听到喊声,演讲者高声回道。
“看看我等的时代!我等当中谁还能说他一直忠于自己的理想?我等当中谁还有勇气去面对普遍的精神堕落!在争名逐利的欲望鞭策下,追求虚荣外在之成功的我等,变成了什么样子!我等本属于备受赞誉的时代,先进的文明,加快了我等进步的脚步,振奋了我等的言语,犀利了我等的眼睛,敏锐了我等的耳朵,使我等手握驯服数百万马力的电之缰绳——但它也磨平了我等的思想,堵塞了我等的心灵。社会上层在空虚与腐朽中享受着亮丽光鲜的精致生活,最底层人民的生活却彻底崩溃了!即将到来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呢?人类心中的那头野兽将继续存在,而且随着科学的进步,这头野兽只会变得愈加狡猾。所以,朋友们,不要让这次凶兆的魔爪白白出现! 让我等拯救还能拯救的东西吧!如果我等注定要灭亡,就让我等作为真正的人类走向灭亡吧!无人会书写我等的历史,无人会审判和惩罚我等在末日时刻的作为与不作为——我等每个人都将是自己的法官。地球可能会沦为废墟,但我等人类之尊严不会,我等中的每一个‘我,人格意识,乃至人格的永恒、神圣,都将超越空间与时间,超越诞生与消亡,凌驾于宇宙生灭。”
喧嚣的吵闹此起彼伏,个别人嘶吼道:“空话!废话!够了!够了!”
“让他说完!安静!安静!”其他人大声喊道。
人群已经开始分成几派。口哨声和嘶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突然背景里出现了一阵混乱的喧哗——从大厅的长廊中,突然飞出一沓儿数百张印刷品。
“号外!”“纽约暴乱!”“芝加哥革命!”
“大声念出来! 大声念出来!”有人喊道。
一个穿着工人制服的年轻人爬上桌子,读道:“来自纽约的电报:今天发现了当地国家天文台的秘密报告!8月3日彗地相撞,可怕的灾难不可避免!万物都有可能覆灭!民众骚乱!攻占坦慕尼协会①!抢劫银行和百货商店!芝加哥也公开革命!血腥巷战彻夜不休!政府无能为力!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
“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这句话像野火一样蔓延进人群。
难以形容的骚乱爆发了。演讲者周围挤满了人,他们握紧着拳头,整个空间里充斥着尖叫声和叫喊声。集会中的精英分子纷纷逃离了大厅。
施泰因韦格博士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定定地看着汹涌的人群。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老台长带他离开了演讲台。
“来吧,亲爱的博士,我的朋友!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个人是无力反抗的。这边走。靠美国那个大新闻耍了个诡计,制造这种愚蠢的巧合,差點儿彻底破坏了一切。但你也许已经唤醒了几颗还没睡得太死的良心。你知道,我和你想的一样。如果存在另一个人类地球,真正能让我们走得更远爬得更高的一定是理想主义者。因为只有理想主义才能战胜我们这个时代的堕落,战胜围困我们的浊世,浊世的一切!走吧——qui vivra verra!②”
现在,人们的情绪变得截然相反。警报信息越来越多。而且,由于隐形天体继续藏在太阳光中,人们无法像观测其他彗星一样看到这位正在接近的“敌人”,情况变得越发可怖。但天文学家们已经确定,它还是会被看到的,只不过是在发生撞击前短暂的时间段里!
