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刘向阳

孟老師个子不高，梳着齐耳短发，脸庞白净，一笑会露出两个酒窝。

班级文艺演出时，我跟曹志高演了一段小品。我把书包塞进衣服里，夸张地捧着隆起的肚子，尖着嗓子扭捏地说：“老公，我怀孕了。”曹志高默契地配合：“真的吗？”我故意把肚子一挺：“真的。”全班哄堂大笑。

课后，孟老师找我谈话：“你很活泼，又很幽默，学习咋那么不尽人意呢？”

我低下头。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爸妈离婚，我跟爸爸过。

孟老师拍拍我的肩膀：“我看好你，努力吧，争取考出好成绩。”

我不怕考试。每次考试，都是曹志高代劳。可这一次真要命，孟老师把我和曹志高调开了。我并不气馁，堂而皇之地搬出教科书“参考参考”，直至孟老师盯了我好一会儿，才收起来。我强烈感受到孟老师双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放学后，我被“请”进孟老师办公室。已近黄昏，鸟雀归窝，学校静悄悄的。我趴在桌上，搜肠刮肚写悔过书。孟老师开了灯，站在旁边看着我，严肃地说：“写不深刻，就别想回家。”不回家就不回家，反正那个家我也不想回，我心里这样想着，有顶撞她的冲动，但话没说出口。

天完全暗下来，我有一丝害怕，开始坐立不安。“你急了是不是？你急，我不急。”孟老师说。

我还真的急了。爸爸四处打工，担砖、挑石、背钢筋，每天累得够呛，我要给他做晚饭。趁孟老师不注意，我拔腿往外跑。也许是刚从光亮中出来，一下子陷入漆黑的世界，有些不适应，我差点儿摔倒。这时，耳畔忽然响起孟老师柔和甜美的声音：“宝生，天黑了，夜路不好走，老师送你。”

放了暑假，孟老师带我们去青龙潭玩。

同学们陆续上船，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我孤零零地伫立岸边，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你是男子汉，快来保护老师呀。”笑靥如花的孟老师忽然站在我面前，阳光下的她格外美丽。

我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和孟老师一起坐着小船，穿过小桥流水，来到一处宽阔的湖湾。先到达的同学们在船上打起了水仗，湖湾成了欢乐的海洋。

我瞥一眼孟老师，不敢贸然动手。

“男子汉，犹豫什么？来啊。”孟老师舀起一瓢水，向我发起挑衅。我马上给予反击。

孟老师笑着起身说：“好啊，看看我的厉害！”不料，小船剧烈摇晃起来，孟老师站立不稳，惊慌失措，我想去扶孟老师，却一个趔趄掉进水里。

湖水不深，但我还是喝饱了水，左脚踝受了点儿伤。孟老师弯下身子，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这一刻，虽然我的脚上受了伤，心里却升起一股暖流。

孟老师只教了我们一年，就去西部支教了，我很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