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斯赵
娄师白是国画大师齐白石的入室弟子,“齐派”重要传人,善画花鸟瓜果。他从十四岁起就在齐白石先生家中学习诗、书、画、篆刻,十六岁正式拜师,师徒情深二十五年,堪比父子。他在继承了齐派的创作特色上又有所创新,以画小鸭子著称,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段评价画家艺术成就的话: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李可染的牛、黄胄的驴、娄师白的小鸭子。
意外结识齐白石
1918年6月2日, 北京香山慈幼院的“大管家”娄德美喜得一子,取名绍怀,号燕生。
娄德美祖籍湖南浏阳,六年前以“陪嫁家丁”的身份随熊希龄北上。老娄家是佃农出身,子女众多,甚是清苦。娄德美十四岁就到了承德的一位姓朱的人家做书童。朱家小姐朱其慧嫁给熊希龄后,他便遵朱夫人之命跟了过去。熊希龄待他不薄,让娄德美当了管家,又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新娘同样出身寒门,叫景宇贤。她就是娄绍怀的母亲。娄绍怀的父母在北京,跟着熊希龄夫妇长了很多见识,逐渐有了识字记账的本事。
1917年夏,熊希龄奉命督办京畿一带的水灾河工善后事宜,包括抚恤流民,收养难童等。次年,水灾平息后,临时慈幼所的孩子们被领走了大多数,还剩下二百多人。熊希龄打算设立一个永久性的慈善机构,于是将荒废已久的避暑行宫香山静宜园作为院址,主持创办了香山慈幼院并当选为院长。作为熊希龄的得力干将,娄德美全权负责慈幼院的采购和工程部门的工作。
娄德美一直有个心愿,那就是希望儿子娄绍怀可以成才。儿子“抓周”的那天,夫妇俩满怀期待。果然,娄绍怀抓起了桌上的毛笔!于是,从五六岁开始,娄德美就带他欣赏古玩字画。有一次,他发现儿子不但喜欢看,更喜欢动手画。
原来熊家经常有“封箱戏”的戏票。所谓“封箱戏”就是京剧义演,唱完了就封箱过年。这种戏票的价格是平时的两三倍,所以常常“摊派”给富贵人家。熊希龄夫妇乐意行善,属于“摊派”对象。但他俩没空去看,就把票给了娄德美。娄德美便带娄绍怀一同去看戏,没想到还没到学龄的小绍怀回家后,居然能把台上的周瑜、赵子龙等人物画得惟妙惟肖!
朱其慧去世后,娄德美一家搬离了熊府,移居西城区的沟沿太平桥一带。
1932年的一天,娄德美到香山上班。在长途汽车上等着开车的时候,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位蓄着长胡子的老翁和一名带着两个孩子的中年妇女。此时,走过来一名兜售糖果的小贩。两个小娃受不了诱惑,嚷嚷着要买糖吃。老翁就对着小贩大喝一声道:“你们老围着我这儿转,我孩子吃了东西我可不给钱。”
满车的乘客包括小贩在内都被他的湖南腔给逗乐了。难得遇到老乡,娄德美就用湖南话主动攀谈起来。原来这位“不讲道理的小气老父亲”竟是国画大师齐白石,那两个孩童便是他十一岁的四子齐良迟和九岁的五子齐良已。
令他惊喜的是,這位知名老乡居然还是近在咫尺的芳邻。齐白石所居住的跨车胡同,与娄家仅有三四百步的距离。更巧的是,齐家的两个孩子当时正好在娄德美工作的慈幼院上学。此后,两家人就走动起来,属于娄绍怀的艺术人生剧本也即将翻开新的一章。
此时距离齐白石定居北京已有十三年的光阴,六十八岁的大师正当成熟鼎盛之期,是弟子三千的一代宗师。齐白石平日里事务繁忙,有时就拜托娄家的儿子跑个腿,去慈幼院送口信或取送物件。
一来二往,娄绍怀得到了齐白石的喜爱,办完差事常被留在齐家多坐一会儿。娄绍怀自然十分欣喜,他一边帮忙照看齐白石的小女儿良怜,一边安静地看齐白石画画。
娄绍怀觉得齐白石的画比《芥子园画谱》和《张子祥课徒画稿》都要鲜活灵动,从此一心钻研起齐白石的画来。正是这种不急功近利的艺术浸染,为娄绍怀打开了一扇通往艺术圣殿的大门。
弟子三千,唯有一人赐号“师白”
1934年的一天,齐白石去娄家做客,见到娄绍怀画的十几个扇面后赞不绝口。他乘兴对娄德美夫妇说:“你们这个孩子胆子很大,敢画,笔墨很像我,我愿收他为徒弟,确实地教教他,我们两家‘易子而教,如何?”
