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丽丽
(杭州科技职业技术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
当下,浙江正推动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而共同富裕不仅是全体人民的物质生活富裕,更是人民群众精神生活富裕。在《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实施方案(2021—2025年)》中明确提到要“构建高品质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提高城乡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水平。创新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机制,实施高质量公共文化服务标准……”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是农村公共文化服务的集中供给方,在促进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发展进而助力“精神共富”建设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关注其服务效能现状及提升路径具有重要现实意义。服务效能,是对服务行为的表现进行评价与判断,包括服务主体的能力、服务目标的达成度和服务对象的满意度。即服务效能既涵盖了服务效益,还包含了服务能力(邱冠华,2015)。公共文化场馆服务效能则指公共文化场馆集合各项软硬件设施与资源,为用户提供符合其需求的均等化、专业化服务的程度,体现了追求公共文化产品供给与需求相平衡的倾向。
至于如何评估乡村公共文化服务效能,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明确提出:“健全基本公共服务体系,提高公共服务水平,增强均衡性和可及性,扎实推进共同富裕。”可及性概念最早在1968年被应用于公共卫生服务领域,2015年吴理财首先将其引入公共文化服务研究领域,成为评价公共文化服务效能的关键指标。苏曦凌(2022)认为,可及性源自公民公平享受公共服务产品的权利诉求,是空间权力运作的价值导向,包括产品可利用、价格可承受、地理可到达、信息可知晓,即“用得上、用得起、用得到和知道用”,强调公共文化服务供给与需求的适配度。可见,可及性已成为评估公共文化服务效能的关键指标。本文主要参考冯献等(2020)从可及性概念出发所构建的“可得性、可达性、可负担性、可接受性、可适应性”维度指标,结合实际建构可及性五维评估指标体系,实证分析浙江省杭州市临平区部分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效能现状并探索其影响因素及提升路径。
2023年5月至7月,随机选取浙江省杭州市临平区所辖57个行政村中占比约10%的6个乡村(CS村、YL村、DH村、TQ村、SQ村、XY村)的公共文化场馆作为调查对象,实证分析该地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效能情况。
经过实地观察、走访村委会相关人员、场馆工作人员及村民,6个案例村及其村内公共文化场馆的基本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浙江省杭州市临平区6个案例村及其公共文化场馆基本情况
从村域面积、户数、常住人口数等数据比较,这6个村人口较多,并未产生“空心村”现象,对于文化振兴及推进“精神共富”具有现实需求和行动积极性。从最为直观的拥有场馆数量来看,平均每村拥有3.33家公共文化场馆,除浙江省内每个乡村均设有的文化礼堂外,各村均增设乡村博物馆或共富相关场馆等其他类型场馆,场馆资源较丰富。但各村拥有场馆数量仍有差异,SQ村所设场馆数量是DH村的2.5倍,明显超过平均数。当然,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效能如何,不能简单唯“数量论”。
乡村公共文化场馆类型日益丰富,负责其运行的主体除了村委会,亦呈现创新化、多元化发展态势。文化礼堂均由村委会负责运行,仍是村民不可或缺的文化服务就近供给空间。乡村博物馆运行主体有个人、民办非企业、民企、村属全资公司、村委会、相关政府部门等多种组合。而共富相关场馆则是新兴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由村委会或村属全资公司负责运行,其服务效能的发挥使乡村文化振兴与产业振兴联系更紧密。
