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庆亮
(1.四川外国语大学 研究生院,重庆 400031;2.三峡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宜昌 443002)
传统文化的对外传播与交流是提升一个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维度。世界各国普遍重视对本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弘扬。近年来,全球化的不断深入以及传播媒介的更迭也进一步促进了各国传统文化在全球范围内的互动与交融。中国作为一个有着悠久文明历史的大国,文化遗产丰富。加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既是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的内在需要,也是深化人类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举措,受到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特别是2017 年1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明确提出“探索中华文化国际传播与交流新模式,综合运用大众传播、群体传播、人际传播等方式,构建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中华文化传播格局”[1]以来,我国在建立海外传播机构、发展对外文化产业、开展文化交流活动、推进中外智库合作和发挥华侨华人、外籍来华人士的传播优势等方面实现了重要突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出去”成效显著。2022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也指出,要“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提炼展示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全面提升国际传播效能,形成同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2]。这为新时代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提供了前进方向与基本遵循。
近年来,随着中华文化“走出去”战略的实施,我国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力、影响力和话语权不断提升。但与此同时,文化传播也面临着来自国内、国外的双重挑战。质而言之,国内方面,当前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至少还存在以下短板:传播理念上,“重形式、轻实质”[3],对文化符号背后的内涵与价值挖掘不够;传播内容上,重传统、轻现代,一定程度上“强化了西方叙事下的中国古老、神秘乃至相对落后的刻板印象”[4];传播主体与传播渠道上,政府部门及其管理的官方媒体发挥了主力军作用,而由企业、社会组织和个人等传播力量共同参与的“多主体与多渠道的全球传播网络”[5]亟待建立。此外,“传播的效果评估体系有待进一步细化”,“传播的法律机制有待进一步完善”[6]。国际方面,中外语言与文化的内在差异、“西强我弱”的世界信息传播秩序以及国际各类不稳定因素等制约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出去”的步伐。另外,当今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形势、国际秩序、全球治理以及世界发展大势波云诡谲,使文化交流与互动的形势变得更为复杂。
基于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现状和人类新一轮世界变局的全面把握,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文化互动与交流在增进不同国家和民族间的相互理解、助推矛盾纠纷妥善化解中所发挥的精神力量,并创造性地提出了全球文明倡议,彰显了中华文化的开放胸怀和文明互鉴的中国方案。从本质上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全球文明倡议的根基所在。同时,全球文明倡议又能够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提供理念指引,三者具有内在关联性。因此,本文拟在分析总结全球文明倡议基本内涵与现实意义的基础上,着重讨论全球文明倡议视域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的新理念、新发现,最后就如何践行全球文明倡议,提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效能的可行性路径进行简要阐释。
文明的交流与传播是促进文化进步、维系世界和平的纽带,它在推动各国之间的相互了解、加强国家合作、维护世界文明多样性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近代以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开始出现并向全球扩张。人类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打破了民族、国家之间孤立隔绝的状态,人类文明进入普遍交往和相互依存的全球化阶段”[7]。但是“受资本全球无序扩张、全球治理体系的单一主导和西方意识形态渗透控制的负面影响,不同文明交往常常陷入无止境的对立和冲突之中”[8],国际社会迫切呼唤更加公正合理、更加符合时代发展潮流的文明交往理念。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全球文明倡议,既具有鲜明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意蕴,又符合世界各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在促进平等对话、尊重文明多样性等方面的共同价值追求,内涵丰富、意义深远,赢得了国际舆论的高度认同。
2023年3月15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出席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并发表了主旨讲话。会上,针对“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现代化?”“怎样实现现代化?”等一系列“现代化之问”,习近平总书记给出了响亮的中国答案,并首次提出了以四个“共同倡导”[9]为核心内容的全球文明倡议,向世界彰显了中国为推动文化交流、文明互鉴而努力的坚定信念与责任担当。
