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杰
(石家庄学院文学与历史学院,河北石家庄 050035)
金灭北宋后,真定府为女真控制,治真定(今河北正定县)。统真定县、藁城县、平山县、栾城县、行唐县、灵寿县、元氏县、阜平县、获鹿县。金朝统治下的北方,儒学发展状况如何?魏崇武阐述了金代理学接续北宋理学在北方的微弱血脉,“开始了一个复苏阶段”的理学发展;晏选军对金代理学“不同于南宋理学的整合方向,即象数与义理并重”发展路径进行了阐述;刘辉对金代儒学经历了的“借才异代、制度化、学术化三个发展阶段”进行了阐述;杨珩在论述儒学传播的过程提及“以南宋理学为代表的儒学文化从秦淮以南传到了秦淮以北”。①以上都是从总体上论述,未见有专门论述北传过程中具体地域的儒学发展状况。本文选取学界未关注的真定府儒学状况及形成原因加以考察,以观察儒学在北方的流传状况。
金灭北宋后,大批儒士南迁,中国学术中心也随之南移。宋濂等撰《元史》将南宋学者赵复列为《儒学列传》第一人,认为:“北方知有程朱,自复始。”[1]431这一观点对后世影响极大。多数学者认为在金朝统治下,北方儒学几乎等于无,直到在蒙古军队征服南宋的过程中,通过赵复等人介绍,理学才得以北传。
实际上,在金朝统治下的北方,儒学发展并没有停歇,理学一直在北方流传。其中真定是理学发源地之一。如褚承亮,北宋宣和六年(1124 年)擢第,其弟子周昂,“师事玄真先生褚承亮”[2]166。周昂的“学术纯正,文笔高雅,以杜子美韩退之为法,诸入皆师尊之”[2]166,周昂侄子周嗣明认为其叔叔“最长于义理之学”,曾说“学不至邵康节程伊川,非儒者也”[2]167。可见,周昂叔侄的治学理路上承韩愈,其学术内容不仅包括二程的义理之学还包括邵雍的象术之学。
从金统治者角度看,他们对于理学的态度将影响理学思想的发展。金朝统治者进入中原后,面临的重点问题是建立一套适合中原统治的管理制度。真定府作为儒学的发源地之一,金初真定儒士用自身的行动,表现着儒者的风范。
金初,金太祖任用儒学官员,于天辅二年(1118年)下诏:“宜选善属文者为之。其令所在访求博学雄才之士,敦遣赴阙。”[3]32
金太宗天会六年(1128 年),斡离不攻破真定,将境内的进士召集到安国寺,取进士72 人,号称“七十二贤榜”。真定人褚承亮曾是宋朝的进士,亦在名籍之中,金人刘侍中推荐他做藁城县令,但是褚承亮“漫应之,即弃去”[3]2478,表现了一部分入金的宋朝文化人的忠孝立场。
海陵王天德三年(1151 年),规范科举科考试,将南北选合二为一,罢除经义、策试两科,“专以词赋取士”[3]1135。此后,偏重词赋而轻视经义之风对北方士人影响很大。如完颜亮曾“夜召赋诗,传趣甚亟。未二鼓,奏十咏。海陵喜,解衣赐之”[3]2724。这一时期,真定仕金的儒士,大都官位显赫,以不同方式在金代政治舞台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蔡松年,是由宋入金的文化人中地位最高的。在完颜亮迁都燕京时,“徙榷货物以实都城,复钞引法”[3]2716。榷货物“掌发卖给随路香茶盐钞引”[3]3908,其交易的货物有“酒、曲、茶、醋、香、矾、丹、锡、铁,而盐为称首”[3]1903。政府正是通过对这些物品的管制、征税和专卖从而获得利益。海陵迁都后,由于金初币材短缺,仍沿用宋朝的旧钱,如“天会末,虽刘豫‘阜昌元宝’‘阜昌重宝’亦用之”[3]1069。