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劭 许杰青
进入现代社会以来,现代性赋予人类前所未有的自由以创造新事物,其所蕴含的以人为本的价值取向及其科学理性思想已经深入人心,科学发展和理性精神的弘扬、人的主体性地位的确立,极大地变革了人们的生存境遇。但与此同时,这种现代化进程在促进人类文明进步的同时也呈现了双重性,它逐渐遮蔽了人的存在价值,把人们抛离了社会秩序的正常轨道,摒弃了其本身所承载的精神性,致使人们产生了意义与情感上的失落与压抑,未能切身感受到现代化所带来的身心喜悦。最早对这种现代性危机进行剖析的德国学者马克斯·韦伯将这种危机的出现归结为人类社会的理性化与人们对现代科学的笃信。〔1〕相关建筑学者则探讨了现代性如何影响现代建筑运动,现代性、栖居和建筑之间的相互关系等问题,如希尔德·海嫩通过辨别现代性的不同概念论证了以批判态度面对现代建筑的重要性。〔2〕本世纪初,现代性的研究逐渐进入国人(包括中国建筑界)的视野,如卢瑞芳、金秋野在回顾20世纪西方建筑师及理论家对建筑中现代性的理解后,尝试用现代性来重构建筑学知识;〔3〕夏桂平认为现代性在建筑中所反映的就是与传统的断裂与兼容,同时现代性作为祛魅的进步观念,可以为我们在对建筑技术的选择上提供帮助;〔4〕等等。但总体上说,这些研究大多还停留在对西方已有观点的引介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方法论层面的讨论,缺少针对本土文化环境的具体研究。本文在阐述现代性矛盾与困境的基础上,着力探讨现代性和建筑的关系问题,以及我们如何在现代性视野下重构一种更为理想与人性化的建筑新形态。
“现代性”发轫于西方,是对现代社会的现代化发展状态及其后果的一种理论表述,是一种与现实相联系的思想态度。“现代性”源于“现代”,这个“现代”用以区分信奉基督教的当代和信奉异教的往昔,是针对中世纪而言而非笼统的传统社会。15、16 世纪谱写了现代性的序曲,社会发展开始与中世纪分道扬镳,萌发了以“理性”和“人的主体性”为核心内容的规范运行机制,西欧社会开启了宗教改革与文艺复兴等社会文化运动。伴随着18世纪启蒙运动的胜利,理性原则在个人存在和社会规范等各方面得以确证,神学和理性的位置彻底颠倒,这就是“大写的理性”,它成为评价个人存在和社会行为的重要尺度,并成为个人的存在和社会活动的出发点与归宿。由此,人们实现了自我的主体性,开始依据理性来崇尚自我与祛除迷信,高扬理性至上。“以往,生活是依其所是的样子而被接受的;现在,人的理性能够有目的地塑造生活,直到使生活成为它所应是的状态。……在这个新时代里,为理性原则所指引的人将决定自己的命运。”〔5〕从这个意义上讲,现代性的两大基石在社会中与人照面了,社会以“‘大写的理性’和大写的主体性”为特质助推了个人的主体性和社会的理性化进程,成为现代化社会的指向与标志。
在现代文明中,理性化是现代社会的运转机理与实践活动的出发点,无论是社会文化精神的形成,还是个体所追求的目标的实现,具有主体意识和自由自觉地参与社会活动都是理性精神的产物,它是现代人的普遍生存状态。现代性的生成与资本运动具有同轨性,这一特征也是资本主义社会运行的基础。马克思指出,“‘现代社会’就是存在于一切文明国度中的资本主义社会,它或多或少地摆脱了中世纪的杂质。”〔6〕资本主义的诞生是现代社会的开端,资本主导下的现代生产不断推动工业化大生产,生成了以主体性和理性为基石的现代性,它所支配的现代生产方式使一切社会资源和先进的生产技术都是为了资本追利而组织工业化生产和强化技术创新,即以理性为根基来计算生产成本。这表明资本生产就是一种理性化的过程,资本化的理性由此成为现代世俗理性的根源,并渗透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成为社会运行的通行证。随着资本的不断扩张,理性日益转化为日常生活准则,人们依赖理性原则自主地决定交往实践活动。人摆脱了自然的束缚,成为具有自由自觉的主体意识的现代人,社会生活和个体行为日益理性化。