娄德美听了自然喜出望外。于是,娄绍怀带着父亲手写的门生帖子以及母亲准备的两盒干果和两件衣料,去齐家拜见了师父齐白石和姨师母胡宝珠(胡是齐白石的姨太太)。齐白石郑重地打开柜子,取出一套羊毫笔和几本册子赠予娄绍怀。册子是齐白石自己的诗集画册以及印谱。接着,齐白石又亲自装了一两“西洋红”颜料进瓶子,送给娄绍怀。
十六岁的娄绍怀向七十岁的齐白石行了拜师礼,正式成为齐白石年纪最小的入室弟子。只见大师风姿疏朗,少年弟子隽雅敦厚,师徒俩站在一块的时候,自有一番英杰之气异于常人。此后的二十余年,娄绍怀一直随侍在侧,直至恩师生命的终点。
齐白石是位严师。如果娄绍怀有两三天没来学画,他就会派人去娄家打听,是不是临摹作业没做完。齐白石的严厉还体现在他对绘画细节的执着。有一次,齐白石叫娄绍怀看他怎么画鲤鱼,画到一半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鲤鱼身上有多少鳞片吗?”娄绍怀面红耳赤,答不上来。齐白石这才说:“有三十二片。”
接着,齐白石讲述了细节的重要性 ,比如牡丹的花蕊,每一层花瓣的下面都有, 菊花的则只长在花心上;又如鸽子的尾羽共有十二根,要画确切了。众所周知,中国文人画是名士的雅文化,注重意境超过逼真,木匠出身的齐白石这种近似生物学研究的作画模式与西方绘画理念不谋而合。这也是他在国画界先被瞧不起,后又被尊为一代宗师的重要原因。
老师这种严谨的态度深深震撼了娄绍怀。自此以后,娄绍怀就养成了仔细观察后再写生的习惯。比如齐白石最有名的《虾趣图》的主角,这可不是普通的虾,而是画家亲自挑选的“角儿”。每次齐白石听到卖虾的小贩吆喝着到了门口,就会亲自出门去选购,然后从中挑出几只个大又灵活的,放在笔洗中,仔细观察。有时还会用笔杆去触动虾须,促使其跳跃,以取其神态。娄绍怀跟他学画虾的时候,先对临,再背临,最后才是对着活虾写生。有一次齐白石考问他,虾是从第几节开始弯曲的?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第四节。”齐白石笑了,孺子可教。
入门三年后,娄绍怀开始学习篆刻。齐白石叫他去买些石章,先从自己的名、号刻起。他对娄绍怀说道:“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你不如把绍怀的‘绍字改成‘少字意义更好些。” 刻完名章,齐白石又说道:“你号‘燕生,这个号太俗了,我给你改个号叫‘师白吧。这样你以后干成了,不要忘记自己是齐白石的学生。”
没几年工夫,聪明又勤奋的娄师白画艺大进,临摹老师作品竟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有一次琉璃厂伦池斋的工作人员到齐府来取齐白石的画。齐白石表示还没画好,请他过几天再来。不料这人见到侧案上摆着的娄师白的画作,误以为是齐白石画的,便说“这不就是嘛”,说着就要从中取走两张。齐白石觉得有趣,便挥毫为其中的一幅《青蛙芦苇》题词曰:“少怀弟能乱吾真,而不作伪,吾门客之君子也。”
“君子”二字是真情流露。齐白石将日常生活中的小善当成了一种习惯,坐黄包车的时候总要多给一些钱,路上遇到乞丐也会慷慨解囊,为有困难的百姓捐钱更是常有的事。娄师白从小目睹父亲善待慈幼院的病儿,现在又加上老师的言行熏陶,不出意料地成长为一名君子。凡是有客人前来拜访齐白石,他都会自觉地退到屋外,没有得到老师呼唤,绝不擅入。成为独立画家后,他也经常参加义卖做慈善。
渐渐地,少年老成的娄师白仿佛成了齐白石的贴身助理,每天都要等到齐白石睡觉后才回自己家。本来磨墨、调胶等都是姨师母胡宝珠的“工作”,如今全由娄师白来做。开门迎客、送信取钱、购物寻人之类的杂事,齐白石也都交给了他。