在蔡松年的建议下行钞引法,于中都设印造钞引库及交钞库,并设使、副、判官各1 员,都监2 员。所印交钞,有大钞和小钞两种。交钞的发行,缓解了金朝的钱荒,对金朝的物资流通和经济的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中都榷货物的设立为金朝财政收入的增加创造了条件。其子蔡珪,中进士第,“号为辨博,凡朝廷制度损益,珪为编类详定检讨删定官”[3]2717。蔡珪后来被任命为河东北路转运副使,不久又入翰林修撰,迁礼部郎中,封号为真定县男爵。
金世宗时期,宋金隆兴合议达成,双方有几十年时间和平相处。世宗多次诏令大臣荐举人才,认为“人之有干能,固不易得,然不若德行之士最优也”[3]193,而要进行德教,首选儒家“经籍”。因而大定二十三年(1183 年)九月,当译经所译经书时,世宗谓宰臣说:“朕所以令译《五经》者,正欲女直人知仁义道德所在耳!”[3]185有一些真定籍人士通过科举为官,如真定周昂、冯璧等。
金章宗于泰和二年(1202 年)定国运土德,表示金是代替北宋的火德而享有天下的。金朝德运的变化,等于说承认北宋及其政治文化的合法性,也意味着宋学得到金代官方承认,直接影响到理学在金朝的传播与发展。
金朝中后期,南宋理学已相当成熟。以朱熹为代表的闽学、以陆九渊为代表的象山学派以及以胡安国及张栻为代表的湖湘学派,都各自形成了自己的理论体系。当时宋金虽然处于对峙状态,但是文化交流并没有停滞。如王若虚,真定人藁城人,是周昂的外甥。王若虚曾受学于周昂,周昂教导其:“文章以意为主,以言为役,主强而役弱则无令不从。”[3]2730著有《滹南遗老集》,其中经学著作包括《五经辨惑》上下卷、《论语辨惑》5 卷、《孟子辨惑》1 卷。金代对于《论语》研究和解释所剩无几,王若虚的《论语辨惑》是了解金代儒学发展的宝贵资料。李定乾先生认为:“《论语辨惑》主要就宋人的《论语》研究展开批评,通过《论语辨惑》,我们还可以了解到宋代《论语》研究的得失。”[4]11
同时,王若虚在其著作中还广取汉儒和宋儒的经解,他高度赞扬“自宋儒发扬秘奥,使千古之绝学一朝后续,开其致知格物之端,而力明乎天理人欲之辨”[5]卷四十四。他还提出对理学的评价:“宋儒之议论不为无功,而亦不能无罪焉。彼其推明心术之微、剖析义利之辨,而斟酌时中之权,委曲疏通,多先儒之所未到,斯固有功矣。至于消息过深、揄扬过侈,以为句句必涵气象,而事事皆关造化,将以尊圣人而不免反累,名为排异端而实流于其中,亦岂为无罪也哉。”[5]卷三其对于儒学的或贬或褒,博采众说,又直抒胸意,议论平实,是金代经学成就的最高代表。
金代理学发展,出现三位重要人物:赵秉文、王若虚和李纯甫。他们都是河北人,各自代表着一部分北方士人站在时代的思潮前发表着自己的见解,由此可见金代理学自身发展的复杂性。
然而,蒙古军队自1211 年首次攻金,直到1234 年金哀宗自杀,金朝灭亡,这场战争持续了20 多年。期间百姓逃离,士人失所。在这场民族大浩劫中,传播文化的重要设施学校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大部分的真定府州县学被破坏。然而真定府儒学并未中断,当时的汉地世侯,竞相收纳儒士。翻检史籍,史天泽在真定建的幕府中,士大夫很多都是金代的进士,如刘汝翼“贞佑四年经义第一人”[6]卷二十一,杨果“正大甲申进士”[1]3854,李冶“正大末登进士第”[7]661,王若虚“承安二年进士”[3]2737,元好问“兴定进士”[3]2742;或在金代任职,如张德辉“御史台椽”[1]3823,丁居实“权尚书省令史”[8]卷五十九,李正臣“近侍局副使”[7]577。在金末元初的战乱中,他们在史天泽手下教书或任职,以此承继着金代的儒学和经世致用的思想。
