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茜瑶
陈 耸
王晞月
林 箐*
中国古代许多城市都依据其所在的自然环境建有与水网相连接的人工湖泊水利工程。这样的“城-湖”系统不仅作为城市支撑系统有效调节了城市及其所在区域的水文条件,更深刻影响了城市的结构和景观格局。因此,研究“城-湖”系统对于揭示中国传统人居环境与自然环境之间互动的历史规律和演变特征、延续城市山水风景体系、推动城市景观遗产保护等均有重要意义。
在历史研究中,区域是指一个自然-生态条件相对统一且在人们心中具有一个特定概念的地区[1]。“城-湖”系统在某一区域内的反复出现使区域取向往往能够成为研究认知的视角。郑曦对钱塘江下游地区鉴湖、西湖、湘湖的城湖关系的共同性和差异性进行了分析,讨论了人工干预下区域景观对城市发展的作用[2];毛华松通过对全国西湖的统计,认为西湖的区域分布体现了湖泊型风景是中国水利社会城市形态的重要特点之一和风景符号,而这种区域性社会关系背景也赋予了西湖风景公共属性[3];赵茜瑶等采用比较法,分析了惠州和端州“山-湖-城-江”格局形成中区域地理条件的作用[4];林广臻将城湖系统的发展置于驿路-州府城市的区域发展结构中,强调了其分布和存在与所在城市的发展高度相关[5];郭巍等将宁波日月二湖置于宁波平原圩区的景观发展过程中,指出其与区域农业景观系统之间的关系,并进一步扩大到中国东南滨海平原地区的尺度加以审视验证[6]。过往研究的解读方式基本可以概括为“共时”和“历时”2个层面,分别对应着对“城-湖”系统的结构性和整体性认知[7]。
目前仍有2个方面需要关注:一是作为一种空间实践,“城-湖”系统自身的界域范围尚处于模糊状态,导致不同研究中对空间现象的观察和分析缺少相对共通的话语基础;二是作为一种文化实践,过往研究已经讨论了其风景营建过程与区域景观系统物质表征(农业、水利、交通、城市等)的关联,但对历史现象的解释中仍存在对所处外部社会环境的忽视,影响了对其结构性、整体性的认知。
本文试图依托地理信息系统,结合区域史研究方法和成果填补以上2个当前研究的空白,从区域视角出发进一步探索“城-湖”系统的历史发展路径和当今价值。地理信息系统作为一种资料整合和分析工具,已经渗透到城市历史研究中[8],用以弥补以文本为主的认识局限性,并可以通过强大的数据层化、比对和呈现功能为历史研究提供新的数据[9]。而区域在历史研究中作为一种研究方法和视角,通过“田野调查”与“文本解读”相结合的方法来探索多重区域之间的关系[10-11],取得了有别于传统地方史研究的丰富成果。启发我们是否可以将之迁移到对“城-湖”系统这一小区域与其所处的更大区域之间关系的研究之中,从而对“城-湖”系统产生新的认知。
通过湖泊(陂塘)调蓄水资源对于处于丘陵区域或孤丘平原区域的城市发展至关重要,因此“城-湖”系统往往具有“水利-风景”双重属性[12]。和城市的山水人文空间同理,“城-湖”系统的空间范围应该是“具体的,可以感知的”[13],并“与人的活动和认知相联系”[14]。结合历史文献、舆图及实地调研来看,负郭环山的惠州西湖可以作为讨论“城-湖”系统空间范围的典型个案。成书于民国末期的《惠州西湖志》认为:“凡山水汇入湖者,即为湖之区域。其山脊至江湖间堤,则为湖之界也。”而由《西湖界域演变图》(图1)所绘惠州西湖界线进一步可见,不仅湖西浅山区,惠州府城也被纳入西湖界域之中,反映出朴素的城湖一体观念。
图1 《西湖界域演变图》所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西湖界线[15]
基于地理空间数据云平台(https://www.gscloud.cn/)的DEM(Digital Elevation Model)高程数据,运用地理信息系统软件ArcGIS 10.3中的水分分析工具进行汇水区域提取,将所得的结果和《西湖界域演变图》所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界域进行比照,发现二者匹配度较高。同时,模拟水网与历史上惠州西湖水源及水口位置记载基本吻合,侧面印证了水文分析结果的可信度(图2-1)。另外,作为城市景观格局结构性认知代表的景观集称(八景)[7],其中与西湖相关的也全部包含在内(图2-2),可见汇水区域基本符合传统山水人文空间格局观念下对景观空间范围的认知。从水利和风景双重属性来看,汇水区域一方面从源头反映了“城-湖”水利系统基于水文情况的空间范围;另一方面将自然本底的地形地貌信息纳入,涵盖了山水相连中的城湖风景。结合过往研究认为,“城-湖”系统应是以湖泊及相关水系所处的子流域单元为基础,包含所支撑的人居聚落和游览路径区域范围内自然要素和人工要素的集合,并以此确定惠州“城-湖”系统的空间范围(图3)。
