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辉辉
韩炳越
梁思成先生在《北京——都市计划的无比杰作》一文中赞美中轴线:“一根长达八公里,全世界最长,也最伟大的南北中轴线穿过全城。北京独有的壮美秩序就由这条中轴的建立而产生;前后起伏、左右对称的体形或空间的分配都是以这中轴线为依据的;气魄之雄伟就在这个南北引伸、一贯到底的规模。[1]”
北京中轴线不仅代表了古代都城建设的最高水平,也蕴含着中华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蕴,是北京城市的灵魂和脊梁。根据北京中轴线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提名文件,北京中轴线符合《实施〈世界遗产公约〉操作指南》第77条“突出的普遍价值的评估标准”的标准iii、标准iv、标准vi。北京市文物局组织编制了《北京中轴线保护管理规划(2022—2035年)》(以下简称《保护规划》),明确了中轴线遗产区和缓冲区的范围[2](图1)。其中,中轴线遗产区由建筑、广场、院落、道路、园林绿地等组成,园林绿地占比约67%(表1)。遗产区园林绿地与中轴线相伴相生,同为逾7个世纪北京老城历史不断累积叠加的产物,是有生命的历史文化遗产。园林绿地位于中轴线及两侧,为“以中为尊”“礼序乐和”的中轴营造哲学理念提供了活态的物质见证。
图1 遗产区(研究范围)和缓冲区范围(底图引自参考文献[2])
20世纪50年代后,北京中轴线相关研究持续推进,并随申遗的启动研究走势趋向高点,主要包括政策、历史变迁、文化传承、建筑遗产保护、城市规划及风景园林设计。其中涉及北京中轴线园林绿地的研究,大部分以单个园林绿地为研究对象,包括传统中轴线及其延长线上园林绿地的规划设计与改造[3-8]、传统园林的造园理法[9-14]与价值分析[15-17];也有部分研究立足于系统的园林绿地,如中轴线道路系统的街道绿视率[18-19]、中轴线绿色空间的研究[20]、中轴线林木树冠覆盖率[21]。总体而言,将中轴线园林绿地作为整体的研究还较为匮乏,及其对北京中轴线系统、深入的影响还存在空缺,尤其是传统中轴线遗产区的园林绿地具有极高的历史遗产价值。
北京位于燕山与太行山环抱而成的平原地带,西周初年周武王封召王于燕,都城在今房山区的琉璃河镇。辽于会同元年(938年),在北京建立了陪都,号南京幽都府,史称辽南京,为北京建都之始。金天德三年(1151年)在北京始建金中都,都城在现丰台区莲花池公园一带。元四年(1267年)忽必烈始建元大都,选址于太宁宫东侧,并紧傍积水潭选定都城中轴线,为北京中轴线建设之始,并一直绵延发展至今。因此,北京传统中轴线遗产区园林绿地研究的时间范围包括元、明、清、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5个时期;空间范围即遗产区;研究对象聚焦于遗产区内的13处代表性园林绿地(图2)。
图2 北京传统中轴线遗产区园林绿地位置与格局的发展(作者绘)
金大定三年(1163—1179年),金世宗在中都的东北郊修建大宁离宫(亦称太宁宫),为今北海琼华岛一带,当为中轴园林之始。元大都开始,水系和园林作为中轴的重要组成逐步开始建设,形成蕴含不同价值、类型的园林。根据《保护规划》对遗产保存现状评估中遗产的有形要素“位置与格局”“建筑与景观”和无形要素“功能与传统”三方面分类,探究遗产区园林绿地的历史遗产价值。