此时以赵复为代表的一批南方儒士北上,开始了系统介绍程朱理学思想的工作,彻底改变了以往北方士人自己研究自己传习的状况,推动了大蒙古国时期北方理学的传播。至此可以清晰地看到在赵复之前真定府儒士对儒学的传播与实践所作出的贡献。
金朝统治初期,真定府农业生产一度出现衰退,手工业生产和城镇商业也陷入停滞状态。如宋人曹勋随宋帝北迁,描述从浚州(今河南浚县)向北“旬月不见屋宇,夜泊荆榛或桑木间”[9]692,到真定府更换牛具再行。随着女真封建化的完成,金朝统治者相继采取一些有利于经济发展的措施,使真定府赵州一带经济逐渐恢复和发展。到金世宗时,河朔沿滹沱河一带“禾麻菽麦郁郁弥望”[10]609。金文学家蔡松年也曾写词赞道:“春风北卷燕赵,无处不桑麻。”[11]8并特别指出真定府一带富庶,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真定府社会经济恢复和发展的情况。
金代真定府手工业以丝织、制瓷、矿业最为发达。金效法北宋,在真定、河间等地设绫锦院,掌“织造常课匹段之事”[3]1322,说明当时这里的丝织业还算得上中原中心。据《金史·地理志》中记载真定府产瓷器,指井陉窑。矿冶业在真定历史悠久,近年在获鹿县上寨村发现金大定十二年(1169 年)铜矿遗址,[12]说明获鹿的铜矿资源储备丰富,为采矿、冶金业创造了条件。
商业贸易和城镇经济也有发展。唐宋时期真定府赵州一带已经形成城市与乡镇市场构成的市场网络,金人进入这一地区后重视商业贸易,市场又活跃起来。金章宗明昌年间回鹘商人饶于财,商贩巨万,多次于河北、山东间贸易,俱言民物繁庶。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金朝末年。高利贷也是金朝商业发展的一个方面。大定十三年(1173 年)先后在中都和真定等地设质典库,[3]1320也就是官方当铺,设专职官员管理。
金入主中原后,真定府成为猛安谋克的重要迁居地。如金朝初,女真人赵良弼,“佐金祖平辽、宋有功,世千夫长,戍真定赞皇”[7]643,蒲察元衡迁入河北西路真定。[13]2960到金朝末年,河北地区每户中就有一户猛安谋克女真人户。女真人猛安谋克户南迁到河北真定等地后,“所居之处,皆不在州县,筑寨村落间。千户百户虽设官府,亦在其内”[14]520。到金世宗时期,随着封建化加剧,女真人在移居地“附都猛安户不自种,悉租与民,有一家百口垅无一苗者”[3]1047,将土地租给汉人耕种。可见,女真奴隶制渐渐转向封建的租佃制,猛安谋克户与汉户已经相差无几。
金世宗时期虽然女真封建化进程已基本完成,当时女真富家子弟效仿汉族地主阶级的生活方式饮酒享乐、赋诗交友,如刘祁写道:“诸女直世袭猛安谋克往往好文学,喜与士大夫游。”[15]25在这个融合过程中,汉人与女真人之间矛盾渐渐缓和,中原传统文化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最终同化了女真的文化。
总之,真定府成为金代政治经济重镇。