就此而言,资本在增殖动力的驱动下造就着现代性的各种现象、要素和后果,现代性本质上就是资本的现代性,资本是现代性生成与流动的基本动力。但与此同时,现代人也为享受现代化成果付出了巨大代价。“现代人让自己的整个世界观受实证科学支配,并迷惑于实证科学所造就的‘繁荣’。这种独特现象意味着,现代人漫不经心地抹去了那些对于真正的人来说至关重要的问题。只见事实的科学造成了只见事实的人。”〔7〕现代性中的“大写的理性”是一种实证化的科学理性,在日常生活中,这种理性否定人的主体能动性,令人抛弃对人生意义的探问,造成了现代人理性观念的实证化。它彻底割裂了认知方式的完整性,怀疑一切先验的价值预设与先在的理论假设,把对事物的认识停留于精确性的描述和直观认知,因而这种理性极易诱发人们受实证理性所支配而迷误于繁荣的物化社会。“现代资产者使用精密的理性计算技术把社会的一切全盘‘理性化’了,一切都变成了赢利的工具,人们把一切关系变成了达到赢利目的的手段,完全丧失了价值理想。”〔8〕这种实证化的理性与资本互为表里,对所有的个性和意义漠不关心,使真、善、美的有机统一与人的完整性存在意义不断遭到瓦解,把主体性的自我抽象为纯粹的客观对象,从而彻底否定了主体的一切价值,成为主宰社会运行机制的一种新神话。
在现代社会中,由于个人利益的利己性和务实性,在频繁的交往与交易中,为了避免自身利益受损,货币作为资本所使用的理性计算技术应运而生,人们选择以货币为媒介作为联结的桥梁,把货币仿真为社会和个人的自然特性。货币具有普遍性、通约性和同一性特征,可以遮蔽一切事物的内在价值,将个体多样性、差异性以及具体事物抽象为可量化的、同质性的金钱数字,进而操控着社会运行准则与规训着个体的日常行为。于是,货币由于其普适的、独立存在的价值,成为现实的、具体的东西,成为社会运行和人们交往的客观前提。货币将人整合到金钱化的世界之中,金钱成为人们的生存意义和社会活动价值的参照系,诸多主体意志被货币所操纵和控制,进而消解成为伪主体,日常生活的很大一部分被纳入货币资本操纵的领域,许多人成为货币体系的拥护者和参与者,主动参与到货币体系之中来自由地选择职业和生活,从而在社会中获得了合理性的认同。这种“货币化的理性”是一种操纵性的、工具性的狭隘理性,是“大写的理性”在以货币为核心的现代社会中演变成的新的理性形态。这样,抽象的可计算和实用性成为社会的文明准则,货币规则成为社会评价体系,造就了一种客观的、货币化的认识方法与价值观念。
可见,现代性以理性和主体性为基石,使“世界越来越多地被拉入一个超越了传统政治、经济和文化世界的经济和社会关系的网络”,〔9〕它促进了社会的理性化与人的主体性实现,使人能有效地管理自身的生活世界,从而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思维观念和生产方式,使现代社会展现出与传统社会不同的特质。但它也具有难以消弭的二重性,造就了“人为物役”的历史图景,致使现代人陷入两难的境地,社会中产生了更大、更多的孤独,强化着社会和个体的物化,使整个现代社会生活作为资本增殖的工具来加以使用。也就是说,现代性使人的主体性得以翻转,为人们的生存活动提供和创造了各种机遇,它产生了征服自然的巨大能力,为人们开辟了灵活多变的道路,但与此同时,人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代性的内在矛盾在空间中的展开就是建筑现代化,它是现代性在空间场域上的展开,是现代性的空间开端与存在样态,展示了建筑由传统向现代变迁的结果。
现代性在空间中的展开,就是人取代神、理性取代信仰,它改变了世界的时空架构,变革了人们的体验方式和空间意念。基于此,人们发展与建构了现代建筑,使之成为现代社会生活和人的存在中心,从而营造了不同的精神文化、生活品质和生产方式。现代建筑与传统建筑的本质区别在于,现代建筑是“人”的建筑,而传统建筑则是属于“超人”的建筑,它首先是“神明”的居所,抑或拥有统治权的上层统治阶级的居所,然后才是人的居住场所,传统建筑就是以此建构与发展起来的。“这类地点除具备各种优良的自然条件外,还具有一些‘精神的’或超自然的威力,一种比普通生活过程更高超、更恒久、更有普遍意义的威力”。〔10〕现代建筑则处处彰显了主体性与理性,并沿着这种路径而不断成长,它构筑了属“人”的空间,表现出了新的形态、结构和演化动力,能够确保个人日常行为的自由性与自决性,维护人们享有自由的权利和公共化的空间,建构起理性化的管理制度,使人解脱了人身依附关系,因而具有自由性、开放性、公共性特征,保障了主体性的实现。
