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理平
岁月更替之际,人们总会希望通过某种特定的活动作为辞旧迎新这个重要时间节点的仪式性符号。于是,我们从报纸、电视或微博、微信传递的信息中,了解到成千上万的人们聚集在南京的新街口广场上、上海的黄浦江边、西安的大唐不夜城中,以群体聚集齐声倒计时呐喊的方式,宣泄着内涵复杂的内心压力,表达着对新年到来的欣喜和期待。无论是群聚人数的规模,还是整齐划一的巨大声浪,都令人叹为观止。法国著名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在其传世名作《乌合之众》一书中称:“当个体为某个共同的目标聚集在一起时,他们就会感受到一种势不可当的力量,因而也敢于发泄一种本能的力量。”确实,这种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即使隔着屏幕,我们也能感受到这种“势不可挡”的力量。
我们曾经面对过类似的场景,但这次的规模之大确实令人颇觉意外。仔细思考这样场景出现的时间原因,我们也许可以更好地理解这样一种“释放时刻”到来的客观原因。过去的几年时间,人们都经历了刻骨铭心的非常时刻。三年疫情,既有的生活秩序被打乱,人们很难有机会聚会。过去的一年,期待中的生活常态回来了,但有的人的工作、学习、收入等因为受诸多因素的共振作用未能达成期待的目标。于是,不同群体的人们以不同的方式,感受着共同的生存压力:年轻的父母和寒窗苦读的学子,为了学习成绩的提升而感受着升学焦虑;为生计打拼的企业员工或公务人员,为房价的波动、职级的升迁而感受着职业内卷的焦虑;甚至进入到“人生新阶段”的年长者,也在为养老金的安全、儿女的工作生活而操心不已。众多的焦虑,构成一种沉重的生存压力,人们需要从这种沉重的生存压力中跳脱出来,回归到良性有序的生存状态中。于是,狂欢跨年、同声呐喊就成了许多人的共同选择。尽管与庞大的社会人口基数相比,现场参与狂欢跨年的人数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数目,但是,在人人都是传播者的公共传播时代,在几乎人手一部智能手机、人人都拥有不同社交媒体的网络社会,这种行为和声音会成为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影响无数手持手机端坐于私宅的人们。狂欢的人们在纵情释放之后,重新回归到生活的常态之中,而他们留下的极富仪式感的跨年呐喊的回声却会超越时空。
美国著名心理学家戴维·迈尔斯认为,社会焦虑是一种消极体验、消极思维模式和自我挫败行为,所以,“可以在任何一个环节打破这种恶性循环”,以促使人们获得心理的理性平衡,拥有良好的心境。而改变环境,寻觅宣泄机会无疑是减轻焦虑这种消极情绪恶性循环的重要有效方式。在类似跨年狂欢的呐喊声中,在场的人们可以瞬间释放内在的压力,获得其他在场者积极的情绪感染,从而重新鼓起追求美好生活的勇气。其情绪还可以迁移到众多非在场者身上,产生移情效应,从而形成时空之外的积极情绪体验。
作为一种令人关注的社会现象,我们可以把跨年狂欢视作少数人参与的节庆仪式,但在全媒体传播的社会背景下,更可以将其视作全体社会成员共同参与的新年祈福。每一个人的生命都会经历波峰浪谷,但不断趋向美好是“自然而然”的人生追求。社会的持续文明和进步,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因此,无论焦虑也好,内卷也罢,压力的背后,实际上是对躺平、佛系无为的拒绝。狂欢释放的内在压力,终究会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祈盼中,变成奋力前行的不竭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