入金以后,随着金统治者崇儒尊学政策的实施,世宗大定十六年(1176 年)、大定二十九年(1189 年)和章宗泰和四年(1204 年)几次大兴学校。如金大定十六年(1176 年)始创府学为“旧制京府十七所”[3]1131,其中就有真定府学。此后,大定二十七年(1187 年)重修,元好问作《令旨重修真定庙学记》,明昌元年(1190 年),良乡令周昂为记。赵州州学于金天会后(1123年)创建、贞祐后(1216 年)修建,元好问作《赵州学记》。行唐县学于大安元年(1209 年),王若虚作《行唐县重修学记》。此外还有威州县学创建年代不详,傅慎微作《威县建庙学碑》等。尤其是在一些热心教育的地方官员的努力下,真定府官学教育逐渐恢复并有程度不同的发展。
金代真定府学校学官和生员,按金政府规定各路、府选拔教授“于大定旧制,京府十七处千人之外,置节镇、防御州学六十处,增养千人,各设教授一员,选五举终场或进士年五十以上者为之”[3]1133。其中金代真定府学生员就有60 人,生员的名额在当时不算少。
除了官学教育发展以外,金代真定府的私学教育较前代更加形式多样,尤其是从事私学教育的情况更为复杂。有的是以宋朝遗民自居,不愿出仕金朝而以教授为业。如真定人褚承亮,天会六年(1128年),斡离不既破真定,拘籍境内进士试安国寺,“承亮名亦在籍中,匿而不出”[3]2748,周昂从其学。可见褚承亮不仕后在家以教书为业。
有的是一面入仕为官一面从事私学教育,一般是教授家族子弟。如真定人周昂,“其甥王若虚尝学于昂”,而且周昂“学术纯正,文笔高雅,诸儒皆师尊之”[3]2730;著名医学家真定人李杲,“受《论语》《孟子》于王内翰从之,受《春秋》于冯內翰叔献”[16]。其中王内翰为王若虚,冯内翰是冯璧,二者都是金代官员兼学者。有的是名家寓居在真定授学。如金元之际,元好问寓居真定鹿泉县,“王思廉从,受其学”[16]。赵秉文游学真定,也收徒讲学。
有的是官宦世家,其家学源远流长。如真定杨氏家族第九代杨伯雄、杨伯仁等,跻身金代政治权利中心,位至宰辅。杨伯仁“读书一过成诵”[3]2723,杨伯雄“登皇统二年进士”,其族弟杨伯渊“喜收古书”,“天会初,以名家子补尚书省令史”[3]2319。杨瀛“幼而笃学,年十有三善属文,及□□工翰墨,缙绅之流一见者,皆以才冠许之,遂博及群书,驰声儒苑”[17]102,其子杨济“早岁以文章动朝士,尤于诗律为工”[17]103。从该家族的仕宦情况看,其家族内部存在良好的家庭教育传统和父兄熏染。真定蔡松年,作为一位父亲曾赋诗对儿子 珪蔡 的喜悦与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如《一剪梅·送珪登第后还镇阳》:“白璧雄文冠玉京。桂月名香,能继家声。年年社燕与秋鸿,明日燕南又远行。三径苍烟归未成,幅巾扶我醉谈玄,竹瘦溪寒,深寄馀龄。”[11]15作为儿子蔡珪也不负父望,当时贵族寺院金石文字咸出其笔,为时贤所称许。
以上所举事例,大体反映了金代真定府地区私学教育的一般状况。由于当时真定府在女真贵族统治之下,广大汉族地主阶层成员要跻身统治者行列,除了军功、荫补和举荐之外,走科举入仕之路是最好的途径,这就成为当时私学教育进一步繁盛的主要动力所在,促进了私学教育的较快恢复和发展。
入金以后,真定府是金朝的政治经济重心地区,科举选士仍占重要地位。金代科举开始于金太宗天会元年(1123 年),两年后,金军占领山东、河北、河南、陕西等地,为了抚辑新附,从汉人士大夫中选拔官吏,便在这些地区实行科举制度。《金史》列传是研究人材分布的唯一比较系统的资料,其中记载的真定赵州籍的杨伯雄、杨伯仁、贾益谦、冯璧、蔡松年、蔡 珪、王若虚、褚承亮都是科举出仕的文臣,仅有武仙一人是武臣。正如《续通典》卷十八《选举》记载:“急欲得汉士,抚辑新附,故设科取士。”[18]248金代科举取士的重心在河北、山西、北京、山东一带,真定府正处于这一带上。应该说,金代真定府赵州成为科举盛地之一,与金朝对这一地区的政治统治是一脉相承的。