现代性是资本的现代性,随资本载体的创新而具有更迭性与流变性,现代建筑的兴起与繁荣必受资本所左右,它是背后的资本、权力以及各方社会力量互动行为的共同产物。资本在逐利过程中,随着在全球范围内的流动,促使传统的建筑格局和生活样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建筑的结构和功能不断演变并呈现新景象,代表现代文明的建筑不断高耸于青天之下。即是说,资本成为现代建筑构造的驱动力,人们选用水泥钢铁来构建空间结构,有组织地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现代建筑,并使其不断向高空发展。同时,伴随着机器大工业替代传统手工业,造就了自动化与机械化的现代生活,给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带来了舒适与便捷,并推进着各种文艺与技术的创造。当然,这种建筑现代化也在不断加剧着人们的生存困境,尽管经过一百多年的现代化进程,人们的居住条件和生活环境都得以巨大改变,但由于建筑形态和建筑风格仍然受资本驱动,建筑价值选择依旧被资本所吞噬,形成了建筑的商业化与市场化,本应是独特精神文化与生活方式的空间表征,却成为资本增殖和扩张在空间层面上的展示,即被资本以商品化为基础造就为都市建筑景观。部分作为城市根脉象征的古老建筑虽能得以留存,其历史意义与文化价值却被遮蔽和消解,只是根据经济、政治和文化方面的要求而让这些建筑保留下来,许多被改造为供人欣赏和消遣的文化商品,能够在商业化中产生巨大利润。所以我们看到,大型博物馆可以承担一种理性的功能,但通常人们对博物馆的兴趣集中于片面追求金钱收益这一副产品,在这个主要以金钱为导向的大都市文化中,即使在最偏远的地区也以追求金钱收益为特征。〔11〕可见,城市历史文化与建筑景观的变革一定程度上被纳入资本增殖的逻辑,众多建筑成为资本为了实现自身积累和创造更多利润所形成的结果,其作为一个文化象征和品牌力量就在于能够为资本增殖贡献力量。
建筑彰显着人类文明发展的历程,是人之为人的中介,是物质的和精神的空间聚合体。建筑现代化代表了技术先进的物质文化与需求创新的精神文化,变革了人在城市中的位置,由“超人”的居所转换成为属“人”的空间,但其现代性悖论也随之展露。现代性忽略了人的存在价值,使人越来越感受到一种深层的断裂,并造就了建筑的资本化与资本的建筑化的历史场景。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建筑环境就是一种“乌托邦”的噩梦,它把个人塑造成为资本统治的遵从者,将贯穿基本生活的诸多非理性变为合理化,使人感到无助与迷茫,面临着一定的精神虚无的生存困境,人与人之间形成了有形与无形的分隔和分野。换言之,建筑本是自然的人化过程,是满足人们生存需要的人工环境,但资本却按照自己的利益和需要对许多建筑进行改造与设计,其大部分的外观、结构和定位都由资本所塑造,借助公共权力来更加集中和便利地主宰空间权益,建构属于该群体的居住空间和生活方式,使众多建筑实质上成为资本所主宰的特有空间样态。部分城市的建筑与设计仅仅迎合少数富人阶层的需求,建筑令所有人享受有创造性、有尊严的生活方式的功能被遮蔽,从而瓦解了传统意义上的公共空间,致使共同价值观念消失,不同居民的生活方式与生活道路日益分化。建筑有了拒绝权,谁有钱谁就可以享有豪华的建筑空间,大多数人则被排挤到边缘地带,被隔离出了享有建筑权利的行列,生活水准和未来机会日趋下降,别无选择地被持续剥夺和为富人生活买单。