图3 惠州“城-湖”系统区域范围和风景营建要素点
惠州市扼守着广东东部,是珠江三角洲的东大门。惠州府城选址在东江、西枝江两江交汇之处,加上西湖在城西使得城市几乎四面环水,易守难攻。其治所地位和选址自591年以来始终未发生变化,“城-湖”系统内的风景营建活动具有悠久的历史。通过梳理惠州府和惠州西湖的历代志书①,研究提取了带有地理区位记载的风景营建要素(表1)共计159处。
原始数据的处理主要包含3个方面:断代、功能分类和空间落位。营造时间的考证主要按照志书记载的始建时期或最早的存世记录,缺少记载的结合功能进行了推测。功能的判定主要依据志书的文字记载,并通过名称进行了考证。空间落位主要通过文字记载结合新发现的1929年3月出版的广东陆军测量局制《惠州西湖图》、历代舆图、现代卫星地图和现场探勘,进行比对后在谷歌地球(Google Earth)中标记获得空间坐标数据。
地理信息系统可以对风景营建要素的空间分布和历史变化进行直观和形象的展示[16]。基于前文的讨论,我们已知了惠州“城-湖”系统的地理空间范围和风景营建要素的空间坐标(图3),为规模化的空间分析创造了基础。本研究采用地理信息系统软件ArcGIS 10.3中的2种分析工具,对风景营建要素的空间分布特征进行了挖掘。标准差椭圆(Standard Deviational Ellipse,SDE)可从多角度精确揭示风景营建空间分布的全局特征[17]。作为分析结果的椭圆②,其范围表示所分析要素的空间分布主体区域,方位角反映其分布的主趋势方向,而椭圆扁率(椭圆长短半轴的差值,再与长半轴的比值)则代表所分析要素在主趋势方向上的离散程度[18]。核密度估计(Kernel Density Estimation,KDE)则是一种估计概率密度函数的非参数方法,其分析结果表现为单位面积内点要素的密度[19],进而反映风景营建活动的空间聚集情况③。
表1 风景营建要素信息提取示例
2.2.1 营建历史阶段划分
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历代风景营建的时间分布统计(图4)可较为清晰地看到,惠州“城-湖”系统风景营建产生、发展的历史过程经历了宋以前的起步、两宋时期的发展、明清时期的高潮、民国时期的衰落4个阶段。从全局观察营建历史可知,这样的时间分布特征与广东地区开发进程是同频的。迄今最早的伏虎台建于东晋,此时晋室南渡,在岭南大设郡县。东晋咸和六年(331年),惠州首升郡治。两宋时期,惠州西湖的风景营建开始了有组织的经营开发,诞生了广东地区现载最早的城市八景。而区域史研究表明,移民高潮下广东地区在此时进入了大范围开发阶段,农业开发、城镇建设和文教建设均得到较大发展。明清时期,惠州“城-湖”系统进入了发展高潮。这一时期广东地区则被普遍认为摆脱了落后状态,迎来了经济、文化、社会全面兴旺的局面。
图4 全时段的风景营建空间分布和数据统计情况
2.2.2 营建类型分类
综合方志记录,惠州西湖风景营建类型按照目标功能可分为宗教场所、祈祀坛庙、纪念祠堂、文教场所、游赏景点、宅院和公园7类。这些营建经过了历史长期积淀,不少延续至今,有一定的稳定性;营建主体的文化背景多元复杂,表现出外来宗教文化、本土信仰文化、儒家文化、市民文化等杂糅的状态。从中体现出封建时期该地区被整合进国家体系而同时又继续维持强烈的本地文化认同的过程[20]。
图2 水文分析结果与图1所绘界域对比图
2.2.3 空间分布特征
针对全部风景营建要素数据计算得到的分布椭圆和空间核密度如图4所示。从全时段来看,风景营建活动已经完全覆盖了西湖湖域和惠州府城,其空间分布的方向性和聚集性均不明显。空间核密度特征方面,聚集区主要环绕丰平二湖呈片段化分布,并在半岛和地形高点出现了聚集核。这种城湖交融、四方景附的空间分布特征一方面印证了自然山水是系统风景营建的基础,以及城湖一体的存在;另一方面也说明经过千余年的发展,在中国传统山水人文空间营建观的影响下古人完成了对惠州“城-湖”风景资源充分的全景式开发。
