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丽琼
“老伴啊!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啊!你让我怎么办啊~~~”这一声声的哭喊声,使听到的人都不禁摇头叹气,没想到这齐老头竟走得这么急,跪在棺材前边哭喊边锤着棺材的是他的老伴——齐老太。
齐老头还没到七十,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光荣负伤后,因为腿脚不便,就回到了农村的老家,政府也照顾他,给他在镇上谋了个好差事,一个月收入好几千,抵得上好几个人的工钱了。齐老太是齐老头回农村老家以后才娶的媳妇,当时齐老太是家中的老幺,也是待嫁的老姑娘了。齐老太的爸妈在村里出名的好吃懒做,不想一直养着这个女儿了,虽然齐老头有残疾,还比齐老太足足大了一轮,但是齐老太的父母还是把女儿嫁给了他,至少齐老头养活得起。齐老太本身是很抵触的,可是没办法,毕竟年纪大了,又没有收入来源,实在是没什么选择,虽然齐老头残疾,但还是能够生活自理的,于是就同意了。
齐老头虽回到了农村,但是他是个孤儿,并没有分到田地,齐老太就闲得在家晃膀子。后来,村里照顾他,让他在空地上盖了两间瓦房,齐老头自己又在瓦房旁搭了个小棚子做厨房,一家几口就这么住着。后来,齐老头的两个儿子相继结婚,就搬出去住了。
齐老头虽然腿脚不便,但是也算勤快,在家里的时候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会做,也很顺着齐老太,齐老太的日子也过得舒服。可就在前几天,一向好好的齐老头突然被一口痰呛住,拉到医院还没来得及抢救就撒手人寰了。齐老头突然一走,齐老太的心顿时就没了着落。
齐老太有两个儿子,但是跟她的关系都差得很。齐老太早年游手好闲,既不懂得持家,也不管孩子。因为她总觉得自己一个好好的大姑娘,嫁了个残疾,心中多少有点憋屈,没事的时候就出去打牌或者和三五姐妹出去溜达。齐老太的大儿子小时候发高烧,齐老太在外打牌给耽误了,虽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是影响了身高。大儿子成年后只有一米五,性格也变得很古怪,觉得是母亲当时没有重视造成的终身遗憾,特意找了同村的一个高个子女孩结婚,也没有找到好工作,在一家小作坊里谋了一份差事,但是前几年因为经营不善,作坊倒闭了。齐老大只能打零工养家糊口,齐老大媳妇家里也很困难,家里有八个兄弟姐妹,都是靠着种地得到点微薄的收入。齐老太一直也没有接济过这个大儿子,因此就在儿子心中落下了埋怨。
齐老太的二儿子跟齐老太关系本来很好,小时候学习还算可以,结果高考失利想复读,求着齐老太讨要3块钱复习费,结果齐老太就是不给,说他复读也考不上大学。二儿子一气之下就外出谋生了,在外面混了几年,也并没有混出什么名堂来,于是灰溜溜地回了老家,本来在老家找了个不错的企业做事,结果突然下岗了。他觉得这一辈子就是被这个没文化的老太耽误了,心里也颇有怨言。
两个儿媳妇对齐老太也没有好脸色,她们怀孕生孩子的时候,齐老太也不照顾,说是要照顾残疾的齐老头,没空照顾她们。实际上,齐老太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还总是说媳妇的不好,想让媳妇伺候她,惹得两个媳妇对她也没有好脸色。
齐老头这一走,齐老太边哭边盘算着,她一个没有退休金的农村老太,原来都是靠着老伴过日子,之前也算舒服了大半辈子,一辈子也没什么工作技能。如果儿子铁了心不管她,那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但是,她转念又想,横竖是得要钱,不然日子是没法过的。要么就去村里闹,让村长出面解决;要么就去儿子们家里闹,总归是要搅得他们不得安宁的。
齐老太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葬礼办完的第二天,齐老太就急忙去了村委会,开始向村长哭诉。村长知道齐老太的困难,也了解他们家的情况,之前他们家闹过几次家庭矛盾,村长也调解过,但只是暂时把矛盾压了下来。时间一长,问题还是在那儿,没有彻底解决好,所以也是左右为难。
村长见齐老太又来了,心中也是无奈。村长一边安抚齐老太,一边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就是村里要拆迁了,而齊老太家所在的那片可能也会涉及,如果可以拆迁,到时候可以按人头分得一大笔补偿款,她的养老也就有了着落。得知这个消息,齐老太立马就转悲为喜,脸上的神情也轻松起来。齐老太反复确认后心想,本来还担心自己的下半辈子没有着落,这下兄弟俩肯定要争着求我了,她的心里瞬间有了底气。
回到家,她又开始琢磨了,准备当个钉子户。因为她听说,之前有的村子拆迁,越晚拆迁的人家能得到的利益越多。她盘算着,他们家的两间大瓦房肯定是能分得一笔费用的,可是对后搭建的厨房心里没谱,因为没有产权证,不过按照惯例应该也是能算点钱的,具体多少她也不懂,但是只要坚持住,肯定能多拿到一些好处的。虽然跟儿子关系不好,但是她想着还是要跟儿子吱一声,万一以后需要人照顾呢?