在位置与格局方面,元明清时期建成的10处园林绿地对中轴线的建立与发展具有巨大作用。元代以水立轴,并按照“前朝后市”“前宫后苑”“左祖右社”等古制大体确定了中轴线园林绿地的位置。忽必烈对轴线西侧的太液池和琼华岛进行了全面修复,增加饲养奇兽珍禽的灵囿,增植花木,全面修缮殿宇[22]79-80。出于游牧民族逐水而居的生活习惯,宫殿与园林融为一体,中轴园林以太液池为主体渐成规模。明代以山控轴,万岁山代替中心台成为轴线中心,并延续儒家礼制、宫苑分置等文化,形成围绕中轴布局的大内御苑和坛庙园林。明初营建北京城时即规划建设御花园,大规模扩建西苑,奠定伴中轴的北、中、南三海布局,加高紫禁城北侧的元时“青山”为万岁山[22]148-152。不同于元代,明代将“左祖右社”改置于紫禁城附近;并于城正南东侧建天坛、西侧建山川坛。清代以绿丰轴,遗产区内的皇家御苑、坛庙园林进一步发展,万岁山更名为景山,山上顺应轴线置五亭。缓冲区内私家园林、公共园林空前繁盛。由于满汉等级制度,清代北京内城多为皇亲贵胄居住的宅园,具有里巷街坊、花园棋布的特征;外城则是百姓生活、娱乐、休闲的主要空间。
在建筑与景观方面,10处遗产区园林绿地艺术、文化价值显著。帝王搜罗南北花木、假山奇石、名家诗画、各地胜景等装点苑囿,并命能工巧匠按最高规格、工艺建造皇家园林。“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古人将祭祀看作最隆重的典礼,为与严肃、庄重的祭祀空间相合,在祭坛周围种植各种树木,遗产区内4处坛庙园林就是栽种古树名木的代表。其中,天坛外坛广植柏树,从圜丘坛俯瞰即见苍翠的绿色、茂密的枝冠,形似礼天之玉器——苍璧,附和“苍璧礼天”之意;并保持祭天于郊的礼制,“天坛产益母草”的植物特征呈现出郊野风貌[23]。皇家御苑的植物景观也相当突出,景山上共有古松柏、槐树1 000多株,多为辽、金、元时期,山下植果树;早在金元时期观德殿就有栽植牡丹的记载。景山、先农坛是历史上皇帝亲耕的场所,拥有典型的农耕景观[10-11]。
在功能与传统方面,10处遗产区园林绿地主要具有祭祀、民俗节庆、礼乐秩序的功能。除坛庙园林外,景山的寿皇殿、御花园中的钦安殿、慈宁宫花园也是拈香礼佛的重要区域。这些园林常进行祭祀、宗教活动,所以多具有几分清冷肃穆的气氛。中轴线园林绿地还是重要民俗节庆活动的举办场所,对古代帝王而言,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日,在御花园祈祷水神保佑皇宫;重阳节登景山、御花园堆秀山远眺以求得消灾延寿[10,24]。对百姓而言,仅天坛外坛承担了开放游憩的功能,二月花朝日赏天坛神乐署,五月端午节游天坛松林、射柳[25]。
辛亥革命后,曾经的皇家御苑、坛庙园林陆续开放为“公园”,格局由封闭走向开敞。民国初年,公园开放运动促使社稷坛、先农坛、天坛、太庙、景山陆续开放[26]。其中,处理比较巧妙的是朱启钤主持下的社稷坛,是“北京第一座经过精心规划、由皇家坛庙改建成的大众公园”。当时确定“依坛造景”的建设原则,在保留原社稷坛及古柏树的总格局下修建公园[15]。与之相反,先农坛、太庙、天坛、景山状况不佳,对坛内原有园林格局、文化保护意识不强,园中古树名木和地皮更是被标价变卖。在北京诸多的皇家坛庙中,“没有哪一座比先农坛变化更大”。由于公园、游艺园、“新市区”的兴建和天桥市场的兴起,“它过去几百年间所保持的肃穆风貌,在短短的一二十年间,就完全被新兴的市民经济和商业风气所冲破”[27]。
在建筑与景观方面,公园增加了公共性服务的空间,且具有古今结合、亦中亦西的时代特色。民国时期的公园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较多教育、社交、娱乐、健身、商业活动的场所。例如先农坛公园有鱼庄、鹿囿、茶社,有秋千圃、跑马场、蹴球场,以助游人活动。还有观耕台、礼器陈列所等前清祭祀文化展览专用场地,以及写真馆、电影室等休闲设施[28]。公园中不仅多了很多百姓游玩的空间,还有很多观赏性花展。如中央公园一年一度的“稷园花事”吸引着大量游客,甚至每天还有一列“观花列车”从天津开到北京。
在功能与传统方面,自公园开放以来,遗产区园林绿地和广场体现了教育民众、社交娱乐、体育锻炼的功能。民国北京公园践行了在“公共游息”之中,蕴含“提倡教育之意”的办园宗旨,除了在公园硬件设施方面突出教育功能,使公园成为塑造新型国民的教育空间[28],如在中央公园设置“公里战胜”牌坊、图书馆,还经常利用公园开展各种教育活动。园中不仅保留传统娱乐活动,还经常举办新式的游园会、体育活动等,如先农坛城南公园举办放电影的活动以及天坛公园的运动会。逛公园成为平民百姓可以享受的重要休闲娱乐方式之一。