由此,现代建筑有的成为有钱人生财与猎权的场域,成为有钱人聚集财富的“游戏”。他们的人生目标就是成功投资和为自己获利,个人成为货币符号的规定性,自我的生存意义被金钱所同化,他们的需要与活动都打上了金钱的烙印,自我变成了符合金钱化的实体存在,日益丧失了独特的人格和意识的否定性向度,彼此间富有个性与特色的交往荡然无存。与此同时,他们还面临着普遍的文化焦虑与精神危机,因为看似生活在格式化的、时尚化的建筑环境中,实质上却体验着一致性的生活方式。世界各地都可以见到建筑风格一致的高楼,许多地方都像一个集世界万物于一体的主题公园,人们陷入了标准化的建筑景观中,造成了一定的自我认同与存在的困境,加剧了自身的一种身份危机,再也无法感受到家园感和归属的根性,难以找到其所生活场景的灵魂根脉。海德格尔指出,“我们今天的栖居也由于劳作而备受折磨,由于趋功逐利而不得安宁,由于娱乐和消遣活动而迷迷惑惑。”〔12〕建筑离真实越来越远,成为一个无根的家园,摧毁了诗意的栖居,为多数人制造了痛苦、堕落、幻灭和压抑,而为少数人制造了财富与权力。人们日渐丧失了建筑权利与人性中的神圣性,身份感以及归属感等消失殆尽,生活在一种日益被分割与散碎的环境之中。对此,我们该如何消解理性与人性的异化,创造一种建筑未来的诗学就成为重要议题。
现代性的根本特征是在空间生产体系中展开的,现代建筑是现代性后果在空间的真实写照。齐格蒙特·鲍曼指出:“人们需要反思世界的秩序、反思人类生存环境的秩序、反思人类自身的秩序,以及这方面相关联的秩序。”〔13〕建构建筑新形态就是要从人们的自我完善和理想存在方式出发,构建一个健全与合理的建筑环境,从而超越这种现代性困境。应基于中国社会转型语境,积极探索解决现代建筑二重性的方案,超越资本化的理性对社会肌体的侵蚀,把握建筑空间和社会发展的辩证关系,以推动中国建筑未来的更好发展。
现代建筑既是社会进步力量的充分展现,也是资本逻辑最生动的空间映照。作为资本的当代存在形态,现代建筑的资本化在促进我国建筑发展的同时也衍生出各种问题。因此,必须超越资本,祛除资本逻辑对现代建筑的主宰与控制,透视资本运行的内在逻辑和历史演进规律,以合理的方式重塑资本、建筑和现代性三者之间的关系,制定特定的超越目标与策略,重新构建新的建筑现代性运作逻辑。一是促进政府向公共服务型政府转变。政府应加大对就业、住房、社会保障等公共服务的投资,使每个人都具有创造美好生活的意求,享有表达构造和规划空间结构的权利,强化空间权益和社会治理的公共性。二是处理好效率与公平之间的关系。要坚持人民至上,着眼于更好地服务于人民的目的,兼顾效率和公平,做好监管与运用资本的制度设计,平衡生产和消费、需求与供给,为大众提供优质的公共建筑空间环境。
要建立包容性管理制度体系,使不同背景的主体都有机会和权利参与建筑的规划与设计,让各管理主体之间采用平等对话的沟通方式,并使社会多种力量积极参与,从而在协商、沟通与合作的基础上达到多元利益的平衡。其一,在建筑规划中倾听更多主体的建议和意见。要协调好政府、市场和社会多元权利主体利益的诉求,通过适当的空间重构促进公共资源的共享,为不同群体的利益需要提供便利。其二,扩大居民参与内容和范围。应充分考虑各异质性人群在监管规制、建筑规划、政策执行、公共决策等众多领域都能有公共参与的机会,并积极培育和发挥社会组织等非正式组织的功效。其三,进一步缩小城乡差距。实现区域均衡和可持续发展,克服区域发展规划中对短期利益的追求,不以牺牲农村的土地、水资源、环境资源等为代价,而应将农村视为资源保护的对象。其四,保护城市建筑文化。应充分包容文化的多样性,保护人类记忆,适当保留城市建筑历史,不应将许多历史建筑推翻重建,也不应将城市建筑打造为千篇一律的商业景观。
