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艺术结合视野下的国画风采

杨盛源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西艺术思潮融合更加明显。中国画这一经典国粹，在社会主义新时期的艺术发展过程中，也展现出古典性与现代性“合二而一”的风貌特征，其既继承了传统国画的精粹，也兼容了西方美术理论的精华。纵观20世纪中国画的发展，中西艺术结合是其体制创新和艺术视野扩展的主流。在“西学东渐”潮流的影响下，中国画在坚持传统气韵和精神风貌的前提下，不断汲取西方文化艺术养分，进而构成了集开放性、多元性与民族性于一体的新时期中国美术审美格局。在众多兼收并蓄的中西艺术美术大家中，朱屺瞻是可圈可点的一位。

朱屺瞻（1892—1996年），一位跨时代的寿星画家，留有《朱屺瞻画集》《癖斯居画谈》《朱屺瞻画选》等经典作品。在其众多美术作品中，花鸟写意最能代表其艺术特色，也是中西美术思潮水乳交融的最有力见证。朱屺瞻的花鸟写意，以植物为主要意象和元素，尤精梅、兰、竹、石。其笔下的梅花写意，具有古诗中“凌寒独自开”的形神气场。然而若论其中西艺术融合，笔者认为，其笔下的竹石写意更体现出这一点，并集中体现在《竹石图》《水墨幽竹》等画作中。

一、对传统精髓的写意继承与艺术体现

朱屺瞻笔下的竹石意象，对传统精髓的写意继承和艺术体现，具有古典审美经典的根源追溯。“竹”作为传统植物文化元素的典型代表，本身含有气节、归隐、直面困窘等诸多内涵。对于“竹石”意象，可追溯至古典诗歌中郑板桥的诗作《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在此诗中，竹石象征坚强不屈、遗世独立、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此外在传统文化范畴中，竹是“岁寒三友”之一，也荣幸跻身“花中四君子”，以气节闻名于世，故有“门对千顷竹，家藏万卷书”之说。中国画本身在形神和气韵上兼容诗歌、书法等国粹精髓，具体到朱屺瞻的竹题材画作，更是可见一斑。在《竹石图》中，画里的山石和墨竹对比鲜明，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此为以毛笔直扫之力绘之。笔墨雄劲，气势磅礴，用墨浓淡相宜，落款更是排山倒海，一气呵成。

对于朱屺瞻画中的竹意象，在技法上最打动人心的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线条勾勒。淡墨与浓墨的交相辉映，让竹石在宣纸上展现以明暗结合的美感，既体现了外在的形神之美，突出画作中的主要特写元素，也在内在层面展现出淡泊、清雅、含蓄的风格神态。如其佳作《水墨幽竹》，在该画作中，光与影在宣纸上的完美结合，正如朱屺瞻本人那种淡泊名利、不慕纸醉金迷的人生态度。这种态度，与竹意象联合，让人不禁联想到苏轼的散文《记承天寺夜游》中的经典桥段：“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淡与浓在画作上的融合，辅之以明与暗的审美交替，让观者不禁想到古人那种闲散恬淡、与世无争、天人合一而又豁达豪放的生活状态，让人素有如临其境之感。此外，很多画作中的竹与石紧密结合，竹的单一色调配比石的略带彩色之渲染，这种以彩色衬托黑白的艺术手法，在一定程度上开了中国美术史的审美先例。如在其代表作《竹石图》中，竹与石在感观上给人的体验，很容易在观者心中形成强烈反差。石的下方略带以赭石为主的彩色色调，配之以石苍劲的焦墨枯笔，入木三分地抒发了作者的人生理想与生活态度，也是作者对恬淡豁达、功成不居的坚守。虽然生活于豪华都市，也曾出国深造，但在充斥名利与物质的环境中依然坚守民族气节。这种气节，体现在《竹石图》中，并通过完美搭配的色彩得以体现。在其居于“默社画会”期间的另一幅竹石图画中，作者对石的渲染，则大面积地使用了赭石色，其艺术张力十足，更彰显特色，也顺势将这种态度和精神用工笔的手段，进一步加以宣扬。此外，从形神上看，在这幅水墨写意画中，虽竹叶各自独立生长，但却“顾盼有情，瘦石棱角分明，屹立于竹后，大有横空出世之势”。再看其石，作者主用中锋勾勒，“笔致瘦硬秀拔，皴擦较少，以皴染间施笔法画出嶙峋突兀峭岩的质感和体势”。竹与石的结合，同样表现了不为俗屈的活力。

朱屺瞻在气韵上继承了王维“诗画一体”的精神，如果说王维的诗歌是“诗中有画”，那么朱屺瞻的画作便是“画中有诗”。除了以郑板桥的《竹石》为题进行绘画，他还以朱熹的《竹》为题，进行竹石题材的绘画创新。朱熹笔下的竹意象，与王安石笔下的“梅花”存有异曲同工之妙：“潇潇凌霜雪，浓翠异三湘。疎影月移壁，寒声风满堂。”重在歌颂竹在岁寒期间的刚强与苍劲。这种精神体现在朱屺瞻的画作中，是彩色渲染方位的移变。在《竹石图》中，色彩的搭配仅体现在石的下方，且占比相对很小。在这幅《水墨幽竹》中，竹的上方占据了很大配比，再镶嵌以粗重线条的竹叶、竹竿、竹笋等元素，将竹身置江南三秋却毫不畏惧的精神风貌展现在宣纸上，为观者带来另一番气韵与风采。如果说，前一幅《竹石图》展现的是郑板桥挥洒不拘的气质，那么这一幅《水墨幽竹》则保留了朱文公刚正严谨、气定神闲的学院派作风。

二、对西方艺术流派的合理借鉴与有机融合

朱屺瞻笔下的诸多绘画佳作，除了继承了传统中国画的艺术精髓外，对西方现代艺术的适度借鉴，也是其作品的艺术成就之一。传统与现代的有机融合，构成了“朱屺瞻式”的20世纪中国新时期画作。朱屺瞻的画作，在“中西结合”角度视野上，可谓保留得体、借鉴有度、融合有道。不论是风景画，还是具体的梅、兰、竹、石等花鸟画，都或多或少体现了西方艺术的痕跡。以他的“竹石”写意为参照，着重体现以古典意象为主、以西方技法为辅的艺术结构，或者可概之为“外现代而内传统”或“外西洋而内古典”的特点。具体论述其对西方艺术流派的借鉴，笔者认为可分为如下两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