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翻译美学的日本轻小说汉译中翻译腔的表现与价值

2024-04-22 10:35张亦弛卞涛
三角洲 2024年9期
关键词:表象原文译文

张亦弛 卞涛

随着网络的普及与各国间文化交流的日益密切,轻小说作为一个起源于日本的大众文学体裁逐步进入中国ACGN爱好者的视野。轻小说(ライトノベル,和制英语:Light Novel)是一种能高效地将故事内容传达给读者的通俗的写作手法,通常使用漫画风格插画的一种娱乐性通俗文学体裁。“轻小说”可以理解为“能轻松阅读的小说”,流行于日本。其文体多使用口语书写,轻浅易懂,题材多样。在出版形态上,多以廉价的文库本形式发售轻小说的受重视程度远不及严肃文学,且译者的能力良莠不齐,加之许多译文是由爱好者自发上传,其过程缺乏审校,因此,译文的质量参差不齐。即便是公开出版的译著,由于翻译者的水准相较于严肃文学的译者低,因此同样会出现一定的翻译腔的问题。

“翻译腔”一词源于Translationese,指译文有明显的原文痕迹或者不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根茨勒在其《当代翻译理论》中如是描述Translationese:“翻译腔(translationese)带有贬义,贬义中的翻译腔是机械主义翻译论的产物。这种所谓的翻译腔的显著特征是不顾双语的差异,将翻译看作语言表层的机械对应式转换。”

笔者发现,有些“翻译腔”的存在非但没有破坏读者的阅读体验,反而为行文的感染力、情感表达提升了一个档次,因此,对于“翻译腔”的考察与评价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本论文拟选取轻小说《秒速五厘米》的汉译进行分析,探究翻译腔的表现形式与美学价值。

轻小说翻译与翻译美学

作为一种文学体裁,轻小说有其独特的审美价值。这种价值不同于传统的严肃文学,而是一种来源于生活、超越生活的日常审美。并且,由于读者群体本身大多喜爱日本文化,所以在阅读时便会追求一种日式审美,这种审美是来自诸多作者所构建出的一种日式美学,具体表现为轻小说中常见的日式表达与日本文化。这些表达形式与文化内涵在翻译中往往体现为翻译腔。因此,探讨轻小说汉译的翻译腔问题,可以借用翻译美学的理论,尽可能地将其内涵的美学形式与价值挖掘出来并展示给读者。

翻译美学理论的任务,就是运用美学的基本原理,分析、阐释和解决语际转换中的美学问题,包括对翻译中的审美客体、审美主体和审美关系研究,对翻译中审美体验的一般规律的研究,对翻译中审美再现手段及翻译美的标准的探讨。其主要构成分为审美客体和审美主体。审美主体主要由阅读者以及翻译者的文化素养以及对美的敏感意识所构成,相对而言比较主观,因此本文主要就审美客体展开探讨。

《秒速五厘米》有两种汉译文,分别是“轻之国度”的网络译文与季丽晔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中译本。前者是国内互联网最大的由爱好者自行搭建和维护的网络平台,其用户量十分庞大,可以看作是网络译者翻译的一个代表;后者在诸多译本中拥有较好的评价,并且出版质量也属于上乘,因此可以作为相对严肃的翻译的代表。

《秒速五厘米》汉译中翻译腔的案例分析

依据翻译美学理论,翻译审美客体的审美构成可以分为表象审美信息和非表象审美信息。针对表象审美信息,笔者将从声音、构词和标点符号三个层面展开论述;针对非表象信息,笔者将从主旨与文化两方面具体分析。通过对比不同译文对原文的处理方式,探究翻译腔的表现形式与美学价值。

一、表象审美信息

例1:

原文:電車のドアからホームに降りた時に靴が新雪に深く埋まり、ぎゅっという柔らかな雪の音がした。

网译:从电车上下来走到站台上的时候,我的脚踩到地面的积雪发出柔软的声音。

季译:迈出车门的时候,鞋子深深地陷进柔软的积雪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一句翻译中,网译的“柔软的声音”是属于根据字面直译的翻译腔,而季则放弃了对声音的形容,改译为“发出轻微的声响”。“柔软”是触觉词汇,在此形容声音,构成了通感的审美意义。根据前后文所塑造出的场景,“柔软”的声音无疑更符合当下男女主人公的心境,因此,这是属于美的译法。虽然季译更符合汉语表达形式,但是从审美的角度来说,却丧失了一些审美信息。因此,这里还是网译的表达更容易使读者感到美。