参考冯献(2020)所运用的乡村公共文化服务可及性指标评价框架的五维度指标(可得性、可达性、可负担性、可接受性、可适应性),结合本研究实际,将其所使用的16项具体指标调整成更聚焦乡村公共文化场馆这一特定文化空间服务效能评估的10项具体指标。具体所建构的评估指标及相关指标解释、各项赋值等,如表2所示。
表2 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可及性五维评估指标
一是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可及性五维测评均分总体较高,但不同维度得分不均衡。该地区乡村公共文化场馆软硬件设施普遍较先进,展陈内容体现了本村文化特色,距离村民聚居区路程较近,管理规范程度虽有差异但均有制度规定,服务可及性总体较好,有效促进了“精神共富”建设。就五维得分而言,其中“可负担性”(7.75)得分最高,体现“精神共富”与“物质共富”相统一;“可得性”(7.06)与“可达性”(6.92)次之;“可接受性”(6.38)与“可适应性”(5.88)得分偏低。就10项具体指标而言,“村民可参与时间的充裕性”(5.25)与“村民参与的兴趣度”(4.75)两项指标的得分最低。因此,如何进一步提升服务人员专业化水平、场馆开放时间与村民闲暇时间的适配度,如何使展陈内容与村民兴趣度及文化理解度更契合、场馆风格形象更相融于周边环境等,需基层政府及村委会增强统筹布局规划。
二是不同类型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可及性测评均分差异明显,且具体优势维度并不相同,需积极实现优势互补。从各类型场馆的测评均分来看,文化礼堂服务可及性最佳(7.42),乡村博物馆次之(6.48),最后是共富相关场馆(6.25);从不同类型场馆具体维度测评均值来看,文化礼堂(6家)为“可负担性(10.00)>可达性(9.58)>可接受性(7.29)>可得性(6.88)>可适应性(6.67)”,乡村博物馆(10家)为“可得性(7.25)>可负担性(7.00)>可接受性(6.38)>可达性(6.25)>可适应性(5.88)”;共富相关场馆(4家)为“可达性(7.71)>可得性(6.88)>可负担性(6.25)>可接受性(5.00)>可适应性(4.69)”。可见,文化礼堂、乡村博物馆、共富相关场馆的测评得分优势维度分别为“可负担性”“可得性”“可达性”。
三是同一类型乡村公共文化场馆在不同村或不同主体运行下,其服务可及性测评得分有明显区别。以最早出现且每村都有的文化礼堂为例,其均由村委会负责运行,总体服务可及性相较于其他类型场馆得分较高。但6家文化礼堂的五维均分从高到低分别为:9.25、8.25、7.25、7.00、6.50、6.25,可见所在村具体情况亦会影响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可及性;而乡村博物馆和共富相关场馆的运行主体较为多元,此类场馆服务可及性表现相对波动较大。乡村博物馆中服务可及性测评得分最低的为个人负责运行,得分较高的场馆则多有村委会参与。共富相关场馆则与乡村发展研学项目密切联系,由于研学项目主要是面向外来游客,在“村民参与的兴趣度”这一具体指标上得分低。由此,乡村博物馆和共富相关场馆这两类新兴场馆服务可及性提升成为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整体服务效能优化的关键。
不同运行主体的价值取向和差异化诉求影响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可及性表现。具体来讲,村委会的诉求以提升本村村民满意度为主,负责的主要是传统文化礼堂,尤为关注农村“一老一少”的现实文化需求,鲜少经济效益驱动,能有效调动村内资源服务于场馆运行,是较为可靠和理想的运行主体;个人负责运行的主要是乡村博物馆,若无乡村振兴情怀或与所在村的情感联结,其主要是为了追求个人名利,场馆服务可及性明显较低;企业负责的则主要是服务于乡村研学路线的文化场馆,企业行为的第一驱动力是逐利,故这些场馆更多关注的是研学团的兴趣度(满意度)而非本村村民;民办非企业不以营利为目的,其负责的文化场馆服务可及性如何,与该组织本身的实力规模、发展目标与运行场馆功能定位的契合度相关。