空间平等权是一种身份权利,体现着社会资源和社会财富的分配,与空间生产紧密相连,其生成过程包含着各种力量和利益的博弈,蕴含着各种错综复杂的权利关系。面对许多建筑共同体走向分野、部分社会成员身份排斥与认同危机及其由权力和资本逻辑运作而引发的一定阶层分化等现实,保障公民的建筑权利成为构建公民社会的现代性模式。首先,居住权是公民权利的基本,美好生活水平取决于人们的居住质量。要保障公民的居住权,应积极维护社会低收入群体的利益,缩小群体之间的差异,对居住空间和社会公共资源进行再配置,如完善经济适用房、安居工程等保障性住房建设等,以改善低收入人群的居住条件。其次,发展权利是主体享受建筑最终成果的权利。应积极促进空间公平,完善公共服务设施配置,改变公共服务设施空间布局的不均衡和受益人群的不均衡,使得不同背景的主体都可共享建筑发展的成果,让更多的人享受现代建筑发展带来的资源与机会,从而真正实现社会的公平公正。
现代性是一个兼具时间和空间维度的变迁结果,建筑空间是人们集体记忆、认同感、归属感和身份感孕育的载体,人们的建筑记忆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变迁而发生改变。共同体意识的解构在于消费社会的形成导致了物化的日常交往,现代建筑让人们生活在一个碎片化的环境中,人和人的交往逐渐变得冷漠和疏远,因而培育建筑共同体意识,对解决现代性危机和促进我国建筑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应增强现代居民的凝聚力和文化认同感,通过强化建筑的记忆功能,培育公民的建筑共同体意识。第一,完善社会交往公共空间建设。建筑共同体意识的培育需借助公共空间上的生活实践与日常交往,它为人们沟通交流和建构亲密关系提供了纽带,既满足了人们日常生活需求,强化了公民身份认同感和社区归属感,又提供了一种生活方式和情感诉求的平台。第二,保护和发展各地区的民俗和仪式。认同感是人们凭借共同的社会风俗和文化仪式建构自己对建筑环境的认知,它建立在以往的共同社会经历基础之上。特色区域风俗是建构公民认同感的重要手段,它是集体记忆的中介和载体,既是维系人与建筑之间的情感桥梁,也是对表征建筑特色的重要资源的维护。第三,建筑设计和景观应体现地域文化特色。建筑是文化的重要载体,建筑景观不应成为一种商品符码,在规划设计上应突破千城一面的现状,改变单调、同质性、乏味的建筑样式,并最大程度保留有特色有历史底蕴的建筑,以及富有民族特色和历史记忆的传统民居,从而打造属于自己的特色文化标签。要强化城市记忆路径,加深特色文化印象,在现代性发展中让新建筑与历史建筑成为人们共同认知的符号与元素。
建筑是人类文明发展道路上如史诗般剧目的空间演绎。作为人类空间实践的结晶,建筑不仅指向物质生活的繁荣,还透映了社会环境和人类的精神心理等独特存在印记,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平等性,实现人的主体性自由,即以人为核心,揭示人及其相互关系。“这种类型的人默默地追求理性,或公开地追求来自人本身、表现人本身,和按照本质的必然性自觉引导人的发展的终极目标。”〔14〕现代性促进了人类文明前所未有的发展,改变了建筑的空间结构与发展样式,但现代性在建筑空间中积极展开的同时,其负面效应也随之展露,即消化掉了人的主体性,造成现代建筑并未真正为人们提供具有价值和尊严的栖居,未真正实现人类美好生活的愿景。对此,我们必须超越现代建筑的资本化,批判资本的扩张逻辑,强化社会价值观念引导,形成一种更加普遍、内在的反资本统治的力量。我们必须揭露现代建筑所造就的种种破坏性图景,形成以满足大众需求为基准、不以积累为目的的现代生产形态,恢复人的建筑权益与普遍理性,从根本上回答我们希望怎样的现代生活方式,以及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类基本问题。必须保障每个人都能够共享现代文明成果,唤醒人们的建筑权利意识,建构一种真正充满诗意、自由的建筑新形态来取代资本化的现代建筑,也就是恢复自身的完整性在建筑中的位置,使人重新成为现代建筑的主人,成为具有普遍理性的人,得以在经济生活、政治生活和文化价值等三个维度实现解放,进入一个融境界、意境、语言为一体的,诗与远方的建筑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