2.3.1 风景营建层积过程中的异质性
风景营建是发现山水之巧、融合环境之美的空间营造过程[21],而城市是区域千年历史层累叠加的产物[22]。因此,“城-湖”系统应具有历时性的层积特征。经过对历时切片的空间分析和类型统计(图5),惠州“城-湖”系统内风景营建层积过程具有明显的异质性,集中表现在空间分布和营建类型2个方面。
要解释这些历时过程中的差异,仅仅从中国传统的空间营造思想和地方历史出发,似乎只能解答各个风景营建要素的择址规律和建造背景,而无法解释整体。结合前文结构性认知中的发现,研究试图从广东区域历史中找到解释以上现象的锁钥。
2.3.2 广东地区战略环境的影响
广东地区战略环境的变化在自然地理环境的基础上从土地开发技术的进步、执政官员素质的提升、城池的建设和经济社会的进步等方面推动了惠州“城-湖”系统的形态演变,进而影响了风景营建的空间分布和内容。
广东地区自秦汉就已纳入大一统国家疆域,但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致使该地区难以成为秦汉至唐代北方移民的落脚点[23]。土地开发技术落后,尚未开始修建堤坝[24]。惠州郡治虽已立于西湖旁的梌山,但处于有治而无城的状态。西湖亦尚未成湖,风景营建更多地发生在陆路可到的城郊土冈上(图5-1)。
宋代,国家的经济中心从中原移往江南,广东农业经济伴随第一次“绿色革命”出现划时代发展[23]。伴随着大量流民的迁入,通过修筑堤围排涝防洪、改造低洼地带的开发经验被带入该地区,沿江的大型堤围开始出现[25]。惠州西湖毗邻东江,这一时期修建的拱北堤等使之成为经常性湖泊,并增加了湖西浅山区可达性,带动风景营建空间范围向西大幅扩大(图5-2)。两宋朝廷对广东地区开发也愈发重视,派遣和贬谪到岭南的官宦士大夫共同促进了地区的发展。以陈偁和苏轼为代表的寓惠官员在整治水利的同时将文人视角和审美观念带入了风景开发,使游赏驻足的景点成为主要营建内容,也使观景佳处成为开发热点。感念于他们对惠州建设作出的贡献,纪念祠堂开始出现。
元朝惠州人口大减,地区发展较为停滞[25]。明初广东地方局势尚不稳定,内陆的“猺贼”和沿海的“海贼”“倭夷”威胁仍大,各地大造城池[26]。惠州把持粤东门户,在改府后第二年(1370年)兴建了新城池。城池与西湖贴合在了一起,使西湖的护卫功能变得更加重要。但城池修筑后西湖的水流方向发生改变,使湖水过量泄出,湖面萎缩,不利于防卫,因此在南湖陆续修筑了榕丫堤等4条堤坝,带动了该片区的风景营建活动。与新城接壤的湖岸处,伴随着交通往来逐渐聚集起一批祠庙、水榭等。以上由造城运动带动的一系列风景营建,促使空间分布方向发生大幅转动,并覆盖了府城和西湖(图5-3)。
广东地区在明末清初遭遇了发展挫折,但此后在通商政策带来的对外贸易绝对优势推动下进入了长期稳定的高速整合式发展时期[23,27]。社会不断进步,一跃成为全国先进地区。而惠州的军事战略位置也随着沿海地区的长期稳定而相对下降。惠州“城-湖”系统在本身有限的空间范围内并未再出现大规模的建设活动,而是在富足稳定、人文郁起的社会环境中,在前人经画的空间格局基础上转向深入开发和修饰。风景营建在数量上保持高位的同时,集聚于城市政治中心——梌山和文化中心——黄塘半岛之间(图5-4)。
民国时期,广东地区成为许多重大历史事件的发生地,仍然走在全国近代化的前列。但是由于社会长期动荡和世界性的经济下行,地方政府并无财力对城市开展大规模的美化营建。风景营建只是零落散布在已形成的风景地中(图5-5)。
2.3.3 广东地区文化流变的影响
五岭山脉与南海的阻隔使广东自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地理单元,地域文化受到中原儒家文化的影响较晚。地区社会文化的流变左右着惠州“城-湖”系统风景营建的内容和其空间分布。
