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豹之父”陈一坚:风雨同行,爱人陪我“叩天阙”

2024-04-20 12:08潘彩霞
恋爱婚姻家庭·青春 2024年3期
关键词:飞豹飞机孩子

潘彩霞

“飞豹之父”陈一坚

2023年12月,93岁的陈一坚被评为“年度军工先锋榜样”。尽管被称为“飞豹之父”,功勋卓越,然而他却说:“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坚强的后盾,这点我有深刻的体会:没有我爱人,就不会有我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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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在组织安排下,24岁的陈一坚到疗养院休养。两年前,他从清华大学航空系毕业,被分配到哈尔滨122厂。满怀澎湃的激情,他埋头自学,从修理飞机到仿制苏联飞机的零部件,短时间内就成长为中国航空工业少有的技术人才。

正踌躇满志时,爱情翩然而至。一次参加疗养院的文艺活动时,一位身穿白衬衫的姑娘吸引了陈一坚的目光。放下手中的普希金诗集,他热情地上前,邀请她共跳一支舞。

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姑娘欣然同意了,尽管陈一坚看上去非常瘦弱,“衣服袖子都不敢撸上去,两只胳膊像火柴棍似的挂在肩膀上”。要知道,她眉目姣好,活泼开朗,追求者众多。

一曲舞完毕,他们熟识起来。

姑娘叫王士珍,是浙江人,毕业于东北财经大学,在哈尔滨671厂工作。她热爱运动,是厂篮球队的队长,因体检时肺部发现阴影,被单位安排疗养。

同是南方人,又都远离家人,他们的交谈越来越投机。得知陈一坚是搞技术的清华高才生时,王士珍好感顿生。在她眼里,他气质儒雅,他的不修边幅恰恰是随性,是率真,远不是那些献媚讨好的人能比得了的。

两个月后,他们各自回到单位时,已是情投意合。

一个在哈尔滨的东头,一个在哈尔滨的西头,一周一次的见面经常很仓促,陈一坚甚至来不及换下工作服,棉袄上到处都是下车间时蹭的油。对此,王士珍毫不在意,陈一坚一心扑在工作上,这恰恰是她最为欣赏的。在信中,他们谈诗,谈生活,也憧憬未来。

爱是最好的提神剂,受到鼓舞,陈一坚对飞机设计充满热爱,很快就能独当一面,负责仿制起落架舱和副油箱时,他已驾轻就熟。试制成功后,他迫不及待地与王士珍分享喜悦。

1955年底,感情瓜熟蒂落,王士珍独自带着行李搬到陈一坚的宿舍。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壁柜,小小的家诞生了。

婚禮很简单,王士珍甚至连一身新衣服都没有。从结婚那天开始,她就下定决心:“他搞飞机设计那么复杂,必须投入全部精力和脑力,我既然嫁给他,就要为他创造条件,让他全心全意去工作。”

家人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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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王士珍一边工作,一边承担起全部家务,陈一坚下班回家只管看书学习。他对技术的钻研劲儿,让她非常敬佩。

不久,家里迎来一位贵客——叶挺将军的长子叶正大。那时,新中国第一个飞机设计室刚刚在沈阳成立,选拔人才时,他相中了陈一坚,“有没有兴趣加入,设计中国人自己的飞机?”

这是陈一坚梦寐以求的愿望,童年时亲历的一幕又浮现脑海:那时,家乡福州被日本人占领,一次躲避轰炸时,一位母亲怕孩子的啼哭声引来日本人,含泪捂住了婴儿的嘴,孩子不幸窒息而死。愤恨地望着头顶的日本轰炸机,少年陈一坚暗下决心:“将来就做这件事情——造飞机!”

梦想即将实现,陈一坚振奋极了,他毫不犹豫地答复:“当然有兴趣,我就是奔着设计飞机这条路来的!”

1956年底,在王士珍的支持下,陈一坚赴沈阳报到。在总设计师徐舜寿的带领下,他立刻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工作中。即将为航空史书写全新的一页,他憋足了劲。设计是全新的,没有任何具体的指导,靠着有限的苏联设计规范,他心无旁骛埋头钻研。

家是顾不上的,就连孩子出生,陈一坚都不在身边。王士珍没有怨言,大事小事都自己干,累得体重只剩下70多斤。一年后,她终于对调到沈阳,出发那天,她一个人抱着孩子,背着被子,提着大木箱子去赶火车。一想到可以团聚,她心里只有高兴。

王士珍的付出与支持,陈一坚心里充满感激,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他只会偷偷地把饭桌上的鱼和虾都留给她和孩子。种种细微质朴的回应,让平凡的爱情更加欢愉起来。

