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苏联;卫生外交;国际联盟;红十字会
“卫生外交”发端于1851年的巴黎国际卫生大会,为了阻断肆虐欧洲数十年的传染病,欧洲诸国广泛讨论了建立防疫区等流行病防治措施,这是国际社会卫生外交的最初尝试。进入20世纪后,卫生外交侧重加强公共卫生、根治传染病和改善民生问题,开始具有“全球化”特点。冷战期间,美国卡特政府提出开展“医疗外交”,然而在国际关系中未能发挥预期作用,更没有引起学界关注。2007年,《奥斯陆部长宣言》(Osloministerialdeclaration)提出“将全球卫生问题纳入外交政策议题”,《世界卫生组织简报》(BulletinoftheWorldHealthOrganization)刊登了关于卫生与对外政策的系列文章,“全球卫生外交”(GlobalHealthDiplomacy)概念首次在学术界出现。卫生与外交融合和全球卫生外交兴起成为未来外交学研究和实践的重要领域。
作为全球卫生外交的发起人和实践者,美国成为学界研究最集中的对象,国内外学界对冷战前后美国的卫生外交政策、实践以及流行病应对政策展开全面系统的阐述。俄罗斯从帝俄时期就开始了卫生外交实践,苏联时期卫生外交活动更加频繁,但国外学界更多关注当代俄罗斯的卫生援助问题。古谢娃(Н.К.Гусева)和索科洛夫(В.А.Соколов)将俄罗斯卫生外交放在了全球化大背景下阐述,认为俄罗斯响应时代的要求履行了大国担当。美国学者特威格(J.Twigg)在《俄罗斯参与全球卫生治理的分析》一文中介绍了俄罗斯卫生援助史。国内学界在这一领域的研究寥寥,目前仅有翁怀昌在《俄罗斯卫生外交政策研究》中介绍了帝俄、苏联和俄罗斯三个阶段的卫生外交发展状况。
本文以苏联20世纪20—30年代的卫生外交实践为研究对象,阐述其加入国际联盟前后的卫生外交背景、内容和效果,分析苏联卫生外交在打破国际社会对苏封锁中的积极作用。
(一)苏俄红十字会打破国际封锁
帝俄时期的国际医学交流活动曾经非常频繁。1851年俄国参加了在巴黎召开的第一届国际卫生会议,1874年在圣彼得堡举行了第四届国际制药大会。1897年在莫斯科举行了第十二届国际医师大会。1907年12月,世界第一个非区域性的国际卫生组织——国际公共卫生办公室成立,主要负责国际卫生公约执行、流行病学监测、疾病报告汇总和卫生信息传播,帮助国际社会完善检疫和隔离制度。俄国与其他十一国代表在罗马签署了协议,并派遣卫生立法专家弗雷伯格(Н.Г.Фрейберг)作为俄国驻国际公共卫生办公室代表。1911年,俄国在德累斯顿国际卫生展览会上展示了地方自治医疗机构的发展成果,得到国际社会的高度赞赏。因此,俄国在20世纪初已经具备国际卫生合作经验。
苏俄政府建立后,在国际社会面临来自西方国家的政治和经济双重封锁,新政权克服外交孤立的愿望受到许多因素的阻碍,如西方对苏维埃制度的排斥、苏联世界革命的口号以及对沙皇债务的主张等等。尽管苏俄于1918年1月6日颁布法令,承认本国红十字会是国际红十字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并未减弱政权更迭对国际卫生交流产生的负面影响。在政府的支持下,苏俄医学界尝试开展国际学术交流。1920年,彼得格勒国家辐射和放射研究所创始人兼所长涅梅诺夫(М.И.Неменов)前往德国采购巨额科学设备和书籍,参加德国医生大会,在德国报纸和期刊上发表学术文章。他还组织德国医生撰写医学生物学评论并帮助翻译,发表了以《1914—1920年生命科学成就》(«Успехимедико-биологическихнаукза1914-1920гг.»)为题的系列评论。涅梅诺夫曾表示:“德国科学家非常愿意与我们建立密切联系。