濒临南海的广东地区是南传佛教的大本营。唐代六祖慧能在此开创南宗禅,也反映了该地区佛法的兴盛。隋唐时期,佛寺、佛塔已经成为该地区重要的文化空间[28]。道教方面,东晋时道教理论家葛洪曾在罗浮山炼丹修道。罗浮山与惠州西湖属于同一山水脉络,影响了西湖边道观的出现和选址[29]。佛、道二家对山水胜景的态度使宗教场所的营建成为宋以前风景营建的主要内容(图5-1),并在后续持续发挥影响。
宋以后,汉文化逐渐伴随着迁民和官员在广东地区传播。整治湖山成为惠泽百姓生产生活、振兴地方人文教化的一项重要举措,在自然山水中进行建筑点染、立祠修庙等活动极大丰富了风景营建的内容类型。宋朝广东儒学的发展也带动了西湖周边书院的建设[30](图5-2)。
明代,广东地区迎来了全面且深入的开发和社会急剧转型,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社会经济变迁影响了风景营建的内容(图5-3)。文教方面,各地大兴学校、推行教化、广建宗祠,儒家的社会秩序日益完善,致使惠州西湖周边的文教场所和纪念祠堂增多。礼俗方面,明初政府积极推行里社乡厉制度,在各府州县祭祀风雨、雷雨、山川、城隍之神[31]。同时在教化过程中,民间信仰的体系愈发庞杂,呈现道教世俗化的特征[32]。因此,这一时期在西湖出现了风云雷雨山川坛等具有时代和地方特色的祈祀场所。经济方面,商业化的不断发展促使城郊湖边的风景优美之地被富足大户开发,出现了一批私人宅院。清代儒家文化已经完全占据了广东社会文化的主流地位[30],书院尤为繁盛[33]。惠州丰湖书院的发展④直接导致了黄塘半岛成为风景营建的中心(图5-4)。
经过长期的历史演进,到近代,广东逐步形成了全国最易引发和接受社会变革的精神环境[34],成为近代中国革命的策源地和先行地。惠州是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党人开展革命斗争的主要基地[35],得风气之先。民国时期建设的维周亭等均为纪念革命人士而建,封建时期的府治也被改作中山纪念堂。社会变革之下,儒释道文化指引下的营建内容基本终止。公园建设被视为“文明装置”而得以普及[36]。西湖也受到了惠州城市建设部门的重视,自清末起先后设立西湖经理局等负责西湖的各项工作。但是由于缺乏经费,又历经战乱,只建设有几处公园和亭榭(图5-5)。
图5 各历史阶段的风景营建空间分布和数据统计情况
综上可见,惠州“城-湖”系统风景营建的历史进程和结果不仅仅是城与湖相互作用的结果,更是“全息”展现区域发展历史过程的记忆载体,并最终形成了我们如今见到的“山-湖-城-江”格局。
在区域取向下,该研究在文献资料的基础上运用地理信息技术,首先明确了“城-湖”系统的组成不仅包含城市和湖泊,还应以二者为主体、基于水文的小型地理单元为基础,结合人居聚落和游览路径确定个案的空间范围和组成部分。其次,对惠州“城-湖”系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前的历代风景营建进行了系统的梳理统计和地理空间数据库的搭建,借助空间分析工具揭示了惠州“城-湖”系统风景营建的结构性、整体性特征,以及广东地区区域社会历史发展之间的关系。以上认知结果体现了“城-湖”系统的3个特性。
1)人工-自然的双重属性。通过验证传统志书和舆图对惠州西湖界域的认知与汇水区之间的对应性可以看到,“城-湖”系统是水利工程、风景文化和自然地理条件综合作用的结果,宏观呈现了传统时期当地围绕城市聚落改造自然环境的活动。
2)动态适应性。惠州“城-湖”系统风景营建层积过程中的异质性体现了广东地区的战略环境、社会文化变化对其空间分布、营建内容的影响,反映出“城-湖”系统作为物质空间对区域历史进程中经济、政治和文化要素的综合映射。
3)历史继承性。结合对惠州“城-湖”系统风景营建的结构性和整体性认识来看,与所有社会文化现象一样,惠州西湖成为媲美杭州西湖的“苎萝西子”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累代赓续的结果。后世的营建开发活动受到前朝成果的制约。
