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增童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家家都非常穷,拥有一辆自行车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
那时乡村之间都是土路,同学大都是步行去小镇上学,只有特别远和家庭条件好的才骑自行车。风和日丽时,三五同窗斜挎书包骑车结伴而行,欢笑声和车铃声会洒满一路。雨季比较遭罪,家乡的黑土地下过雨后就非常黏。如果车子没有瓦盖,会甩一身泥浆;有瓦盖的话,有时泥黏在车轮和瓦盖之间骑不动,那就只能是自行车骑人了。
上班后的梦想,便是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
当时镇里已经有了跑出租的吉普车,摩托车也很常见,但自行车仍是重要的代步工具。
家住离镇里最近的一个屯子,但我家在西头,走到单位大约得半个小时。父亲原来在镇里上班,在我参加工作后,他被镇中心校调剂到村里,上班和我远近差不多。家里因为供我和弟弟上学,已经欠了一些外债,如果提出要一台新自行车,感觉多少有些过分。
家里那辆旧自行车和我同龄,早已没了瓦盖、手闸,车圈瓢了,骑在上面不走直線,经常发出犹如刀摩擦般的声音。偶尔和父亲商量骑一回,刚走出不远就听见刮圈的声音,于是先是手抓车把,把轮子夹在两腿中间,用腿的力量让其复位。这招不管用时,再停下来照着轮子踹两脚,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是能勉强对付到单位。
1994年春,我帮父亲还清了我和弟弟上学时借的费用。步行了大半年,终于买回了一辆永久牌二八自行车,尽管花了我当时一个多月的工资,但还是非常开心。骑车子从镇里出来,路上没人,我一会儿摁一下铃铛,感觉声音是那么的清脆,那么的动听。我像得了宝贝一样,每天都把车瓦盖擦得锃亮,如果赶上阴雨天,怕把车子弄脏,放在家里自己步行去上班。
一个星期天,姑姑家的表妹找我,说她有个同学自行车坏了回不去家,想借我的车子给同学用用,因为刚下过小雨,我有些不情愿,但表妹说话还是爽快答应了。周一早上,自行车还回来了,表妹同学不仅把车铃铛整丢,右手手闸杠杆也弄折了,我有些懊恼,但看见表情很不自然的表妹,也不好再说别的。
都说“骑车子戴表,一天两毛”,这话一点不假。成为“有车一族”,因为只会骑不会保养,出了小毛病不会收拾,感觉也是一种“高消费”。单位有位家住林场村教体育的李老师,后勤还有个说话一着急就有点结巴的包老师,都是修理自行车的大拿。他俩非常热心肠,我没少麻烦。粘带换带这类简单活计我通常找李老师,收拾完给他买一包猴王牌袋茶;平圈、换中轴这样复杂点的晚上下班后找包老师,他这头弄上,我就出去买点干豆腐卷、花生米之类的东西和一瓶富裕老窖,弄完陪包老师喝点。包老师是蒙古族,就好这一口,每次也不嫌我买的菜简单。车子每次被两位“大师”修理后,骑起来都得心应手,要轻快很多天。
早些年,丢自行车是常事。大约在2000年春,那天同事骑我车子到单位大门对面商店买东西的工夫,就被人顺手牵羊了。晚上,同事夫妇找到我,硬要塞给我200元钱作为赔偿,我死活没要。后来我看同事说啥也不走,就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让他给我弄一辆能骑的旧自行车就行。结果又是李、包二位老师联手,用该同事亲朋家两辆旧自行车的零件,给我拼了一辆自行车,还新换了里外带。不过好景不长,这辆改装的自行车骑了没多长时间,一天中午下班回家放大门外忘了上锁,吃完饭出来发现又丢了。当时家在路边,离小镇火车站不到百米,好希望骑了自行车的人是着急赶火车,改天再给我骑回来,放在原位……
车轮滚滚向前,时代在巨变。现在的城乡,这样的二八自行车很少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山地自行车、电动车,更多的是家庭轿车。我所住的小区,原来没有几台车,现在站在楼上往哪看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晚点回来停车是一位难求。
那天下班,门口围着三四个人,在看刚入职的同事提回的新车。我随口问了句和我同行的L哥,他说这车以前十九万多,现在可能也就十六七万。L哥感慨,现在的孩子真是幸福,哪像咱们那个年代,买辆自行车都挺费劲。一下子,我想起了那辆承载青春记忆的自行车,想起了那些艰难的岁月。
选自《深圳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