乡村对于村域公共文化空间总体布局的差异化发展思路影响具体某一场馆服务可及性表现。DH村坚持集中力量办好文化礼堂,走“少而精”路线。该村除去目前刚在原址改建的“三农”文化陈列馆外,目前仅存文化礼堂1处场馆。但对于唯一的这处场馆非常重视,配有2名管理员及讲解员,老年学堂活动丰富。YL村与TQ村抓牢本村特色,多元开花,打好“文化组合拳”,将红色文化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无论是传统的文化礼堂,还是新兴的其他特色文化场馆,村民均受益较多。XY村与SQ村则以外向型服务为主,重点打造为乡村研学项目服务的新兴文化场馆,文化礼堂作为传统场馆,保留并发挥着其应有功能,但并不是文化空间发展统筹布局的关键。CS村自然风光得天独厚,更多致力于打造公共户外文化空间,村民对于室内文化场馆兴趣度有限。
当下,浙江省正积极推进数字乡村、未来乡村建设。村民普遍对抖音、快手等短视频App养成使用惯性,习惯于夸张搞笑表达、视频图片冲击以及实时迅捷互动。部分乡村公共文化场馆的展陈内容只是传统的图文上墙,没有资料的数字化生动加工,已难以吸引村民。就场馆数字化水平而言,乡村博物馆和共富相关场馆比传统的文化礼堂更有优势,10家乡村博物馆中,由民企负责运行的乡村博物馆数字化建设较好,设置内容交互性强,受到周边小朋友的欢迎。同时,数字化建设不足,村民无法及时获取场馆的实时使用情况,易导致乡村公共文化场馆部分设施浪费,降低场馆服务可及性。
目前,乡村研学项目兴起,6村中有5村已开发研学项目。研学项目的开发,对于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可及性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被纳入研学路线站点的场馆更为注重“精神共富与物质共富”双向驱动,积极践行外向型发展,成为村庄重要宣传窗口,收获诸多客流量和曝光度,甚至部分场馆被打造成网红打卡点,提升了乡村文化氛围。另一方面,这些场馆聚焦的服务对象是外来研学团而非本村村民,“村民参与的兴趣度”这一指标测评分较低。乡村博物馆、共富相关场馆则更关注研学项目,更多以直接经济效益为导向,本村村民作为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对象的主体地位受到影响,这一趋势是否符合乡村公共文化场馆的功能定位,值得思考。
多元主体应在利益诉求上“求同存异”,形成联动合作网络,共同打造乡村“精神高地”。民办非企业或企业的加入,增强了文化场馆的创意设计、人气聚集,增加了部分场馆收益。但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面向本村村民,村委会的参与合作仍非常必要。同时,个人独立负责的乡村公共文化场馆,客观上在资金投入、人力资源及宣传推广等运行管理上处于劣势。加强村委会、民办非企业、企业及新乡贤的合作联动,构建良性互动的运行主体联动网络,有利于共同推进场馆的可持续发展,助力乡村文化振兴。
乡村公共文化场馆功能定位应进一步明确,防范走向“景观打造”,出现功能异化。乡村公共文化场馆建设目前较为注重特色化发展,甚至部分成了网红打卡地,但是否成为网红景观不应是评判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效能的主要考量,而更应关注场馆服务对象的明晰化。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本应为村民生活交往、文化享受、精神愉悦提供更多空间选择,若村民反而成了游人来往的“看客”,则乡村公共文化场馆会陷入“墙内开花墙外香”的尴尬。同时,需找准场馆自身在村域公共文化空间总体布局中的功能定位,与其他场馆之间既相互区别又相互配合,形成服务合力。
坚持“内容为王”和数字化建设并举,基于村民精神生活兴趣偏好和文化知识理解能力设计展陈内容、进行活动安排。只有切实回应村民真实的精神文化需求,村民才会自主“用脚投票”,选择走进场馆。结合村民所喜爱的短视频及听书类数字内容,增设数字化互动;运用数字化手段消除乡村室内外文化空间服务的阻隔,将场馆部分功能与“口袋公园”、乡村“舞市”等受村民喜爱的室外文化活动相联动;将数字化智能手段融入场馆开放时间管理,尝试根据需要将场馆部分白天开放时段改至晚上,打破村民享受文化服务的时间困境。
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可及性的提升,直接关系到乡村文化振兴,而乡村振兴是“一盘大棋”,与产业、人才、生态及组织等其他方面的振兴项目亦息息相关。如负责“做活动、带队伍、排节目”的文化管家和负责乡村产业发展、推进富裕兴旺的乡村CEO(首席执行官)如何配合协作,以促进公共文化服务项目与产业项目的互促互融。结合上文提到的乡村研学项目兴起对于乡村公共文化场馆服务可及性的影响,探索将乡村研学项目的经济效益驱动与乡村公共文化场馆关注的“村民参与的兴趣度”相融合。如,由村民参与设计将乡村公共文化场馆纳入研学路线站点,邀请村民担任研学参与者的“解惑助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