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合
消失,是以更隐秘的方式存在
比如风中的亡灵,比如前几天那场
飘荡在我梦中的夏雨
植物低矮着身体。为了抵挡风雨
的入侵,人們挎着背包奔波在
地铁线路里。我们和植物的命运有着某种
程度的同构性。也许,现实
比理想主义更为重要。人变得矮小
粗粝,植物在变黄。有时候我们
需要一个来自外界的提醒。比如类似
剃须刀似的东西,我们可以感受它的冰冷和尖锐
再比如一座寂静的高楼
远远地看着它矗立,比观看一场
电影更有冲击力
秋冬的语言
朱小姐,你知道吗?
南方也有寒潮
窗外的石板路知道了冷
缩起了身子
你家门前的松果到了秋冬
也该落了
风挟带湿冷的孤寂
今夜我戴上帽子口罩
秋海棠依偎着野草
瑟瑟发抖
运河,乌篷船和一辆
靠在墙角的车熄了温度
雪抹去物理世界的痕迹
把人类活动足迹显明
附近工地上赶夜班的男人
顶着冬帽,搓手打寒颤
秋冬的语言是沉默
一如夜深时的海
朱小姐,漫长的孤寂
何时才有汹涌的精神
被吹动的脚步
渔船推着水的回响向前
左岸的风吹伤易折的叶子
新分杈的芦苇叶,片片如刀
等野鸟来捉饥渴的虫子
钓客手握着鱼钩,哲人一样紧闭双眼
构思漫长的失忆是如何发生的
身旁的狗趴着或睡着
等他甩出一声沉重的寂寞
我听着摇船的频率,在水的世界
慢慢共振
像诗人在梦中拾到
龙血树的叶片
这时,船加速向水岸周遭的世界
吞吐气流
湖外的一切被吹成了液态
一起被吹动了的,还有我们曾经留在
岸上的脚步
清晰地扣在心中
纸片一样的生活
木框诠释着一切,所有的过去,被
油墨禁锢。透过相片可以
看见世界的虚构性:古屋,河流
树以及年轻的我
过去仅仅是一张纸。墨迹早已消退
城里的生活
手机,淘来的二手物件,小视频
白天被日常的碎片填充
我坐在房间里,风雨剧烈
我一度以为
失去天真性是令人恐惧的。直到
在我世界里经过的人,像雨滴一样消失
在暴雨的宏大叙事中
我隔着木框,茫然地望着
窗外的世界正在凝成一张纸片
一个瞬间
暴雨突然降临,是对连日高温仁慈
街道浑黄难以行走,大雨漫过
交通灯,树木折断
无序闪烁。混乱突袭出一种
隐喻意味。水位抬升起城市
阴云和潮湿拥着彼此,想要涌入
湿漉漉的裤腿儿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关于自我承重:生命最大抗压值为多少
那个下午,我伫立在窗口
茫茫大水。多少次望“洋”兴叹
预设被浩瀚淹没。那个瞬间
我想回归童真时代
药的语言
手摸过茶袋。瓷盏里有草药叶片
漫着湿润。刀鞘般的山
树木在云层之上。山果累累,风一吹
万物便摇动。石缝间生存着
石苇,牛耳草。那是毒蛇,野虫爬过的地方
有隐居山林人的语言
夏枯草在荒山
应节令生,和血,引阳入阴
能治疗失眠。车前草,叶片肥大
直根长,利膀胱肾气。生活在无数
行者走过的泥印。当夏夜来临
草木和花恢复野性
当山鸟沿着崖壁扶摇而上。它越过
大地,以及山间回荡的云雾
山农老迈,皮肤深黑。他弯腰
抚摸金银花
药香在两鬓流动
山林间私语墨客的往事,被草药
化作一缕淡然
野薄荷,棕榈,乌袍,鸭跖草
功效很好
却无法康复枯萎的意向
(关胜,本名张关胜,安徽芜湖人,现居上海。上海市写作协会会员。作品见于《中篇小说选刊》《扬子江诗刊》《当代小说》《散文诗世界》等。)
编辑:耿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