在位置与格局方面,园林绿地的格局尊中轴线之势,因国家礼仪需要对天安门广场进行了重点改造,并以场地历史和文化为依据确定了钟鼓楼广场、天桥公园、永定门公园的位置。民国及以前,钟鼓楼、天桥、永定门周边属于商业贸易、市民活动的重要场所,园林性不强,故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3处的改造作为其园林绿地的开始。遗产区园林绿地在发展过程中均有被侵占、历史风貌消失的问题。随着北京中轴线申遗、老城文化的挖掘,政府采取了腾退园林绿地里的其他用地、恢复历史景观等一系列工作。钟鼓楼广场更新范围参考清乾隆十五年(1750年)绘制的《乾隆京城全图》[3]。2013年在天桥原址以南40m中轴线绿地中,按原状恢复了天桥“一桥二碑”的历史景观,借印记方式标示遗址原位。以天桥历史文化景观广场为起点,利用道路中央绿化带连接永定门公园,以现代的方式重新诠释了昔日天桥的活动景象,也与旧时前门外中轴道路可供百姓通行的功能契合[4]。对先农坛内坛、庆成宫南侧院、神祇坛、神仓区域进行重点整治,再现“一亩三分地”农耕景观[2]。
在建筑与景观方面,钟鼓楼广场、天安门广场、天桥公园、永定门公园以绿丰轴,保留古树名木和御道,丰富中轴活动空间。改造后的广场空间相对开敞,利用整齐树木、绿化带强化中轴景观秩序,如钟鼓楼广场利用高大国槐树和海棠将元明清的商业广场变成了人民活动的广场;天桥公园位于天桥南大街,是道路中央的完整绿地空间,端头恢复的天桥与北部的万宁桥(地桥)相对,中部修筑的御道一以贯之,两侧成排成行大树葱葱郁郁;永定门公园以南中轴景观步行御道直通,御道两侧为开阔的绿地,以带状整齐绿色空间为主。
在功能与传统方面,比任何一个历史时期都更强调公共性、人民性、文化性。中轴新建的公共绿地,做到了公共、开放、共享,体现为人民服务的特性。钟鼓楼广场的建设极大地提高了环境舒适度,人们在广场开展丰富活动的同时,观赏着古老的钟鼓楼,享受着历史的环境氛围;天桥公园考古挖掘了古天桥遗址,丰富展现了富有历史感的景观节点;永定门公园以永定门城楼为主景,地刻箭楼和瓮城历史基地轮廓,保护的御道遗存为明清时期道路的工程构造做法和传承迭代的历史提供了重要物证[5],见证了北京中轴线延续至今的国家礼仪文化,也成为周边居民活动的重要绿化空间。
《保护规划》明确了:“北京中轴线在区域选址、规划格局、功能传统、建筑美学、历史层级、变革实证6个方面具有突出的价值特征。”中轴线遗产区园林绿地作为中轴线重要的组成空间,承载了历史文化、民俗传统,体现了时代特点,支撑了北京老城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从以下五方面论证其园林绿地卓越的历史遗产价值。
元明时期,遗产区园林绿地的位置对中轴线的发展具有决定性作用。元代以水定轴,于轴线北侧设置灵囿,南侧的宫廷广场突破了宫城外建置的传统做法,因地制宜设置在皇城-大城之间[29](图3)。明代北京继承了元大都的中轴线,废弃了原来的几何中心,在元代灵囿的基础上挖湖(南海、筒子河)堆山,将其作为全城新的制高点和几何中心点。轴线北改以钟鼓楼收尾,以具体的音乐为首尾,切合中轴营建的“礼序乐和”之要,并将太庙和社稷坛移至皇城内、轴线南侧增建天坛和先农坛,体现传统的宇宙观(图4)。清代以绿丰轴,遗产区内园林绿地新建宁寿宫、建福宫花园,缓冲区内园林绿地出现大量私家、公共园林。民国至现代,遗产区园林绿地位置基本定型,但随陆续开放,园林空间强调共享、公共。
图3 元代北京城中轴确立过程示意图(作者改绘自课题资料)
图4 明代北京城中轴空间演变示意图(作者改绘自课题资料)
遗产区园林绿地的位置与格局顺应、强化中轴线,且具有传统模数规律。园林绿地自立轴之始便与中轴相依相存,中轴上的园林绿地具有明显的南北指向,中轴两侧园林绿地东西相称。此外,研究发现明清北京城邑及园林有800清步、400清步、200清步的尺度模数控制关系(1清步≈1.6m)[30]。清代永定门-天桥-箭楼-端门-景山万春亭-万宁桥,中轴线竖向上相邻2个主景点之间的距离接近于800清步;横向间距也存在一定的模数关系,部分相邻绿地之间的间距约200清步(图5)。