苏俄卫生领域的国际合作始于1921年。当年8月3日在德国举办的一次红十字会会议决定向苏俄提供医疗和抗疫援助。10月,载有二十名医生的“海神号”医疗船从德国抵达圣彼得堡。1923年末完成任务后,几名医学专家留在了苏联。著名流行病学家蔡司(HeinrichZeiss)担任了莫斯科化学制药研究所长等职务。此外,1921年苏俄卫生人民委员部成立了外文情报局,在西欧和美国的医学期刊上发表文章,介绍苏俄医疗卫生组织原则和整合全国卫生资源的经验,为一些欧洲国家成立卫生委员会提供了借鉴。1924年国际封锁解除后,苏联和西方国家的医学合作获得了可能。
弗雷伯格在卫生人民委员部系统参与国际卫生会议和缔结国际卫生公约的工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作为帝俄时期驻国际公共卫生办公室的代表,弗雷伯格医学知识渊博,在国际医学界拥有话语权。他自1918年开始参与卫生人民委员部的创建工作,后以苏俄卫生人民委员部代表的身份参加了与刚刚获得独立的爱沙尼亚、拉脱维亚、波兰、阿塞拜疆和芬兰拟订国际卫生条约的谈判,突破了欧洲针对苏俄的特别卫生防疫政策限制,促进了苏联与欧洲国家的贸易活动。
(二)国内战争时期苏俄红十字会驻外国代表处的活动
国内战争时期,苏俄红十字会和红新月会国际联合会(以下简称红十字会)是政府唯一正式与外界沟通的渠道,故从一开始就被赋予了政治宣传职能。1918年8月7日,苏俄人民委员会颁布法令,将红十字会纳入卫生人民委员部管理,制定总体工作目标和实施纲领。改组后的红十字会首任主席是斯维尔德洛夫(В.М.Свердлов),1919年7月由苏俄卫生人民委员会副委员索洛维约夫(З.П.Соловьев)接任。
1918年9月,苏俄红十字会成立国外部负责对外活动,如派驻赴德国和奥匈帝国代表,处理战俘问题以及食品进口等。红十字会的人道主义行动打破了国际社会对苏俄的孤立。国外部负责人科罗温(Е.А.Коровин)指出:“红十字会驻外代表处在一定程度上履行了外交人民委员部的职能。”1918年3月苏俄与德国签署的《布列斯特和约》(TreatyofBrest-Litovsk)中规定了交换俘虏的条款,该工作在内战爆发后被搁置。1920年初,苏俄红十字会重启战俘遣返,在德国、英国、奥匈帝国、阿塞拜疆、保加利亚、丹麦、爱沙尼亚、美国、芬兰和格鲁吉亚等国开设了代表处。
苏俄红十字会驻瑞士代表处成立于1918年,由兼具医生和革命家身份的巴格茨基(С.Ю.Багоцкий)担任负责人,他同时还领导战俘和难民事务委员会。瑞士代表处的主要任务是与国际红十字委员会建立联系,同时关注战俘的思想工作,及时发现并制止在战俘人员中的反苏宣传。在红十字会驻瑞士代表处安排下,苏俄战俘在因特拉肯和维尔德尔斯维尔的酒店疗养,在达沃斯治疗肺结核。到1921年,大约有3000名战俘和平民被遣返回苏俄。红十字会驻瑞士代表处还从事医学科研工作,从1917—1920年的外国期刊中收集了200多篇关于结核病、母婴保护和流行病控制的医学论文摘要,在瑞士、德国、法国和荷兰的一般期刊和医学报刊上发表了介绍苏俄医学卫生组织原则的文章。红十字会的其他驻外代表处也积极从事政治宣传活动,驻法代表处用法语和俄语出版工作简报,宣传苏俄在卫生和教育领域的成就,驻英国代表处则集中精力采购医疗设备和药品。
(一)国际联盟卫生组织的创立
近代以来,经济全球化进程加速,世界各国之间的经济联系日益紧密,国际社会相互依存度加深,人员频繁交往导致疾病的世界性传播。欧洲国家采取地理隔离方式以期能够防止传染病传播。然而,国家间并不统一的防控政策又对贸易往来产生负面影响。国际卫生合作理念就此产生。1851年,旨在制定国际卫生公约的第一届国际卫生大会在巴黎召开,至一战爆发前建立了多个国际卫生组织,如美洲国家国际卫生局和国际公共卫生办公室。这些国际卫生组织框架下形成的国际卫生公约没有足够的约束力,具有明显的区域中心主义色彩,只注重保护欧美发达国家的利益,防控重点是将传染病蔓延遏止于发达国家的港口和国界之外。
