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10 亿颗玻璃球

2024-04-14 22:27文/超
新教育 2024年3期
关键词:瓦砾玻璃球鼻涕

文/超 侠

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温度变化,所以万事万物也会有变化:树木换装、草叶枯荣、鸟儿迁徙……但我们这里,除了温度有些许变化之外,基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改变。冬天来临,天气不是那么冷,树也一样绿,草也不枯萎,只是树上的果子少了,花不开了。小时候我们对春夏秋冬并没有太大的感受,唯一用来区分四季的,就是我们玩的游戏。每个季节我们会玩不同的游戏:一般春天玩“拍片片”,夏天玩弹玻璃球,秋天玩电池盖,冬天玩弹橡皮筋等。每个季节有不同的游戏,我们就像受到了什么感染,会自发地玩适应节气的游戏。

又到了玩玻璃球的季节。小伙伴们在草坪上,在树丛中,在泥巴地里,在自己家里,在球场旁边,三三两两开始了“战斗”。我们先把一颗玻璃球放在泥地的中心,用脚将它踩下去,“钉”出一个窝窝,这就叫“定窝”。定好了窝,便在离窝较远的地方画一条线,大家站在线上一起将手中的玻璃球抛过去,谁抛得离窝近,谁就先开始“灌窝”。灌窝,顾名思义,就是把手里的玻璃球弹到那个窝里,只要灌进去了,就可以对别人发起攻击。自窝口开始,用手量一拃(约10 厘米)长,对准别人的玻璃球弹过去,一下,两下,三下,得弹得又准又狠,得把别人的玻璃球给弹开,弹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如果超过了三拃长,就算赢了,那一颗被你弹开的玻璃球就归你所有。接着,你可以再对其他人发动攻击。如果别人也灌进了窝,就能与你展开游击战。如果谁先打中别人的玻璃球三下,又能将它弹出三拃远,谁就赢了。这种玩法,自然比较慢,也不够刺激。在今天看来,这就是一种掌上台球或是微小版的高尔夫球,谁的准头更好,手劲更大,谁就能获得胜利。我是此道中的高手,不,高手中的高手,几乎没有败绩,我就是“弹玻璃球之王”。我家的床板上到处都是玻璃球的碎片渣渣,那是我练习“吊弹”时玻璃球相互撞击后留下来的。吊弹,是我研究出来的一种打法,就像导弹一般,定位精准,杀伤力强。中途有什么东西阻隔也不怕,不会影响攻击的路线。

我自三岁开始,爸爸就教我弹玻璃球的打法,起初我家里只有三颗玻璃球,但我打了大大小小不知几百几千场“战斗”,最终赢得了一罐又一罐的玻璃球。我曾数过一次,有三千多颗,但其实赢得最多的一次是十亿颗,是从曹宏手上赢来的。有一天,曹宏惹到了李宏,李宏是我的搭档。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名字里都有个“宏”字,也许那个年代叫“宏”是一种流行。

李宏是我的同学,曾经是我的同桌,还是我家的邻居。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玩各种游戏时他都是我的搭档和伙伴。有一天,他哭哭啼啼地告诉我,曹宏赢了他十几颗玻璃球,想让我帮他再赢回来。曹宏比我们小几岁,个头儿没有我和李宏高,还时常流着鼻涕。鼻涕快要落下时,他只要轻轻一吸,长长的鼻涕就缩回了他的鼻孔之中,仿佛没有任何异状。我和李宏找到曹宏,问他敢不敢和我比试。曹宏最近“很红”,赢了不少玻璃球,他将它们揣在裤兜里,走起路来“唰唰唰唰”地发出得意的响动,像海潮拍打礁石的声音一样。我就看不惯他那得意的样子。曹宏接受了我的挑战。我问他:“你想怎么玩?”曹宏说:“当然是一局定胜负。两个人,就打游击战吧!”我明白,他是想速战速决。于是,他将玻璃球扔到瓦砾之间。那么老远的距离,地面坑坑洼洼,都是碎石瓦砾和泥巴,玻璃球滚是滚不过去的,即便能滚过去,中途也一定会变道,所以,我只能用吊弹了。这也存在一定的风险,若是一击不中,我的玻璃球一定会陷入距离他很近的瓦砾堆中,但我相信,我每天在家里的苦练没有白费。我在距离他十米远的地方,用左手捧着右手手腕,右手中指扣住大拇指,食指弯曲,与拇指关节夹住玻璃球,瞄准了那颗红色玻璃球。那一刹那,曹宏似乎觉察出了我强大的气场与能量,他担惊受怕地开始默默念道:“阿么手抖,阿么手抖,瞄不准,瞄不准……”他一遍遍地像念经一样地念着让我打不中的口诀。我们玩的时候都会念一些“口诀”和“咒语”,目的是想让对方射不中。我被他念得心情烦躁,感觉手被什么附着了,还颤抖了一下。我皱起眉头,迟迟没有发射。突然,我的大拇指像拉满了的弓反弹一般,将我的那颗战斗水晶玻璃球弹了出去。水晶玻璃球在阳光下如流星般划出优美的弧线,奇迹般地旋转着,不偏不倚,刚好落到了曹宏的玻璃球的正上方,将他那颗红球砸得陷入了泥地,然后从侧面飞开,飞出好几米。我就这样轻松地赢得了胜利。李宏激动得上前来拥抱我。曹宏见输得那么快,自然不服,于是我们俩的第二次“战斗”开始了。我又一次赢了他。之后,他为了清零,一局定输赢,一次玩100 颗的,但他还是输了,欠了我100 颗,再之后是200 颗……如此比拼下去,他以几何等级的速度输了,最后,他竟输给我十多亿颗玻璃球。他早已大汗淋漓,眼睛通红,都不知道自己输了多少。李宏在旁边认真地做着记录。那时候,十亿对我们来说是无比大的数字,好像没有比十亿更大的了。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我把零头抹掉,说:“就算十亿好了。”曹宏还想再比下去,我说:“你先把前面输的还了再来接着玩。”他说,他回去找他爸爸要钱,他要把芒市所有的玻璃球买下来还给我……

长大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曹宏,听说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每每和李宏相聚,聊起童年的趣事,我们都会聊到这一段,都会想起曹宏,想起那十亿颗玻璃球……

胜利,永远属于童年。

战利品,也将永远留在了童年。

我们谈论他,其实也是在纪念他,纪念童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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