一切因素结合在一起,从根本上动摇了人类社会的根基。
我们的现代文明,这个时代备受推崇的文化,本应该证明它的价值,显示其用原始本能将人们变得多么坚强。
但它惨遭失败,美国的新闻事件已经验证了这一点!尽管政府采取了一切预防措施,有时还采取了武力,但事态仍然停滞不前。群众包围了公共建筑,到处都是骚乱。
人们建造了各种奇怪的水上和空中交通工具,不会沉没的船只、巨大的系留气球(使用缆绳将其拴在地面绞车上并可控制其在大气中飘浮高度的气球,升空高度两千米以下,主要应用于大气边界层探测)等等。现有的用于军事和航空的气球也被强盗般的人群抢走了,以便为相撞的那天做好准备。至于气球上的幸存者能逃去哪里,没有人为这个问题动过脑子。
各种拯救地球的伟大建议也被提了出来:其中一位建议,沿着彗星在我们大气层内的轨道上释放装满炸药的巨大系留气球,这些气球会在彗地相撞时爆炸并阻止彗星;另一位建议,一旦彗星现形,就用克虏伯①的巨型火炮向它开火;第三个人想利用尼亚加拉河②的全部水力产生强大的放电来摧毁正在逼近的彗星;第四个希望通过某种力量影响彗星的运行轨迹,使其撞向地球大洋的最深处,其中的海水会像减震垫一样降低撞击的严重程度……以及诸如此类不切实际的想法。
所有阶层的人们都逐渐被即将到来的事情笼罩在苍白的恐惧之中。
只有一件事在这股利己主义的洪流中显得格外光辉,那就是德国人对职业的古老忠诚:即使在失去岗位的情况下,也会尽职到最后一刻。这道光辉在追名逐利的乱斗中,遍布在那些最杰出的位置上,倍加耀眼。
编年史家在公元1000年讲述的所有关于迷信恐惧的产物都在重演,尽管是以更现代的形式呈现。而且和过去一样,宗教狂热分子尤其享受他们的狂欢盛宴。在每一个广场、每一个街角,任命的与未任命的赎罪传道者都在成倍增加。所有在黑暗世纪中受尽折磨的想象,都化为“审判日”的恐怖,在人们的脑海中复活了。“救世军”③斩获海量的新追随者:在其大本营周围,五颜六色的旗海翻滚,热情的人群日夜来回涌动。
还有门“生意”也欣欣向荣:来自美国的投机保险公司发出了诱人的宣传册,他们充满纯氦气的巨型飞艇,能提供在防震、防水吊舱中的好座位——价格当然不菲。
7月13日下午晚些时候,欧洲首次在日轮前看到一个黑点,该黑点被云层略微遮挡。这种现象可能会被误认为是一次小型日偏食,可惜那天的日历上没写会有日食。
人们在街上停下来,指点讨论着那个圆形的黑点。
毁灭者!
“他”确实存在——尽管人们试图否认它、掩盖它,而它正以每秒二十英里的速度靠近着地球!
日轮前的光斑越大,一些人的恐惧、兴奋和绝望,以及另一些人的失控和破坏欲,也随之急剧增大。
7月23日下午5时34分31秒,明亮的日轮首次消失了片刻,完全位于“彗星”的暗盘后面。
令人毛骨悚然的日全食奇观,出人意料地呈现在北半球部分地区的居民面前。如同灾难即将来临的预言,一道巨大的血红色日冕,如同火剑般熊熊燃烧,环绕着漆黑的日轮。
在图林根④坎堡小镇的黄昏暮色中,有栋宜人的乡间别墅,它的山墙上某扇窗户敞开,窗前一道孤单的倩影俯瞰着萨勒河谷。
她的面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令人着迷,蓝色的大眼睛与深栗棕色的头发相映成趣。她端庄大气,由内而外熠熠生辉,白色长袍勾勒出柔美的线条在周身流动,更增添了她的气质。
她冷冷地看着萨勒河畔的数百人,那群人全都呆呆地盯着天空中的一个地方……
在他们上方的蓝色深处,悬挂着“毁灭者”—— 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这颗彗星无情地接近地球,现在大咧咧地站在太阳旁边,其巨大的尺寸,想看不见都难。
某一刻,汉娜·罗特巴赫的眼睛瞥了一眼上面明净蓝天里的黑影。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并不怕“他”。
“他”不会成为她的毁灭者,她视其为解放者。许多人如此赞美生活,如今又为之哀叹。生活才是她的毁灭者,摧毁了她活下去的希望,覆灭了她存在的价值以及生存的意义。那天空上的大恐怖突然而至,将她宛如死水的心灵和早已沉寂的梦想重新唤醒,拉回到那个人身上,拉回到那个以探索天空及其法则为己任的人身上——拉回到施泰因韦格博士身上,那个她青春岁月里的爱人,叫作埃尔文·施泰因韦格的人身上。
也许在这一刻,他的眼睛同样注视着空中的天体——学者的兴趣使然,他会为她讲解这一切吧,如果他还像十五年前一样,陪伴在她身旁,两人一起穿过家中的走廊,漫步在星光璀璨的夜空下。
悔不当初!