1920年,美国总统威尔逊倡议成立国际联盟简称国联,试图创建一战后国际新秩序并领导未来的国际事务。依据《国际联盟盟约》(CovenantoftheLeagueofNations)设立了卫生委员会,目的是解决国际卫生问题,推动各国卫生行政当局的合作,派遣技术团队指导公共卫生服务事业。1922年,国际卫生大会在华沙召开。1923年,国际联盟卫生委员会改组为国际联盟卫生组织,下设抗击疟疾、结核、天花、狂犬病、炭疽和性病等专门委员会。
(二)加入国际联盟前的国际卫生活动
国际联盟成立后,苏俄尝试向其靠拢。在国联流行病委员会的帮助下,苏俄成功控制了国内爆发的霍乱和伤寒的流行。1921年,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三个苏联加盟共和国分别与国联卫生委员会签署了抗击流行病协议。国联卫生组织成立后,积极开展国际医学交流和卫生援助,出版各国人口健康年度报告,分析人口流动和传染病情况。1922年,苏俄医生受邀参加国际医学培训,谢马什科(Н.А.Семашко)b等科学家和卫生官员开始参加国联组织的国际医学会议。苏俄卫生人民委员部与欧洲国家相关部门建立了官方联络,通报传染病防治工作进展,交换医学出版物,引进国外医学书籍、医疗器械和药品,与德国和法国联合出版医学和生物学领域期刊。德国医生还参与了列宁的医疗会诊。1921年,卫生人民委员部派出医疗组协助蒙古抗击流行病。
1921年苏俄爆发饥荒期间,国联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南森(F.Nansen)参与了饥民救济。同年,美国企业家哈默(A.Hammer)访苏,为苏俄提供了急需的粮食和医疗物资,受到了列宁接见。1924年,国联卫生组织派德国著名医学家雷斯勒(E.E.Roesle)等人赴苏传授卫生经验。此后,苏联国际医学交流愈加频繁。国际卫生专家积极评价其在保护居民健康方面取得的成就,赞扬了医务人员的高素质和奉献精神,认为社会主义国家的医学同仁在饥荒和战争的艰苦环境中进行的医学研究值得他国尊重。1926年,苏联开始参与国际公共卫生办公室《国际卫生公约》(InternationalSanitaryConvention)的编写工作。卫生学家瑟辛(А.Н.Сысин)b被任命为苏联驻国联卫生代表,医学家巴甫洛夫(И.П.Павлов)、布尔坚科夫(Н.Н.Бурденко)、塔拉谢维奇(Л.А.Тарасевич)和马尔齐诺夫斯基(Е.И.Марциновский)等人积极向国际医学界介绍苏联医学卫生工作的进展。
20世纪20年代苏联在国联卫生领域的外交活动对其在十余年后加入国际联盟起到了良好的促进作用。
(三)加入国际联盟后的国际卫生活动
1934年9月18日,国际联盟第十五届全体大会在日内瓦召开,通过了赞成苏联加入国联并担任国联行政院常任理事的决议,苏联正式成为了国联成员。19日,苏联外交人民委员李维诺夫(М.М.Литвинов)在国联大会上表示,苏联将承担国联会员国应负的一切国际义务。
获得国联理事会常任理事国席位后,苏联重返国际社会,国际卫生合作开启新篇章。著名卫生学家布伦纳(В.М.Броннер)成为国联卫生委员会成员,苏联医生在合成抗疟药物以及生物药品标准化方面的成就得到国际科学界瞩目。国联卫生委员会代表团访问了莫斯科化学药理学研究所、马尔齐诺夫斯基热带研究所和塔拉谢维奇血清和疫苗检测中央研究所等苏联科学机构。1935年国联抗疟委员会在五个国家进行的试验显示,苏联产疟涤平和德国产阿地平是替代金鸡纳的最佳抗疟药物。苏联还多次成功举办卫生领域的国际会议,如1934年第四届国际风湿病学大会和1935年国际生理学大会。参会的外国科学家高度评价了苏联的卫生成就,尤其赞赏条件反射理论创建者巴甫洛夫对世界生理学界做出的重要贡献。
