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加索的创造
水渗进了艾尔米塔什博物馆,落在了画廊中的《三个女人》身上,深深地嵌入了乳色墙壁。一个多世纪的她们,又开始伴着水滴的韵致,向来往的鉴赏者诉说着往昔。细细听来,那音调没有《向日葵》般的高亢,也没有《自由引导人民》似的炽烈。但她却是粉红色的音响,跳动着和谐与优美;她正用岁月证明着一位巨匠的风韵;她正用线条、光与影,诠释着毕加索的和谐与律动。是的,在艺术中,不,在生与死的虫洞里,毕加索正在融化穿梭。
我们突兀地跳入20世纪初的生活圈子——灰色而又密不透风的牢笼。在这个整日充斥着工业废气和战争硝烟的地狱里,毕加索却经营着自己的世外桃源。就是这样一座乍看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小阁楼,却成了他融入现实与虚幻的通衢大道。它融入了人群中的《一条腿的女人》,融入了自然界里的《泥土》,融入了战争中的《马格利特》,甚至融入了自己《毕加索》。当我们迈着沉重的脚步,再次踏上这片曾经贫瘠的土地时,还能时时地听到当年来自毕加索铿锵的呼唤——毕加索的艺术是绵延不断创造的弦音。
于是,一个由平凡的身躯映出的高大背影总在历史的眼前晃动,若即若离,仿佛是在告别,又仿佛是在迎接。时间亮了,人类的历史亮了,并映照出他的身体:滑锁边的绿毛衣、谢得只有几根白发的头顶、“双色”的夹趾胶拖—— 一身的自然平淡。可历史却没有过久地停留,巨大的车轮也无力眷顾眼前的毕加索。于是,他和窗帘招了招手,和壁炉招了招手,和油灯招了招手,和生命招了招手,然后彻底湮灭在深邃的车辙之下,彻底湮灭在莽莽的史册之中,使那里至今仍有一片坦然的绿色和几框诙谐的油彩。事隔百年,人们全然不相信他的死讯,以致今日还有人问起:“嘿,你看到毕加索了吗?”对方回答:“看到了!就在街边的草丛里,就在天空的云彩里,就在山间的小溪里……”
然而我也开始怀疑,甚至迷茫起来:毕加索,你到底在哪里?可当我看到他的《三个女人》和其他无数不朽的巨作时,我又半信半疑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使得我无法不闭上双眼。他的画,他的画面,总在我的眼前浮动,就像他已逝去的身影一般扑朔迷离。忽地,他画中的精灵飘然重叠在一起,汇成了一汪碧蓝的水潭。于是波纹有了生命,且幻化作一个人——一个水色的人——毕加索。这一切的一切,拥有着无比的明快与多彩的和谐。他笑着向我靠近,告诉了我和谐的真谛,又悄然融入了碧潭。水于此缓缓散开,流入农田,汇入森林,注入草原,融入江河湖海。倏忽间,稻麦颗颗饱满,樹木力争上游,小草愈发葱翠,江河奋勇前行。
两个人,两条路
是漫天的大雪酿成了那次车祸,铭心刻骨。
还记得车跌进深谷时,弟弟正在看书。可一下子,我们的眼前只剩下静得发毛的谷底和冷得可怕的白雪。
我拉着弟弟的手,轻轻地飘离了我们的身体,逆着雪花的方向,我们看到了天堂。
天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却指给了我们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弟弟走进了天堂,而我却踏上了那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小径。
“我们是亲兄弟,为什么我不能进入天堂与上帝为伴?”我渴望得到答案。天使笑而不语,把黑色的天幕幻化作一片巨型的屏幕,上面放映着我和弟弟十八年来的一举一动:
1998年2月18日,我放炮烧坏了父亲的书桌,却诬赖是弟弟干的。
1999年6月1日,我在街上捡到了十元钱,想都没想就装进了口袋。
2000年4月6日,上课时老师在讲数学,而我却在读课外故事。读完后,又给同桌传纸条,告诉他放学后玩耍的地点。同时,弟弟在认真听课。
2001年2月20日,我的压岁钱花完了,又把弟弟的借来—— 他正打算买书,而且以后没再提过。
……
2004年5月1日,因弟弟不小心弄坏了我的工艺品而打了他,并警告他说:“以后少碰我的东西!”
2005年2月5日(出事的前一天),因外出旅游的地方不确定而找碴怪弟弟,并骂他是个累赘。
我哭了,转身走向属于我的那条小道。弟弟也哭了,拉着我的手祈求天使开恩。
“别装了!”我怒视着弟弟,心中的积怨倾泻而出。我甩开他的双手,狠命地攥着拳头。
“哥!”这最后一声呼喊,至今都萦绕在我的耳畔。随着这声呼喊的消失,弟弟也消失在了天堂的路上,而我却低着头,顺着这不知尽头在何处的路走了下去。
忽地,我脸上感到凉丝丝的。睁开眼,我发现自己仍躺在发生车祸的谷底,而弟弟却趴在我的身上,紧紧地抓着我。但他的肩背却挡住了砸落下来的石头……口中的鲜血,早已冻在了他那稚嫩的脸上。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
忏悔,不是流下的泪能够诠释的。我一下子明白了,明白了我问天使的问题是多么的愚蠢;也明白了,天使那微笑的深刻含义。
我——唯一的生还者,还有其他几个陨落的生命,还有离我而去的唯一的弟弟,一同听着天堂的钟声……
“当——”乍听起来,多像弟弟那声“哥——”的呼喊。
作者简介:
胡潇奕,男,笔名北辰,硕士研究生,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当代实力诗人诗歌大展》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