图5 清代北京中轴线园林绿地空间模数关系分析图(作者改绘自《中国古代空间文化溯源》)
遗产区园林绿地不仅是传统造园文化的集大成者,也是皇家工程规范的重要凭证,如相地立意、因室构园、理水叠山、御道形制、莳栽花木。紫禁城作为古代帝王日常游憩地,营造了疏通各个宫殿院落的庞大雨水系统和一系列因水而活的园林。内金水河上游利用慈宁宫西和金水河出口2处闸门壅高水位,通过下水道逆坡输水,向慈宁宫花园和御花园水池供水[31]。内廷花园的假山石堆叠方法也不同于民间制法,具有很高的山石研究价值。如宁寿宫花园的假山在修造之初便多与宫苑建筑的基础统一用工用料标准,假山基础夯土层厚达五六步之多,与故宫地面的强度无异,故历经200余年基础部分均无松动[32]。中轴线遗产区园林绿地内还保留了大量的御道遗址,如御花园的拼花路面、太庙内垣的御道和传统道路铺装、传统中轴线南段道路遗存、万宁桥。花木是遗产区内唯一有生命的遗产,根据表1梳理的遗产区园林绿地植物特色,可以发现松柏是遗产区现存古树中数量最多的树种。
遗产区内的园林绿地也是古代艺术的重要表征。尤其是皇家御苑、皇家坛庙中大量的御制诗文、楹联匾额、书画、雕刻、碑石、家具陈设、各式摆件等,蕴含着深厚的文学、哲理,具有很高的文化价值。
园林绿地承载着各阶层的民俗节庆、观赏游憩等活动。从古代帝王、百姓到近现代大众,不同阶层的园林活动各有特色,其游赏路线、活动内容深受政治、时空、季节等因素影响。元代崇尚游猎、郊野风光,明清开始更注重提升城内园林游憩质量、传统祭祀文化[22]4-5。
明清时期,帝王在园林中的生活结合政治与休闲功能。每年开春,皇帝亲领文武百官至先农坛祭先农神、行耕耤田礼,体现传统社会重农固本的文化[11]。待到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日,在御花园设斗坛、道场,祈祷水神保佑皇宫。每逢重阳节,帝、后登高于御花园堆秀山,到御景亭览胜,眺望宫苑金秋景色,或登景山远眺以求得消灾延寿。冬至日,皇帝保持祭天于南郊的传统,在天坛祭祀天地之神和祈祷五谷丰收[23]。此外,皇家御苑还是集庆典宴乐、尊亲游赏、艺术品鉴和君臣唱和等文娱活动为一体的场所。如乾隆以降,嘉、道、咸常至建福宫游乐,并留下了诗赋吟咏和御笔题刻[13]。钟鼓楼广场和天桥一带有很多商业、庙会活动。民国后公园的开放,丰富了市民在中轴园林绿地中的活动范围和内容。可谓公园的开放,使“市民的精神,日见活泼,市民的身体,日见健康”。现今,中轴园林进一步结合数字化技术拓展线上活动。
不同时代背景影响下遗产区园林绿地景观侧重点不同,体现丰富的时代文化。元明清时期受封建社会的影响,代表性园林绿地为10处皇家、坛庙园林,构成了皇权主导的“营国轴线”;民国时期受民权的号召,推动了传统中轴线沿线园林绿地由“私”到“公”的转变,遗产区内5处园林绿地开放成为公园,中轴线转变成为以历史园林为主导的“公园轴线”;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社会主义的建设以“人民至上”为出发,推动了中轴园林绿地的改建、更新,公园进一步开放,中轴线成为开放共享的“人民轴线”(图6)。
图6 北京传统中轴线遗产区园林绿地演变发展(作者改绘自课题资料及参考文献[3-5,15,17,29])
随时代发展,传统中轴线北伸南展,其带动的园林绿地建设大多也遵循中轴线园林绿地建设思路,如轴线布局、以绿拥轴、挖湖堆山、礼乐文化。北中轴线依托龙形水系塑造的绿色空间串联了国家体育馆、奥林匹克公园、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等,呈现出龙形水系傍轴而游的空间形态。北中轴延长线北伸至军都山,轴线气势融合、消隐于自然山林中。南中轴线依托历史御道、水系等线性要素,整合周边绿色空间,塑造绕轴而翔的空间形态。南四环路以南区域主要依托大泡子、小龙河、眼镜泡子、凤池等构成的凤形水脉,连通沿线森林、湿地、草甸等生态空间。