她知道两人的分手是无可奈何。生活远比他们强大!所有点滴小事和琐碎言行都是蒙骗他们的手段。她痛苦地想起那些处心积虑的亲戚们的谎言和诡计,她的爱人因此疏远了她。丝丝苦痛折磨着她,令她沮丧。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她灵魂深处的记忆中响起了他最后的情诗:
留下,好不好?我纯洁的天使。
晨曦在你眉间微笑,
而我一错再错,黯然失意。
惆怅满腹,晦夜迢迢。
离开这可怜虫,你还是决定走。
永别了!从此咫尺天涯,我们挥挥手。
不!要是你还在为我祈祷——
留下,好不好?
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她也只见过他一次。当时她出席不久前在邻近官邸的一个科学协会举办的活动,那是他的一项科研发现的发表会。她坐在大厅一个隐蔽的壁龛里,能够不受打扰地注视他。他那张阳刚而严肃的脸上,多么忠实地保留了她熟悉、爱慕的那个人年轻时的容貌啊!不管发生了什么,她还是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心仍然属于他!
门的轻响将她的思绪从窗前拉了回来。
那里——他站在了房间中央!
她颤抖起来,心脏仿佛被揪住了。
他走过来,将她的双手牢牢地握在他忠贞不渝的手中,说道:
“命运曾阻止我们走到一起,我的爱、我一刻不能忘记的汉娜, 但它不能阻止我们——我想和你……”
“同生共死!”她接过他的话,那双能述说她内心深处话语的眼睛,闪烁着放飞的光芒。
在那些惊恐地挥舞着双手、尖叫着、哀号着,声势越来越大的人群上方,一对紧紧相拥的幸福情侣站在窗前。天空中,毁灭者在黄昏暮色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可怖,而他们也许是唯一能用平常心看待毁灭者的人了。
文字已经难以描述那些地狱般的场景,就在撞击发生前的几小时,悲剧已经上演。法国大革命的时代又回来了,但是是以千百倍令人战栗的面目重现的!就像在一艘正在沉没的船上,各种自私自利之人如恶鬼般露出獠牙,茹毛饮血。骇人听闻的场面在最后的几个小时里,百次万次地不断重演,两脚站立的野兽仅凭本能驱使,为生存而战。懦弱与残忍无处不在!学者们计算出,柏林很可能是这次撞击的发生地——在这里,所有人咆哮着、怒吼着心中的恐惧,歇斯底里地相互战斗。少数还能发车的列车遭到了猛烈袭击,为了争夺几个飞行气球,人们展开了正式厮杀。留守的人们用各种暴行发泄着愤怒与绝望:纪念碑被砸碎(柏林有许多纪念碑),监狱遭到猛攻,工厂被爆破,铁路桥梁被炸毁——政府军和愤怒的暴民在街上激战了数小时,阵亡者尸积如山,成百上千。
让我们为这最后的几个小时蒙上一层面纱,因为几乎整个苍穹的三分之一已经被逼近的灭世巨兽所覆盖,它就像清晰可见的厄运,在地球上方舒展着死亡之翼。
在普鲁士天文台里,年迈的台长站在他的仪器前。
我们伟大的俾斯麦曾经说过“好马至死不离鞍”,老学者生活态度严谨,责任感极强,正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尽管他不知道这些天是在为谁记录基于天体力学发现的有趣偏差,但他以一丝不苟的认真态度在做这件事。继天文扰动后,现在又出现各种地壳扰动。大约一个小时前,一场大地震快速席卷地球。天文台地下室的地震仪顯示,此刻正在发生强烈地震,震中似乎位于西半球。
几天前,施泰因韦格博士告诉他,决定和他一起留在天文台,就像站岗的士兵要守到最后一刻。他把手放在博士的肩膀上说:“不,亲爱的朋友,你有一个更好的去处,适合你走完最后一程。”
当这位首席助手带着不祥的预感看着他时,他和蔼地说:“你不是曾亲口告诉过我,为何你一直孤单一人吗?”
施泰因韦格博士默默地拍了拍他的手。
“就是现在!在这艰难的时刻,她也是孤单一人。去找她吧!”
“但是您老呢?我的老台长啊,您在这天文台不也是孤单一人吗?”