英国著名公共卫生学家纽斯霍尔姆(A.Newsholme)一贯主张通过政府干预改善人口健康,如设立健康保险、推进卫生措施以及修建医院和疗养院隔离传染病患者。1933年,纽斯霍尔姆访苏。三年后他与金斯伯里(J.Kingsbury)合著的《红色医疗:苏联社会化健康》(Redmedicine:SocializedhealthinSovietRussia)一书出版,以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为例介绍了苏联医疗卫生组织和行政管理。纽斯霍尔姆还在书中记录了莫斯科、格鲁吉亚和克里米亚等地的人民生活,涉及工作和健康状况、农业条件、宗教状况、公民自由和法律以及家庭生活、娱乐和教育。书中有章节专门讨论女性问题、孕产妇和儿童医疗、住院和门诊医疗、苏联医疗实践以及大型社区医疗问题,认为苏联医疗正在“向共产主义方向推进”。1936年,《耳鼻喉科年鉴》(AnnalsofOtology,RhinologyandLaryngology)、《英国医学杂志》(BritishMedicalJournal)和《柳叶刀》(Lancet)三家权威医学期刊刊登了法国、英国和美国学者的研究文章,介绍“胜利的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的医疗卫生状况。
1939年,苏芬战争爆发,苏联与欧洲国家的交流中断。但之后其与反法西斯联盟盟友的医疗联系得到加强,苏联红十字会在英国和美国成立了代表处,与英美国家的军事医疗部门建立联系。二战后,苏联积极参与创建世卫组织并成为最有影响力的成员之一。
(一)苏联展馆策展的政治宣传指向
1930年,苏联参加德累斯顿国际卫生展览会,参展者来自世界各大洲,具有国际化特点,因此苏联展馆的策展目标从一开始就被设定为国际舞台上的政治宣传。列宁格勒卫生研究所社会卫生系主任弗伦克尔(З.Г.Френкель)是苏联展馆负责人,他曾在1928年组织苏联医生赴德学习,了解德国在人口稠密地区改善公共卫生的成功经验。
苏联展馆致力于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和苏联医疗卫生制度的宣传,为了塑造苏联医疗卫生模式的正面形象,提出了一系列口号,如“苏联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社会主义国家。工人的健康是国家最重要的资源之一”“宏大的五年计划将带来社会集体卫生条件改善的空前成功”“劳动者卫生条件的真正改善只有依靠广泛的、根本的社会性措施才有可能成为现实,社会性措施保证了劳动者拥有高水平生活,开展文化革命以及重建日常生活”“苏联国家制度保障劳动者的积极性,这是社会事业取得成功的保障”等。
(二)参展情况和观众印象
苏联展馆占地面积超过1000平方米,单独设有专家办公室和问询处。展馆路线按照计划经济的逻辑设计:第一展区是国家计划部,提出发展目标并制定实现路径;第二展区是劳动部,体现社会主义宗旨;第三展区是社会保险部,体现卫生工作的社会方向。卫生人民委员部位于展馆的中心位置,体现其领导核心地位。展馆的最后一部分是旅游部,邀请参观者赴苏亲眼见证。科学部设在展馆外,体现其辅助性地位。苏联展馆的中心主题被确立为只有通过社会经济措施和日常文化革命才能真正改善劳动者的健康。展馆布局向观众传递出的意识形态意义要远远大于医疗卫生意义。苏联展馆共开放135天,累计接待50多万名参观者。展馆中还举办报告会,介绍苏联劳动保护、卫生保健和母婴保护措施。苏联政府官员和学者还在柏林大学举办讲座,介绍苏联医学教育。