例2:

原文:まるで私の心を揺らすためのように風がざーっと吹いてきて、私の髪と服を揺らし、あたりは草のさざめく音に満ちた。その音に呼応するように私の胸はどくどくと大きな音を立て始めて、私はそれを聞きたくなくてわざと大きな音を立てて斜面を登る。

网译:风儿吹过,吹动我的头发和衣服,摇曳着我的心。草地发出刷刷的声音,我的心与这种声音相呼应,开始扑通直跳。登上斜面的我故意发出很大声响,希望以此掩饰扑通的心跳声。

季译:似乎是為了让我心旌摇曳,一阵风儿呼呼地吹过,吹动我的发丝和衣摆,四周的草地发出沙沙的声音。与这种声音相呼应,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我故意噔噔地用力迈步登上斜面,发出很大的声响,以此掩盖自己的心跳声。

这一句翻译中,网译的用词相对于季译来讲,属于选词不当,是翻译腔的一种。但是从声音的角度来看,“刷刷”相较于“沙沙”,其表达出的音量要更高,因此,“刷刷”“扑通直跳”“很大声响”三者构成了一个整体,从心理到外在环境,体现出了主人公紧张的心情与氛围。而季译的“沙沙”虽然更符合汉语的搭配习惯,但是破坏了整体的声音一致性,即破坏了声音美感。因此,单从声音的翻译角度说,“刷刷”是更合适的,而且是有创造性的翻译。

例3:

原文:空はすっかり晴れ渡り、山の稜線から昇ったばかりの朝日が雪景色の田園をきらきらと輝かせている。眩しい光に溢れた世界だった。

网译:天空变得一片晴朗起来,从山后冉冉升起的朝阳把田园雪景照耀得闪闪发光。世界中到处都充满了炫目的光芒。

季译:晴空万里无云,从山脊那边冉冉升起的朝阳照耀着白茫茫的田园,整个世界充满了金灿灿的光辉。

对于“きらきら”的翻译,网译是翻译腔式的直译。季译的处理更好,不是简单地将“きらきら”译作“闪闪发光”,而是用作更符合中式语言习惯的“白茫茫”,并且后句中“金灿灿”一词也是对前句的补充。这样翻译切合了中式的用语习惯,还为文章增添了美感,对读者的审美体验起到添砖加瓦的作用。而且两者都是ABB型叠词,而“きらきら”虽然属于不同的ABAB型叠词,但都归为叠词的范畴,也让译文还原了原文的声音美感。

例4:

原文:その喧騒も僕たちのいる場所まではほとんど届かず、あたりは春を祝福するような鳥のさえずりで満ちていた。

网译:但那边的喧嚣却完全传不到我们的所在,围绕在我们身边的只有报春鸟儿那优美的鸣叫。

季译:但是那边的喧嚣丝毫没有传到我们这边,围绕在我们四周的只有鸟儿们欢迎春姑娘到来的婉转啼叫声。

这里的“春姑娘”是典型的翻译腔,日式汉语中有“花姑娘”这一日本鬼子称呼美女的词汇,与“春姑娘”的结构类似。并且日语中有“春娘”一词,季译可能是借鉴了这一说法,是一种创造性的翻译,体现出了日本的文化。而“报春鸟”只是中国的常见说法,日语中并不这样表达。对于日式轻小说而言,日本文化特色的审美是读者更期待的审美,因此这里是季译的处理更好。

例5:

原文:「ふーん。まあいいや」と明里はそっけなく言ってから、僕より二歩ほど先でくるりと振り向いた

网译:“嗯……好吧。”明里淡淡地说道,然后快步向前跑了两步之后转过身来。

季译:“嗯,好吧。”明里淡淡地说道,旋即快步向前走了两步,倏地转过身来。

关于本句中符号的翻译,网译相较于季译更有翻译腔的特征。日文中的“―”符号用来表示长音,通常表示语调的拖长,而季丽晔将其翻译为“,”,这种译法丧失了女主人公拖长音表思考的意味。相较之下,网译的版本更加符合原文,并且这里的省略号还能够还原出原文的长音表现,也更能体现出原文中女主人公的犹豫。

二、非表象审美信息

除去翻译审美客体构成的审美信息之外,还有由不能直观推断出的、非物质性的非表象审美信息。非表象审美信息具有不确定性、深层性、文化性的特点。本节拟从主旨与文化这一方面来分析《秒速五厘米》中的非表象审美因素与翻译腔的关系。

例6:

原文:黒板には(今思えば実にありふれた嫌がらせとして)相合い傘に僕と明里の名前が書かれていて、クラスメイトたちは遠巻きにひそひそとささやき合い、立ち尽くす明里を眺めている。

网译:在黑板上面(现在想来实在是非常常见的恶作剧)画着的相合伞下写着我和明里的名字,其他的同学悄声地议论着什么,远远地望着明里。

季译:黑板上画着两个人同撑一把伞的图画,还写着我和明里的名字(现在想来其实是很常见的恶作剧)。同学们围在远处窃窃私语,看着呆立不动的明里。

“相合傘”是日本的一种文化,指在一把伞的下面写上两个人的名称,用以表示两个人的姻缘,也常被一些人用来恶作剧。季译将这个词的含义直接地描写了出来,但是对于不了解该文化的读者,看到这样的描写很难理解其中的含义。而且,“相合傘”里写的应该是两个人的名字,而“两个人同撑一把伞的图画”很容易让人误解,画了两个小人同撑一把伞。不仅没有表达出其真实含义,也丧失了相关文化的表达。相对而言,网译的“相合伞”虽然是依照字面直译的翻译腔式翻译,但综合来考虑,如果想解释出这个“相合傘”的含义,势必需要一段较长的话,而阅读轻小说通常是一件休闲放松的活动,因此这里采用直译,并在词后添加夹注的做法会更合适。

例7:

原文:彼と付き合ったその後の日々なんて一ミリも想像できなかった。学校であるいは町で、遠野くんの姿を見かけるたびに私は彼をもっと好きになっていってしまって、それが怖くて毎日が苦しくてでもそれが楽しくもあり、自分でもどうしようもないのだった。

网译:我无法想象与他交往之后的事情,哪怕一毫米也不行。在学校和镇上,每次看到远野同学的身影,喜欢的情绪就增加一分,我对此感到害怕,尽管每天都觉得痛苦,却也感到很开心,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季译:我不敢想象如若和他交往会是怎样。在学校或是小镇上,每次搜寻到远野君的身影,喜欢的情感就加深一点,这令我既害怕又痛苦,却又感到开心,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句网译是翻译腔式的翻译,属于是对词对句的直白翻译。但是这里出现的“ミリ”一词,却对本文来说至关重要。全文有多处都在描写“距离”这一概念,这说明“距离”这一概念就是本篇小说的一个核心概念。虽然季译为了语句的通顺而将“ミリ”这一词语给删去了,尽管译文依旧符合原意,但是损害了本文的主旨。笔者认为,在网译的基础上,改为“和他交往之后的日子,我连一毫米也想象不出来”会更好。

整体来看,翻译腔在传达原文信息时具有良好的效果。笔者认为,翻译腔带来的并不都是负面影响,不必将所有翻译腔全部修改,而是要尽可能地看到翻译腔所能传达出的信息,在保留其精华的同时,对其他部分进行修补,使得其能与一些“良性”的翻译腔进行相互配合,更好地完成原文韵味的传达与利于读者阅读这两项任务。

作者简介:

张亦弛,汉族,河南郑州人,大连外國语大学本科在读,研究方向:日本文学、翻译。本文系大连外国语大学大学生创新训练计划项目资助“翻译美学视域下当代日本轻小说汉译翻译腔表现形式与价值评估研究”(编号:202310172A099)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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