有段时间北平闹盗匪,入室抢劫案屡见不鲜。齐白石为了安全起见,想在住房之外加一道铁栅栏。他把这项工程交给了娄师白。从设计、采购到施工,全由娄氏父子操办。从此,“铁栅屋”成为齐白石在题画上的一个新名词。他对娄师白的信任更是坚如铁栅。
有一天,齐白石应四川军阀王缵绪之邀,要赴蜀地几个月,胡宝珠也一起去,于是打算把北京的家委托给娄师白看管。当时齐白石的外孙邓平山也住在那里,家中还有一个女佣。娄师白觉得不妥,但老师再三要求,他只好领命。
个性务实的娄师白与齐白石约法三章:第一,除了娄师白住宿和绘画用的两个房间之外,其余房间的门窗箱柜一律锁上,还要贴上封条;第二,每日的餐费规定好;第三,每月的开支做账。为人开朗又不拘小节的齐白石欣然应允。
动身之前,齐白石把娄师白叫到跟前说:“少怀,我要出去远游,有两件事托付给你。一是你要替我到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代课,二是要为我管好这个家。”于是,娄师白成了该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代课老师”。他第一次去北平艺专上课的时候,班上的学生不服气,要求他先画上几笔“亮亮招”。娄师白提笔就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虾。瞬间,所有的学生都不再吵闹,乖乖跟着娄老师学本领了。
五个月后,齐白石归来。他对娄师白的表现相当满意,送给他一幅自己很得意的八尺对开的《残荷》,又赠给娄家父母一些礼物。
不去日本学校上课,不为日本人工作
本来初三毕业后,娄师白是要报考普通中学的,由于得了沙疹伤寒病,只得在家养病,病好后索性改考美术学校了。他最先上的是王适之开的美术学校,就在祖家街上。后来王适之去世,王太太接任校长。娄师白在那里前后读了两年。
1936年,十八岁的娄师白在齐白石的建议下考入北平美术学校。可惜第二年七七事变爆发,华北地区的城市相继沦陷,学校被日军接管。娄师白便和教授花鸟的李苦禅以及教授山水的罗芷园等人一同离开了。
1939年,在齐白石的动员下,娄师白考入辅仁大学美术系。当时,燕京大学和辅仁大学是唯一两所日本人还没敢动的高校。然而就在大一那年,不幸降临了。父亲娄德美在去香山慈幼院上班途中遭遇车祸身亡,母亲景宇贤没有工作,母子二人只能依靠抚恤金维持生活,家道甚是艰难。
齐白石得知后,遂介绍娄师白去京华美术学院担任讲师,贴补家用。但是那里的待遇很低,学校每个月只发给他一袋面粉算作工资。齐白石想让他提前出师,说:“少怀啊,我给你写个润格,你去南紙店挂个笔单,收入总比教书高。”哪知娄师白连连摆手说:“不可不可。老师还健在,我哪能和老师唱对台戏、争名利啊?!老师在一天,我就绝不卖画刻印。”
齐白石听了大为感动,赞道:“娄生少怀,不独作画似予,其人之天性亦酷似,好读书,不与众争名,亦不为伍。”
1942年,二十四岁的娄师白从辅仁大学美术系正式毕业。碰巧齐白石的同乡、“新国民运动”起家的新民会会长胡汉翔来齐府看望老友。齐白石就将娄师白介绍给他,让他安排个工作。胡汉翔说郑州正好有个位子空着,于是娄师白遵命前往。
到了郑州,娄师白傻了眼,原来胡汉翔为他安排的工作竟然是为日军宣抚。作为一个文人,苟且偷生于乱世已经很令人郁闷了,当汉奸是万万不能的。但又不能光明正大走人,于是他只能装疯卖傻。
日本人无奈,只好送娄师白去北大医院治疗。其间,朋友带着好吃的来看望他。娄师白不闻不问,既不和来客讲话,也不吃那些食物。护士们认为他是真的“画疯子”,便将吃食都分了。就这样煎熬了两个月,娄师白终于被允许出院。
齐白石:“娄师白是我最好的学生”