第一,“共同倡导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坚持文明平等、互鉴、对话、包容”[10]。世界上不同国家和民族基于自身的自然环境、文化传统、价值观念及其交往实践创造了多姿多彩的世界文明。世界文明的多样性是人类文明的自然样态。尽管各个国家也许在文明的形成历史、发展道路、表现形式等方面存在差异,但每一种文明都有自身存在的合理性,都是世界文明大花园的一部分,绝无优劣之别、高下之分。同时,也正是世界文明的多样性推动着不同文明间的交流与融合,使人类文明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然而,一段时间以来,诸如“历史终结论”“文明冲突论”“西方文明优越论”等论断甚嚣尘上,不同文明的平等对话遭受挑战。全球文明倡议呼吁各国摒弃意识形态偏见,尊重并维护世界文明多样性,弘扬“平等、互鉴、对话、包容”的文明观,“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包容超越文明优越”[11],为促进世界文明的多元共生和多样发展贡献力量。
第二,“共同倡导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12]。各个国家或地区的自然环境、文化传统、政治制度、经济水平等可能千差万别,但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一直是人们共同的追求。全人类共同价值强调在和平与发展的环境中实现公平、正义、民主与自由,符合各国的发展实际与普遍期待。此外,在处理不同文明的差异性时,共同价值主张全面、客观、宽容地认识其他文明的价值内涵,“不将自己的价值观和模式强加于人,不搞意识形态对抗”[13],呼吁“在文明多样性的基础上寻找共同性,在多元文明交流互鉴、共生共存的过程中携手创造共同性”[14],为不同文明间的平等交流、互学互鉴提供了价值纽带。
第三,“共同倡导重视文明传承和创新”[15]。人类文明的发展离不开不同文明间的交流互通,但同时“对于任何一个文明而言,能否实现自身文明的传承和创新,是实现文明发展的重中之重与内在动力”[16]。质而言之,文明传承就是要全面梳理本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坚持准确阐释、辩证取舍,打造自身文明的延续性与独特性。而文明创新就是紧扣时代发展实际,深入挖掘各个国家历史文化的当代价值,在现代化进程中推进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
第四,“共同倡导加强国际人文交流合作”[17]。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与政治安全合作、经济贸易合作相比,人文交流更具有基础性、广泛性、先导性和持久性特征”[18],是消除隔阂与冲突、增进各国人民相知相亲的重要方式。因此,不同文明体之间应努力“构建全球文明对话合作网络,丰富交流内容,拓展合作渠道”[19],做全球文明交流互鉴的践行者,为人类文明的发展进步作出贡献。
首先,从文明的多样性来看,全球文明倡议呼吁尊重并维护世界文明多样性,凸显文明平等对话的价值,回答了“为什么需要交流互鉴”的问题,有利于引领世界正确看待不同文明和文化之间的差异,为全球的文明交流互鉴提供了前提与基础。其次,从文明的共通性来看,全球文明倡议凝练了全人类的基本价值共识,反映了世界各国人民广泛认同的价值理念的最大公约数,回答了“为什么能够交流互鉴”的问题,为全球的文明交流互鉴提供了价值支撑。再次,在文明的发展性方面,全球文明倡议既倡导对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与继承,又强调与时俱进、推陈出新的深远意义,展现了文明发展的价值,有利于引领世界各国在文明交流互鉴的进程中树立不忘本来、面向未来的大局观、系统观,深刻回答了“交流互鉴什么内容”的问题。最后,就文明的包容性而言,全球文明倡议秉持开放、平等的文明观,重视国际人文交流合作在促进民心相通、维护世界和平、推进人类文明进步等方面的纽带作用,回答了“如何实现交流互鉴”的问题,为不同文明体在教育、文化、体育、卫生、科技等各领域的平等对话提供了具体路径。
总之,作为对不同国家或地区间文化交流、文明互鉴及其融合发展精神的弘扬与表达,全球文明倡议着眼世界各国的人文交流、文化交融与民心相通,既为不同国家、不同文明间的交流互鉴提供了基本理念,也为中国同世界其他国家的文明对话,特别是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在价值导向与实践路径上带来了新的思路,意义重大。
全球文明倡议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高度的内在契合性。具体而言,全球文明倡议是新一代中国共产党人立足中国式现代化的生动实践,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智慧的继承与弘扬,充分彰显了中华文化的包容性与和平性。同时,全球文明倡议的核心理念对深化中华文明同世界其他文明的交流互鉴,特别是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也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能够为讲好中国故事、提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效能带来新理念、新认识。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其中蕴含的天下为公、民为邦本、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贤、天人合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讲信修睦、亲仁善邻等,是中国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道德观的重要体现,同科学社会主义价值观主张具有高度契合性。”[20]而全球文明倡议正是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美美与共”“协和万邦”“推陈出新”等文化要素,具有鲜明的中国传统文化特色。例如,全球文明倡议的主要内容,即四个“共同倡导”,均可在中华传统文化“美美与共”“和而不同”的文化观、“天下大同”“协和万邦”的天下观、“推陈出新”“吐故纳新”的开放创新精神以及中华传统文化开放学习的心态[21]中找到源头活水。当然,全球文明倡议的提出也并非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机械挪用,而是新一代中国共产党人立足中华文明同世界其他文明的交往实际,着眼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进步,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的创造性转化。它进一步阐明了不同国家、不同文明间文明互鉴的一系列问题,包括文明互鉴的可能性、内容、价值、途径等,既增强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影响力与生命力,也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对外交流与传播提供了方向指引。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涵丰富、历史悠久,是中华民族数千年来道德传承、哲学思想、精神观念形态的总和,凝结了中华民族共有的核心价值观。其中诸如“天人合一”“天下大同”“民为邦本”等理念在国际上也具有共同价值,受到国际社会的积极关注。