基于《保护规划》和空间数据,中轴线遗产区占地约590hm2,园林绿地占地约394.09hm2。遗产区内大面积的绿化使其具有良好的生态容量,绿化面积最大的天坛公园占地约273hm2;景山公园占地约23hm2;中山公园、劳动人民文化宫、先农坛公园、永定门公园绿色空间规模均大于10hm2(表1)。中轴线上除6个园林绿地,还有河岸绿地、林荫道,为老城内生物迁徙提供安全保障和栖息空间。同时,遗产区丰富的绿地类型和结构还形成了多样化的生物栖息地。景山公园是遗产区内唯一拥有山林地的公园,且以白皮松林为典型,景山南北侧树林吸引了大量且品种丰富的鸟类。中山公园和劳动人民文化宫拥有丰富的古树林,且都北临筒子河,滨水-林地的多样生境环境有利于两栖动物生活。先农坛公园恢复的“一亩三分地”,为田间生物的生长创造了条件。
通过对北京传统中轴线遗产区内园林绿地的文献查阅、调研踏勘,发现遗产区园林绿地已经形成了“以绿拥轴”的格局,但现状还存在中轴文化展示不足、历史景观体验弱等问题。为更好地保护遗产区历史文化遗产,提出如下建议。
中轴线遗产区和缓冲区的历史园林是有生命的文化遗产,是中轴产生、演变和发展的见证,必须遵照历史文物保护要求进行全方位保护。遗产区和缓冲区还有较多的公共园林和私家园林文化遗产,但随着历史变迁和社会经济发展,绝大多数湮没在城市建设之中或略存遗址。建议应大力开展遗产区及缓冲区的公共园林和私家园林的研究和挖掘,结合老城更新和疏解腾退工作,量力而行地修复或适当恢复,使中轴线园林绿地的历史文化遗产尽可能多地重现于世。
遗产区园林绿地的营建与管理有着独特的智慧和技术,周边的四合院、胡同等小尺度的绿色空间也从形式上呼应城市轴线。随时代发展,中轴线北伸南展,但从北京市的地图来看,南北中轴线延长线上或两侧的园林绿地无明显的秩序、指向性,绿地肌理逐渐散乱。故在中轴线城市更新、园林绿地保护和新的建设中应大力弘扬传承历史上轴—园的礼乐秩序。依托礼序空间、尺度模数,将城市更新和疏解腾退的绿地空间与中轴线及其延长线发展相结合。根据北京城市总体规划用地布局,挖掘二级园林绿地地标节点,可考虑按照800清步的尺度模数,构建重要的绿色空间地标;按照200清步的尺度模数,塑造多个邻轴特色花园,成为轴线上韵律变化、开放共享的绿色珍珠。
明清时期,皇帝、百姓游园遵守天地时节秩序,符合一定的时空轨迹、礼乐文化;现代的中轴园林绿地为民开放共享,是可以感受中轴文化、民俗传统的代表性空间。因此在尊重中轴线自然与文化、物质和非物质的历史脉络和层累前提下,建议系统搜集与中轴线园林绿地相关的文学和艺术作品,研究相关的民俗活动和故事传说等。据此结合中轴线绿地空间,策划历史文化展示和体验活动,活化园林遗产;结合传统游览路线对话古今,全方位、多层次地讲好中轴线的历史文化故事。
遗产区园林绿地整体绿地率、生态连通性高,拥有山、水、林、园、湖、草的多样化生境。但不同类型的生境数量差异大,复合、自然生境少,尤其是水、湖、草的生境在中轴线遗产区内占比较少。建议在遗产区或缓冲区内适当增加水、湖、草的生境以及自然群落。同时,目前地安门外大街、地安门内大街、天安门广场东西侧路、前门大街,大多只有行道树,树种单一,结构简单,建议进一步加大生态廊道宽度和增加植物复层结构,提升老城生态系统的稳定性。
北京传统中轴线遗产区园林绿地是集结历代人民智慧,并持续发展的关联、整体、层积的文化景观。它体现出都城礼乐秩序、传统理想人居、公共空间文化,以及现代人民化的追求。根据其发展历程、历史遗产价值梳理遗产区园林绿地,有助于识别各时期的历史价值和关联文化,有利于保护与管理遗产区园林绿地。
本文对传统中轴线遗产区园林绿地的历史遗产价值研究偏理论、历史梳理,如何运用一些量化评估方法,使相关空间、生态等价值更具体化、数字化,仍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
表1 遗产区园林绿地规模与代表性植物特色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