1945年,抗战胜利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国民党九十二军接收了北平。齐白石的家里高朋满座,有政治部主任侯吉晖,还有报纸总编易恕孜。齐白石也不客气,爽快地将娄师白和自己的两个儿子齐良迟、齐良已一道推荐给了他们。于是,娄师白得到了在九十二军教美术的饭碗。
哪知第二年,娄师白就辞职了,理由是反对国共内战。他转头去了《民语报》担任校对,不料因一次失误被辞退。此时的娄师白已有家小,再次失业可是火烧眉毛的烦心事。
关键时刻,齐白石再次伸出援手。他找到一个在傅作义将军手下做事情的湖南老乡,将娄师白介绍去了补给区司令部下属的一个委员会任职。1949年傅作义率部起义,北平和平解放,娄师白先是被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京津前线司令部下属的人事处理委员会的第一招待所,担任财务组组长的职位。之后他离开部队,当过美术教员,还在北京市房管局工作过。
1957年初,在周恩来总理的支持下,北京中国画院宣告成立。2月,齐白石亲笔举荐娄师白去画院工作,他说:“娄少怀是我最好的学生。十四岁时即从余学画,后毕业于辅仁大学美术系,曾执教于京华美术学院。今愿转为人民美术创作工作,使其发挥所学,以贡献于人民,故为之介绍。”娄师白成了画院的首批画士,遗憾的是,9月齐白石就去世了。
娄师白曾在访谈中提及,齐白石对他影响最大的,一是创作态度,即画画首先要细致观察,了解生物的生长规律;二是笔墨方面的影响,因为观察的时间长,所以走笔慢。有一次 ,娄师白看了齐白石的《东坡玩砚图》,受到启发,创作了一幅《东坡烧笋图》。齐白石看了非常高兴 ,当即为画题字,还表扬他能自创格局。齐白石对他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学得像没事,但有了笔墨基础后,要跳出来,“胆敢独造”。“变”是师生二人一生都坚持的绘画理念。
娄师白的创新是从老师去世后开始的。那年他到农村体验生活,种植蓖麻、稻谷。娄师白发现,只要把蓖麻籽撒在地里,不用施肥和除草,它自己就会开花结果,通身都是宝。于是便“对蓖麻有了感情,联想到人类美好的品格”,他写了一首诗:“田边堰埂种蓖麻,不必耕耘自着花。籽榨轻油秆造纸,无私奉献众人夸。”有了诗后,他接着又画了一幅《蓖麻丰收》,这是他离开前人范本的第一幅画。1956年,他用这幅画参加了“第二届国画作品展”。
在鸭场体验生活的时候,娄师白每天参加完劳动,就在鸭场近距离地观察形态各异的鸭子。看着小鸭子们憨态可掬的样子,他琢磨着如何用手中的画笔永远把它们留在最可爱的时候。此后他创作了《鸭场》《鸭场归来画此一角》《藤萝小鸭》《芭蕉小鸭》《丝瓜小鸭》等作品,天真活泼似儿童的雏鸭形象跃然纸上。娄师白坦言,虾和蟹齐白石已经画到了极致,不能超过那就继承,所以他画虾、蟹基本是老师的画法。但艺术是没有止境的,比如他画鸭,是从老师画鸡的技法拓展出来的;又如画鸡,齐白石画得满纸只有鸡,很少有背景,他画的时候会给鸡一个具体的环境,这样意境就不同了。可以说,娄师白身体力行地在坚持齐白石的画论——“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
和很多艺术家一样,娄师白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经历了一段空白期。作为齐派知名弟子,娄师白在批判齐白石的浪潮中首当其冲,遭受各种打击。他被迫把用两年多时间撰写的十多万字的《齐白石绘画艺术》一书的文稿作为烂纸卖掉了,当年齐老给他批注的《白石诗草》《印存》等册子也都付之一炬……支撑他克服痛苦、耐心等待光明的,是永不能忘怀的师徒情谊与技艺传承。