金天会四年(1126 年)冬,金占领黄河以北大片土地后,刘彦宗劝斡离不(宗望)“试真定儒士,取七十二人”[14]60。真定科试题带有极强的政治色彩,如题目为“上皇无道,少帝失信”[3]2748。这次科试在北宋境内举行,参加者少,中举率大,是金吸收北宋士人加入其统治的尝试,在金代科举制度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开创意义。真定府作为科举考试的考点,也反映了金代真定科举的重要地位。
通过科举制,宋金时期真定府不仅向中央政府输送了大批人才,真定儒士还用生花妙笔歌颂这块土地:他们描太行山、封龙山之险,写滹沱河之历史,绘真定之风土人情,极大促进了真定府文化的昌盛,令真定府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蔡松年在其诗词中多次提及“东垣”“镇阳”即是真定。他在真定潭园边上修建住宅,名“萧闲堂”,自号“萧闲老人”。其诗词中提及此宅北潭玻璃、藕花、西楼等景物,在当时堪称豪宅。如《水调歌头》专门写镇阳北潭:“玻璃北潭面,十丈藕花秋。西楼爽气千仞,山障夕阳愁。谁谓弓刀塞北,忽有冷泉高竹,坐我泽南州。准备黄尘眼,管领白苹洲。老生涯,向何处,觅菟裘。倦游岁晚一笑,端为野梅留。但得白衣青眼,不要问囚推按,此外百无忧。醉墨蔷薇露,洒遍酒家楼。”[11]8
蔡松年珪的儿子蔡 从小长在真定,封龙山、东垣是他记忆深处的故乡,他将故乡的山、故乡的城写入自己的诗中。如《医巫闾》中将美丽雄伟的“幽州北镇高且雄,倚天万仞蟠天东”的医巫闾山与自己的家乡封龙山相比,顿觉家乡之亲,“封龙山边生处乐”,进而觉得医巫闾山“此山之间亦不恶”,也不过如此吧。又如《江城子·王温季自北都归,过余三河坐中赋此》中“归报东垣诗社友,曾念我,醉狂无?”[11]29这首诗写在蔡珪三河主簿的任上,他乡遇到故知,是人生三大幸事之一。王温季和蔡珪 同是当年东垣诗社的社友,蔡珪 更觉家乡的亲切和温暖。
金是女真人建立的政权。金兵进入真定之初,遭到了真定府军民的顽强抵抗。这是女真贵族的民族征服引发的,同时,也是真定传统的区域文化对女真游牧文化的排斥。然而,随着金兵对真定府的全面占领和大批猛安谋克迁徙真定,女真的游牧文化与真定府的区域文化相互吸收相互融合。
金人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推行女真习俗,金太祖、太宗时期,“事无大小,一依本朝旧制”[3]47。到天会四年(1126 年),太宗面对中原生产残破的现实,曾下诏:“四境虽远而兵革未息,田野虽广而畎亩未辟,百工略备而禄秩未均,方贡仅修而宾馆未赡。是皆出乎民力,苟不务本业而抑游手,欲上下皆足,其可得乎?其令所在长吏,敦劝农功。”[3]56表明金朝改定制度,恢复生产。