“我能改变我妻子离开我的事实吗——说白了,我能以超脱的方式比她活得更久吗?不要担心我了,博士。老库尔佩也留在这里!让我最后一次在你面前当个尽责的台长吧,你就放下天文台的工作,解脱出来,调整好你的状态。祝福你!我该说‘保重了——走吧——老天保佑!”做了最后的眼神交流,两个坚定忠诚的人握了一下手后,施泰因韦格博士离开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响起,老台长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远程打字机传来一封海外电报。
台长走到机器边,在展开的自动打印纸条上,他读到了美国时间上午 8 点 49 分 38 秒在纽约发布的急电:
“安第斯山脉发生了可怕的火山爆发。数百个早已沉寂的火山口突然再次活跃起来!进一步的消息暂时空白。”
他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遍电报。
“原来这就是我们地震仪记录到的地震,多半是‘彗星引力引发的结果,”他自言自语道,“就连地球内部的流质,也像海水一样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潮汐,正穿过地壳中古老的沟壑!地球在颤抖,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彗星缓慢、沉重地靠近焦虑的大地,天空仿佛化作黑暗巨幕不堪重负般徐徐落下。
老台长来到观测望远镜前,再次确定了来袭“彗星”的赤经①和赤纬——当他看到新的读数时,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他焦躁地在纸上匆忙写下公式和数字。
就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再次检查了彗星的位置,并再次开始计算……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跑到电报机前。
敲击按键时,他那苍老的手指肯定在颤抖。但他能通过机器传达的信息,只有很少的字句。
然后,他一屁股跌进办公桌前的扶手椅里,兴奋令他筋疲力尽。
他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起来。
毁灭的时刻到来了。
施泰因韦格博士看了看他的便携式天文表。
“还剩 34 分 52 秒!”他对汉娜说道,汉娜挽着他的手站在窗前,“现在三点了。”
“别再看表了,亲爱的!”她轻声嘱咐,“时间会过得很快——对于你、我,还有我们所有人……”
随着一阵难以名状的战栗,她看到头顶上空,几乎覆盖了地平线三分之二的地方,那个黑色的巨型圆盘每时每刻都在变大,就像一列特快列车急速冲来。
由于视觉上的错觉,这颗晦暗的天体显得空洞,仿佛一张打着哈欠的黑色巨口,地球则兴冲冲地打算跳进去!
太阳被硕大的星体遮蔽,形成日全食,散发着苍白、怪异、铅灰色的光芒,笼罩着一切,平添了最后时刻的恐怖。
狂暴的闪电震颤大气,络绎不绝的雷声响彻深空,飓风般的狂风呼啸而过,席卷田野,巨大的冰雹如雨般摧毁一切。
现在,公共建筑上的时钟显示为3点34分——只剩下几秒钟了……
眨眼间,整个苍穹仿佛都充斥着那庞大的黑色球体,其外围环绕着一层光环,如同北极光般不断地来回流动。
汉娜吻了吻她身边的严肃男子。
“谢谢你能来!亲爱的,抱紧我!”
施泰因韦格博士深情地望着她……
然后,一道明亮的光,在灰暗的微光中,落在她原本显得死灰色的脸庞上,滑过她棕色的秀发——那是一道来自窗外的光。
难道是在人世间行走的格洛特②爆发了她的怒火?
难道是世界大火③的火种从天而降?
那是——第一缕羞涩的阳光!
施泰因韦格博士拿出手表——上面显示为3点37分29秒,已经快超过计算的时间点三分钟了!
然而地球还没有发生碰撞?!
太阳居然又出现在了侧面!!!
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的事如何化为了可能?!