然而,目前随着现代城市的发展,伴随着景观格局破坏、老城区发展不平衡、生态环境恶化、支撑功能丧失等问题,许多“城-湖”系统正在走向湮灭。虽然许多城市已经采取行动,但是所实施的保护和管理措施往往未将其视为整体,而是相对割裂地对湖泊、古城、古街等分别开展工作。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城市历史景观的建议书》中将城市历史景观(Historical Urban Landscape,HUL)定义为“文化和自然价值及属性在历史上层层积淀而产生的城市区域”。综合以上3点特征,笔者认为,“城-湖”系统具备清晰的城市历史景观属性。这意味着可以通过引入城市历史景观的理论、视角和方法来确认“城-湖”系统的存在和突出价值,同时借助这一话语体系建立对“城-湖”系统更为广泛的认同,进而反思当前“城-湖”遗产现状存在的问题,并采取行动,在未来进一步的研究和实践中给予关注。
历史现象出现的原因是复杂的。作为中国传统城市营建活动的代表性印迹,本文以惠州西湖为例,从区域取向对“城-湖”系统进行认知。这为理解历史语境中“设计”行动和结果[37]提供了超越设计主体和在地空间局限的观察视角,并为进一步探索包含“城-湖”系统在内的古代营建特征和现代价值提供了更具说服力的研究路径。可以发现,“城-湖”系统是基于湖泊流域单元,集合各类自然、人工要素的城市空间。其风景营建不仅依赖于当地天然的山水基底,融合城市人文特色,同时也与所处区域的历史发展进程息息相关,受到宏观战略环境和文化流变的影响。作为一种在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逐渐积淀形成的城市遗产,表现出鲜明的“城市历史景观”属性。
在中国城市建设需要扩大审视当代营造的历史场域[38],规划设计从物质化的空间形态设计走向对空间背后的城市系统设计[39]的当下,“城-湖”系统的历史经验启示我们:应将整体、动态的演变原则纳入对城市传统风景体系的延续工作之中,尊重城市风景格局所处的区域自然人文条件,以更广阔的视角促进多维度、多尺度的风景资源保护和开发。应在保护空间格局完整性的同时,丰富当代风景营建的适应性开发手段,建设与现代社会文化和城市发展框架相契合的时代新景。
注:文中图片除注明外,均由赵茜瑶、陈耸绘制。
致谢:感谢国家图书馆古籍善本阅览室提供的帮助。
注释:
①包括《惠大记》明·嘉靖七年(1528年)刊本、《惠州府志》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刊本、《惠州府志》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刊本、《惠志略》明·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刊本、《惠州府志》明·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增刻本、《惠州府志》明·崇祯十五年(1642年)抄本、《惠州府志》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刊本、《惠州府志》清·光绪七年(1881年)刊本、《惠阳山水纪胜》(吴骞编纂)清·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刻本、《惠州西湖志》(徐旭旦编纂)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刻本、《惠州西湖志》(张友仁编纂,麦涛点校)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89年出版、《惠州西湖新志》(惠州市园林管理局、惠州市西湖风景区管理局编)广东人民出版社1995年出版。
② 本研究中风景营建要素点空间数据仅包含经纬度数据。研究选用第二标准差所得椭圆,该椭圆约占总数95%的要素,符合本研究需求。
③出于图示直观性考虑,对核密度分析结果进行了去“0”值处理。
④ 1684年,在黄塘半岛知府吕应奎建西湖书院,1694年知府王瑛将之扩大,复名丰湖书院,但不久后王瑛遭受文字狱,书院随即消失。1731年,知府吴简民在丰山修建惠阳书院,后于1800年被知府伊秉绶迁至黄塘,改名丰湖书院,进行了大规模修建。此后,一直延续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