金世宗时期,虽然女真封建化进程已基本完成,但是金世宗本人仍常常怀恋本民族的旧俗。他常常告诫身边贵族:“女直旧风最为纯直……汝辈当习学之,旧风不可忘也。”[3]164尤其是海陵王迁都后,他提到:“自海陵迁都永安,女直人浸忘旧风。朕时尝见女直风俗,迄今不忘。今之燕饮音乐,皆习汉风,盖以备礼也,非朕心所好。东宫不知女直风俗,第以朕故,犹尚存之。恐异时一变此风,非长久之计。甚欲一至会宁,使子孙得见旧俗,庶几习效之。”[3]158当时女真人富家子弟效仿汉族地主阶级的生活方式饮酒享乐、赋诗交友。如刘祁写道:“诸女直世袭猛安谋克往往好文学,喜与士大夫游。”[15]25可见,女真人逐渐汉化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随着女真社会封建化的完成,汉人与女真人之间矛盾渐渐缓和。在这个融合过程中,中原传统文化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最终同化了女真的文化。在这种情况下,真定府儒士对政治参与越来越多。
蔡松年,原籍余杭(今浙江杭州),归金后占籍真定,后来官至尚书右丞相,封卫国公。他参与南下伐宋并保护真定西山群盗。当时金军打到真定府,“初平真定西山群盗,山中居民为贼污者千余家,松年力为之辩论,竟得不坐”[3]2715。西山群盗即当时太行山一带的抗金组织。如真定府附近的赞皇境内,马扩抗金义军占据五马山寨,“时两河忠义闻风响应,受旗榜者约数十万人”[19]844。蔡松年出于对宋朝民众的同情,力证这些人是因战争而流落入山的百姓而不是抗金的武装。
杨伯雄、杨伯仁,是由辽入金的文化人,真定藁城人,在海陵王和世宗时期凭借政绩逐步进入金的权力中心。杨伯雄,在任韩州军事判官时,“有二盗诈称贾贩,逆旅(旅店)主人见欺,至州署陈诉,实欲劫取伯雄。伯雄心觉其诈,执而诘之,并获其党十余人,一郡骇服”[3]2317。于是升迁应奉翰林文字。海陵王上台后,以潜邸臣身份得以重用,荫及其弟杨伯仁也做了大名少尹,“郡中豪民横恣甚,莫可制,民受其害,伯仁穷竟渠党,四境帖然。谳馆陶大辟,得其冤状,馆陶人为立祠”[3]2724。族兄杨伯渊,天会十四年(1136 年)赐进士第,“知泰安军,有惠政,百姓刻石纪其事”[3]2320。杨伯雄之子杨瀛做上京东京等路按察司事,“有废必起,无害不除,远近□然,吏民安之”[17]103。
真定府儒士除参与中央朝政外,在地方上任职期间,受儒家思想和地域文化影响,表现出为民做主、惠政泽民的特点。
周昂,真定人,大定进士,仕至同知沁南军节度使,“调南和簿,有异政”[3]2730。其外甥王若虚,藁城人,承安二年(1197 年)的进士,“历管城、门山二县令,皆有惠政,秩满,老幼攀送,数日乃得行”[3]2737。
冯璧,真定县人,承安二年(1197 年)的经义进士,后调任辽滨主簿,“县有和籴粟未给价者余十万斛,散贮民居,以富人掌之,有腐败则责偿于民,民殊苦之。璧白漕司,即日罢之,民大悦”[3]2430。
贾益谦,沃州人(今赵县),真定府的临县,大定十年(1170 年)词赋进士,“历仕州郡,以能称”[3]2334。到大安末年,官至参知政事。史评其可谓尽事君之义矣。
刚正不阿、获得百姓认可是真定府儒士的另一特点。如蔡松年为抗金组织辩论,“竟得不坐”,杨伯雄任韩州军事判官敏于判断“一郡骇服”,杨伯仁“馆陶人为立祠”,杨伯渊百姓“刻石纪其事”,杨瀛“吏民安之”,王若虚“老幼攀送”,冯璧“民大悦”等。这些都体现了真定府儒士的风范。
综上所述,作为金代儒学发源地之一的真定府,其儒学发展表现为金统治者对儒学政策的调整和真定儒士对理学的传播。其儒学兴盛原因,与当地的经济恢复和民族融合、官办学校恢复与私学发展、科举重地与文化昌盛密切相关。金代真定府儒士在金代政治生活中践行儒学,对金代政治产生了深远影响,也体现了儒士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