进入耄耋之年的娄师白“虽不敢有‘老夫聊发少年狂之想,但仍有奋力一搏的念头,继承齐白石老师‘衰年变法的精神,不断探索具有时代气息的新题材、风格,以国画创新为一大快事。”虽然早已成为名家,但他还在为弘扬齐派艺术而努力,而且将工作重心逐渐转移到了传播国画上。
嘱咐儿子多宣传中国文化
早在20世纪70年代末,娄师白就提出了自己的文化传播理念:“厚今而不薄古,基中可以融洋。”他认为年轻画家们一窝蜂地向西方学习是不好的习气 ,画界言必称毕加索,好像20世纪整个绘画界就只出了一个毕加索一样。盲目追随西方是舍近求远,是矫枉过正。
事实上,毕加索还临过齐白石的画呢!当年毕加索与张大千见面时,他把自己临摹的齐白石作品给张大千看,并表示艺术明明就在东方,为什么那么多中国画家一定要跑到巴黎去学绘画。娄师白也是这么认为的。西方绘画当然有其长处可以借鉴,但借鉴绝不是模仿,所有国画大家的底子都是基于中国传统文化的。
在传承问题上,娄师白坚持让两个儿子都学习国画,并且把国画艺术传播到海外去。
娄师白的发妻叫杨淑镜,为他诞下长子娄述德。1947年,杨淑镜去世,娄述德年仅四岁。娄述德回忆说:“年幼的我常感害怕和孤独。父亲常常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让我感触他的温暖。五岁时,父亲以我为原型画了一幅《俯首甘为孺子牛》。画面上,一头老牛前蹲着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草,正在喂牛。现在我读懂了这幅画,那画画的是浓浓的父子深情,深深的人生哲理。”
娄述德长大后对天文颇感兴趣。娄师白很支持,带他去天文馆,送他进少年宫,直至其成长为科技人才。同时,娄师白从手把手地描红开始,亲自教授儿子书画、篆刻的技能,鼓励儿子科技、艺术“双开花”。退休后的娄述德把自己的精力投向钟爱的书画艺术,既效仿父亲,坚持传承齐派艺术,又以科学意识进一步发展齐派和家学。
2008年,外交部原部长黄华委托娄述德为刚刚过完八十五岁生日的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作画祝寿。娄述德画了九个栩栩如生的大红桃,当他把画作拿给父亲看时,已经九十岁高龄的娄师白高兴极了,在医院的病床上,拿着放大镜反复看了很久,并亲自题写了“大寿”两个篆字。
娄师白的次子娄述泽也是一名画家。他的母亲是娄师白的第二任妻子王立坤。娄述泽的美术也是娄师白从小亲自教授的。他至今记得父亲的教诲:“藤萝的枝干画起来要像写字一样,要如籀如篆,有顿有挫,笔随手走,一气呵成。”
1981年底,娄述泽去美国留学,后定居加拿大。2009年,娄述泽回北京探親。9月初,娄师白带他到一家数字印刷公司去看他作品的印刷样品,然后选出一张最满意的让儿子带回加拿大。回程当日的早晨7点,娄述泽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正是在保姆陪同下坐在电动轮椅上的父亲。娄师白说,昨天交给你的那幅画的左下角太空,要加钤一方压角章。接着,他从怀里取出印章,认真按下“三百石印富翁门下”的朱文篆字。
2010年11月中旬,娄师白身体不适,病情加重。娄述泽返回北京,在病床前陪伴父亲半月有余。临走前一天,当娄师白知道儿子回加拿大的第二天就要到维多利亚大学讲课时,不断询问是几点钟的飞机,担心他赶不上飞机而耽误上课,并一再嘱咐儿子在国外多宣传中国文化。
同年12月13日,娄师白因病逝世,享年九十二岁。从投身齐白石门下的懵懂少年,到一代国画大师,“娄生少怀”的艺术品格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