由于参展期间恰逢德国国会选举(1930年9月14日),苏联展馆的来宾留言呈现出两种不同的倾向,既有亲法西斯主义的观点,如“这是一个令人困惑的展馆,展览内容与赴苏旅行者的描述大相径庭”“不要忘记苏联人民在商店门口拿着食品票排队数小时”“这里全都是谎言和欺骗”;也有宣传亲共产主义的口号,如“这里仅仅展示了苏联医学成就中的一小部分”“德国工人应该遵循列宁精神前进”。这一现象体现出当时德国政治派别的分化状态。一些派别在竞选活动中批评苏联展馆“撕开面具,公然转向政治宣传,展览与卫生无关,都是世界革命和共产主义宣传”,建议关闭苏联展馆。苏联方面则认为媒体批评带来了“广告”效应,能够吸引公众的更多关注,媒体的沉默比挑衅更糟糕。
(三)参展的实际效果和目标完成情况
1930年德累斯顿国际卫生展览会是苏联最大规模的一次国际性卫生成就展示,但其政治宣传任务最终未能实现。卫生人民委员部驻外代表处因此被撤销,谢马什科也辞去了卫生人民委员职务。此后,苏联停止国际舞台上对西方国家宣传,转向东方。总的来看,苏联参展未能彻底完成其政治目标的原因有二。
一是对帝俄时期医疗卫生领域的思想和成就避而不谈。苏联展馆传递的核心信息是“进步的苏联”与“落后的帝俄”。实际上,俄国从十九世纪下半叶起就开始参与国际卫生交流,在1911年德累斯顿国际卫生展览会上,作为世界医学成就组成部分的俄国医学得到了充分展示。1930年时,德意志帝国和俄罗斯帝国都已退出政治舞台,展览主办国是魏玛共和国。重回德累斯顿卫生展览会时,苏联的展览重点是社会平等和免费医疗。如果说1911年展会展示的是俄国地方自治医学机构近半个世纪的发展成果,那么1930年展会则展示了社会主义医疗卫生成就。然而,两个时代的医学卫生思想并不是割裂的。
其次,苏联展馆外观设计恢宏,但展览信息缺乏研究数据支撑。德国媒体称苏联展馆花费不菲,比美国展馆更气派,艺术设计水准“令人难以置信”,彩色海报和现代黑白图像交替出现,风格高度统一,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吸引力。然而,观众对展览内容的可靠性产生了怀疑。时值全球经济危机,欧洲国家出现大规模失业,人民生活水平下降,而苏联展馆中却展示了大罐鱼子酱、新鲜水果和精美糖果等美食佳肴,令德国民众大为惊讶,认为苏联展馆是“波将金村庄”,没有反映苏联的真实情况。仓促中统计的1920—1930年代苏联人均寿命、疾病发病率和死亡率等科学数据也被国外学界质疑不实,缺少翔实的材料支撑,引起国际社会对苏联卫生成就的怀疑。
苏俄政权建立之初在地缘政治上处于孤立状态,国内爆发饥荒和流行病。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政府表现出相当大的政治灵活性,暂时搁置意识形态分歧,通过本国红十字会与国际社会接触,一方面接受国际支持,另一方面建立国际医学联系,开拓医学技术和科研人员交流的重要渠道,不仅促进了苏联医疗卫生的快速发展,也加强了卫生领域经验的国内外交流,并得以在国外推广社会主义医疗卫生的组织模式。
20世纪20—30年代,苏联并不是唯一在国际舞台上积极开展卫生外交的国家。同时期的法国和德国也在宣传本国医学界的杰出成就,美国通过慈善机构开展卫生外交,复兴的土耳其也试图通过医学交流来恢复和扩大其在伊斯兰国家的影响力。相比之下,苏联卫生外交并没有在整个国际医学界开展工作,而是更加注重在左翼政治家和医学界的亲苏学者中进行宣传。尽管存在意识形态区别,苏联在医疗卫生领域与西方国家的国际合作还是相当成功的。苏联医疗卫生工作者将西方医学的成就与社会主义医疗组织结构相结合,为构建全民免费医疗体系奠定了基础。
苏联政府在学习和应用西方医学知识、经验和技术方面颇具实用主义和灵活性,合理利用医疗人力资源,支持本国医生在西方接受专业培训,并与国际医学届建立了广泛的科学联系。20世纪30年代初最终形成的苏联医疗卫生模式引起了西方医学界的极大兴趣,苏联消除传染病大流行的措施也吸引了国际社会的关注,塑造了积极的国际形象,成功争取到了西方国家对苏联政治进程的支持和同情。但是,苏联期望影响西方国家仿照苏联模式构建医疗卫生体系的目标未能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