与此同时,仅仅一年零9个月,陈一坚和同事们设计的“歼教1”就飞上蓝天。这是中国人自己设计的第一架飞机,其速度之快在国内外都实属罕见。

多年潜心钻研飞机设计,陈一坚成了公认的“技术尖子”。1964年,他被调往西安603所,开始参与大型飞机的设计。为了照顾他,王士珍离开工作多年的地方,带着孩子一同前往。每一个寂静的深夜,他专心伏案时,她总会为他送上一杯热水。

没想到,就在陈一坚满怀信心攻坚克难时,一场“暴风雨”到来了。一夜之间,莫须有的罪名落在头上,他被软禁了。受他牵连,王士珍也被停职,先是她管的账被查了五六遍,后来又让她去食堂洗菜,到锅炉房烧开水。

尽管感觉自己“像一盏快要耗尽的油灯”,但王士珍没有气馁,她告诉自己:“不能脆弱、悲观,是好人还是坏人,总有一天会搞清楚。”

一年多后,陈一坚被允许回家,王士珍时刻关注着他,他出去理发,她就让儿子悄悄跟在后面。再后来,他下放劳动,有一次摔断了腿,她把最小的孩子一抱,领着两个大的一路走一路问,辗转四五百里地去看他。见面后,自己的委屈心酸她没有诉说,只不断地给他打气:“一定要活下去!”

人生有她,阳光灿烂。在逆境中,陈一坚翻开了纯英文的大部头技术书,依靠自学,他编写完成了我国第一份飞机疲劳试验大纲,填补了国内该领域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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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飞豹”歼击轰炸机的研制提上日程,陈一坚参与了方案的论证。然而,“飞豹”只是一个设想,没有资料,也没有原准机可以模仿借鑒,进展缓慢。

“人生只有一次搏!”面对自主创新的巨大压力,陈一坚一改以往遵循的苏联规范,大胆提出用美国规范和苏联规范相结合的方法。不久,起落架的设计成功完成。可是,就在士气大振时,意外突然而至——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经费停了。

眼看“飞豹”要夭折,陈一坚心痛不已。回到家,他不说话,饭桌上,食不知味。王士珍默默地端上他爱吃的菜,安排孩子们去哄他开心,让家的温暖充盈他的心间。

无声的爱,给了陈一坚力量,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他带领团队完成了打样设计。几万张图纸感动了上级领导,海军首长明确表示:“别的机种可以不要,就要‘飞豹!”

1982年,“飞豹”重新列入国家重点型号,陈一坚被任命为总设计师。从此,他的命运和“飞豹”捆绑在一起。他日夜奔波在试验场、研究室,孩子和老人都交给了王士珍。

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后,1988年底,“飞豹”迎来首飞,签字时,陈一坚的手都在发抖。压力大到无法想象,他叮嘱女儿:“你给我拿着救心丸,看我不行了就给我塞一丸。”

寒风中,在数千名参研者的见证下,“飞豹”离地了,如利刃般直插云霄。紧张、激动与喜悦齐齐涌上心头,陈一坚“度秒如年”。18分钟后,飞机平安着陆,首飞成功了!

那一天,王士珍也流下了喜悦的泪水。多年来,她见证了陈一坚的殚精竭虑,后来,回忆起那些艰难时刻,她说:“家里人一定要支持、温暖他,一点压力都不能给他,不然他真的受不了。”

再苦再难,她都坚定地站在他身后。“飞豹”进入试飞阶段后,每一个故障都令人胆战心惊,每当陈一坚紧张焦虑时,王士珍就安慰他:“荣辱得失都可以置之度外,人没事是第一位的。”

1998年,经历漫长的10年试飞,“飞豹”战机在珠海国际航空航天博览会上惊艳亮相。蓝天上,当它以雄伟之姿做出各种精彩表演时,亿万观众欢呼雀跃。外国媒体直呼:“不可理解,无法想象!”

“飞豹”成为中国空军的“掌上明珠”,在中国航空史上,陈一坚写下了辉煌灿烂的一笔。

唯一亏欠的是家庭,3个孩子出生时,他都不在身边;家务完全不懂,他甚至连煮粥都不会。然而,当他问王士珍:“嫁给我,你满足不?”王士珍毫不犹豫地答复:“满足得不得了,我给你打满分!”

功成身退后,陈一坚终于有了空闲时间。古稀之年,在大学授课之余,他学着做饭,给王士珍讲笑话,每天给她的手表上弦,这一坚持,就是许多年。

记忆从不曾远去,数十年风雨同行,爱历久弥珍。在他心中,她仍如当年一样,翩若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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