于是,她把两个儿子都叫了回来,说了拆迁的事情,也想顺势问问她自己养老的事情。其实,儿子们也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心里有抵触,各自都有打算。
老二先开口了:“妈,你看,你年龄大了,一个人单独住也不方便,我哥在同村,离得近,我嫂子最近也不做事,正好可以照顾你。”
齐老太瞄了一眼,没吭气。
齐老大接着说:“我在外面打零工,你嫂子还要带两个孩子,你不是最近正好没做事,陪陪妈。”转头对齐老太说:“妈,你不是想出去玩吗?正好让我弟带你去附近的地方转转。”
“哎,哥,我最近正在找事做,家里就靠媳妇那点钱,不行的。你是老大,你带着妈最合适了。”说着就要把齐老太推到老大身边。
看着两兄弟你推我推的,齐老太心里也清楚了大半。于是,就往地上一坐,开始捶胸顿足地表演起来,哭喊道:“你们都嫌弃我这个老太婆,我的命好苦啊!老头啊,你走得早,看不见这两个兔崽子,你要是还在,该多好啊……”
兄弟俩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齐老太见哭这招并没什么效果,索性又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吼道:“你们俩没良心,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们俩谁也别想拿到拆迁款,我这就跟村里说。”说着,就把兄弟俩往外推搡。
兄弟俩也没辙了,只得让齐老太发火撒泼。齐老大先发话,说道:“妈,大家都有情况,你看如果你一个人能过,也行。”
没想到儿子这么说,齐老太始料未及。本来想借此威胁一下,结果儿子们都不为所动,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见商量也没有定数,兄弟俩都走了。
一连好几天,两个人都没出现。这下,齐老太有点着急了,想着,这也不是个办法,我肯定还得去趟村里,实在不行就自己拿钱单过,这日子还是好的,想到这儿又暗自得意起来。
于是,齐老太又去了村里哭诉起来,村长不得已便又叫来了她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满是苦水,说很早以前,齐老太也曾在他家住过,但是折腾得一家苦不堪言,还恶人先告状地在村子里到处说大儿子对她不好,在家就给她吃咸菜稀饭,不愿意让她住,把她赶出来。听到这儿,齐老太不作声了。二儿子也很无奈,之前他不懂情况,本来以为真的是大哥不善待母亲,结果发现母亲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齐老太也自知理亏,但是嘴上总不能输。她想着,自己以后老了,总归一个人不方便,便说道:“实在不行就两家轮流着过,反正我一个老太自己过肯定是不方便的。”这时,气氛又有点不对,两个儿子瞬间就不吭声了。
村长看气氛实在尴尬,出来做了个“和事佬”,劝双方各退一步。于是,僵持之下,两个儿子说各自出点钱赡养母亲,但是实在不想让母亲跟他们生活,如果母亲被拆迁后实在是没房子住了,就在外面給她租房。
听到这儿,齐老太是既难过又得意,得意的是,她终于胜利了,儿子还是管她的;难过的是,两个儿子竟然都不想跟她生活。齐老太还是乐观的,她觉得只要拆迁拿了钱,到时候她便底气十足,两个儿子肯定不能小瞧了她,这样她的日子还是好过的。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齐老太望眼欲穿,又装作清高,逢人便说她不想拆,自己的房子住了这么多年有感情了,可不忍心看着没了。她是说给别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想着要当钉子户,等后面拆迁就可以多分一点钱。结果拆迁队确实是进场了,量了土地,又看了房屋,可是眼看着周围的邻居都相继拆迁,拿到了补偿款,齐老太家的屋子却没有动静,她心里着急啊。又过了大半年,她见迟迟没有消息,儿子们也没有再来找她,她真的坐不住了。
于是,她又急匆匆来到村里问个究竟。原来原项目计划有变,他们家的房子正好位于拆迁范围的边缘,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不一定拆了。听到这儿,齐老太傻眼了,她本来想好的美事就这么泡汤了。接着,村长又告诉她,因为城郊改造要美化环境,要统一对违章建筑进行清理,改善城市面貌,而齐老太家后搭的厨房恰好就是没有被批准的违建,所以提前通知她,可能要把这个违章建筑清理掉。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齐老太本来想着当钉子户分一笔钱,结果不但不拆了,还要把违建的厨房搭进去。这下她彻底瘫坐在地上了。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通市崇川区幸福街道综合服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