在碰撞发生前一秒,帝国政府从普鲁士天文台收到了一封简短电报,其中写道:
几个小时前地球突然偏转其轨道使碰撞偏离。原因未明。3点34分52 秒时,“彗星”已经偏离地球约 100 英里。
博·瑟闻多
是的——地球得救了——在第十二个小时。
接着又是数小时的焦躁不安,只要地平线上那道危险的黑色阴影依旧高悬,人们便心存忧虑。但当新的一天的早晨,太阳升起,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毁灭者”不再使天空变得黑暗——就像数百万年以来,即使最沮丧的时候——人们的勇气和希望还是会回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人类以比预期更快的速度回归了原来的生活轨道。
在一封向老台长告知自己婚事的信中,施泰因韦格向老台长索要了其在预计碰撞前几个小时所做的天文记录。
老台长在贺信的最后写道:
在此附上你所需的天文资料。假如汉娜女士正如你所告诉我的那样——我想,她不至于因为你偶尔将目光从你们的幸福小天地转向宇宙大天地而生气。宇宙那片天地对于我们天文学家来说,只是一张充满了已解决和未解决的数学问题的黑板。我知道,亲爱的博士,最后一个未解之谜‘为什么预期中与不祥彗星的碰撞没有发生正在折磨着你,就像它也折磨着我一样!也许你会比我更幸运,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真誠地希望是你(我毫不怀疑会是你)能找到答案。
敬上
博·瑟闻多
老台长的愿望很快实现了。几周后,施泰因韦格博士向科学院提交了一篇论文,题目为《论8月3日彗星与地球不相撞的原因》。
作者根据详细计算证明,碰撞前不久地球突然偏离轨道,是安第斯山脉数百个火山口的喷发,对地球球体产生反作用力的结果。目前正在爆发的所有火山,火山口深达数千米,充满了地球各个时期的沉积物,它们如同巨炮般正在将那些沉积物作为负载投向太空。安第斯山脉是呈链状排列的火山,这引起了同时且同向的对地球球体的反作用冲击,其总和产生的力足以将地球抛离绕太阳公转的轨道。虽然只有不到一角秒①,但足以防止可怕的碰撞。
论文得出结论:“不朽的达尔文首先认识到了‘生存斗争的后果,由此等而论之,这次地球难道不是以一种真正宏伟的方式诠释了这一点,就像在一个活的有机体中一样吗?正如生命世界中,在危急关头生物体会唤醒体内沉睡的力量,或者迫使这种力量再次被激活一样,在这场“struggle for life”(生存斗争)中,我们的地球母亲使用了她体内已经存在了数千年但暂时沉默的力量,并以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将我们从逼近的敌人手中拯救出来,从而确保了我们种族在未来数百万年的继续发展。因为持续不断的发展和进化中,蕴含着所有生命的秘密和意义。天堂就在我们面前,而不是在我们身后。”
这篇论文的最后一句话是由一位女性——汉娜·施泰因韦格——亲手写在手稿上的。尽管最初听起来像是一个纯粹的个人承诺——是她在最后时刻与她至爱的山盟海誓,但这句话也乐观地表达了对人类社会整体进步的希冀。在所有阶层、各阶级的人民中,这种希冀正在悄悄地、不可阻挡地涌动着,就像一个更高级的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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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为“T. E. Leskop”,作者臆造的姓名,连在一起为“Teleskop”,即“望远镜”。
②即“约翰·霍勒切克”(Johann Holetschek,1846年8月29日—1923年11月10日),是一位奥地利天文学家,以研究彗星而闻名。
③“赫迪夫”指1805年至1914年间埃及统治者的头衔。此处实际上指的是1882年大彗星。由于此彗星曾在埃及1882年的日全食记录过程中被观测到,所以当时也称其为“赫迪夫彗星”。
①汉密尔顿山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其上坐落着著名的利克天文台。
②“伟大的英国人”指莎士比亚。此处引用了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李尔王》中的著名台词。
①北欧神话中的魔狼,洛基之子,有吞噬天地之能。
②北欧神话中的世界巨蛇,与魔狼芬里斯同为洛基之子。
③指弗朗索瓦·让·多米尼克·阿拉戈,出生于佩皮尼昂,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天文学家和政治家,曾任法国第二十五任总理。
①原文为“O. B. Servator”,连在一起为“Observator”,即“观察者”。
②一种19世纪中下叶发明的摄影底片。
①坦慕尼协会也称哥伦比亚团,1789年5月12日建立,最初是美国一个全国性的爱国慈善团体,专门用于维护民主机构,尤其反对联邦党的上流社会理论,后来则成为纽约一地的政治机构和民主党的政治机器。
②法语,意为“拭目以待”或者“时间会证明一切”。
①德国军火大王。
②位于北美洲五大湖区。
③是一个于1865年在英国伦敦成立的国际性基督教慈善组织,以军事建制形式作为其行政架构而得名。
④位于德国中部的一个邦。
①天文学使用在天球赤道坐标系统内的坐标值。赤经通过天球两极并与赤道垂直;赤纬与地球上的纬度相似,是纬度在天球上的投影。
②原文为“Glut”,即北欧神话中火焰巨人络吉之妻,德语中有火焰之意。
③“世界大火”是指北欧神话中灭世大火,也是“诸神的黄昏”中的一个阶段,发生在芬布尔之冬后,米德加尔德巨蛇引发灭世海啸、魔狼芬里斯吞日之前。
①角秒又称弧秒,是量度角度的单位,即角分的六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