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出台多项举措,大力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初步打造出了中外文化互动的新局面。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影响力显著提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已逐渐成为了践行全球文明倡议的独特场域。此外,我们认为,作为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着眼世界不同文明主体之间交流互动的重要倡议,全球文明倡议的思想内涵与理论体系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也有着高度的相关性,能够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在传播功能、内容、途径等方面带来新的认识与发现,助推传播效果最大化和持久化。
作为增强中国文化海外影响力的重要举措,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的一系列工作从一开始就围绕着如何让海外受众认知、认可、认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展开。经过长时间、多方面的努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海外的认知度不断提升,但由于中外不同历史背景、文化传统、价值观念、社会制度等因素的影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一些国际传播内容非但没有增进中西方之间的认知和理解,还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海外受众对中国文化的‘他者意识’。”[22]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海外认同难题亟待有效解决。我们认为,全球文明倡议中“倡导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坚持文明平等、对话与包容”的相关内容或许可为该问题的解决提供新的视角。根据全球文明倡议,多种多样的世界文明应该,也能够和谐相处、平等对话,也唯有如此,才能实现人类文明的繁荣发展。因为每一个文明的特质是与生俱来的,不同文明之间的差异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失,所以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来说,其战略任务并不是以自身的文明和文化去说服另一种文明和文化,赢得全面认同,而是加深对彼此文明的理解和欣赏,为最大程度的彼此认同创造机会。进一步而言,承认文明间的差异及其存在的合理性也就意味着承认本国部分文化在海外受众中间暂时无法受到完全认同的可能,即“人们并不赞同和接受交往对方所持有的价值观念,但能够理解对方所持价值观念由以产生的缘由和根据,并由此包容、体谅和尊重它”[23],也就是价值认“异”。价值认“异”也是“价值共识的基本形式,但以往人们并没有对这种价值共识形式给予应有的关注和重视”[24]。因此,在对外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时,我们既应追求最大范围的价值认“同”,确保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出去”“走进去”,也应宽容、理性地看待暂时小范围、小部分的价值认“异”的情况,坚持全球文明倡议倡导的平等、包容的文明观,在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中持续发力、久久为功。
如上文所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我们中国人思想和精神的内核,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根和魂,其内容具有典型的中国特色。但是,立足全球,如何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传统中国”内容与“当代世界”需求的有效融合关系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对外传播的内容选择与接受效果。近年来,诸如李子柒、阿木爷爷等短视频博主借助国际社交媒体对外较好地传播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尊敬长辈”“爱护自然”“勤劳友善”的传统美德,受到海外受众喜爱,但这远不是真实、全面的当代中国。再如1998年,美国迪士尼公司将中国传奇战士花木兰的故事改编为动画电影《花木兰》(Mulan)。虽然保留了相关的中国古代建筑物、人物以及故事情节,但为适应海外受众的认知习惯与审美期待,“原有故事中的儒家传统价值观、民族矛盾冲突、女性的从属地位等中国问题,都不见了或者仅隐约可见”[25],最终呈现的也仅仅是西方滤镜下的中国传统文化的部分内容。可见,在对外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过程中,既要取得良好的传播效果,又要原汁原味地译介传统文化内容本身,涉及到国际传播中的充分性(adequacy)和可接受性(acceptance)问题。对此,全球文明倡议中“倡导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内容值得借鉴。根据全球文明倡议,“在全球化时代,各国历史、文化、制度、发展水平不尽相同,思想更为错综复杂。只有通过对话交流,寻求人类共同价值,达成共识,才能形成维系各个国家共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精神纽带”[26]。而全球文明倡议提出,“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代表着不同文明价值追求的最大公约数。因此,国际传播中,可以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能够展现此类价值意蕴的文化要素,选择容易唤起国际受众兴趣和共鸣的话题与内容,以展现我国传统文化中所包含的解决当前全球交往与治理难题的价值、立场及其观念,进一步阐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世界价值,扩大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受众范围与影响力。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国际传播被认为是“跨越国界的大众传播,即国际大众传播,其传播主体往往局限于国家政府”[27],从而导致在中外国际交流与传播中,政治安全合作和经济贸易合作一直十分活跃,但相比较而言,由政府官方主体与社会各界的企业、社会组织和个人等民间力量共同参与的国际人文交流合作未受到足够重视。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翻译与传播方面,同样也面临着“优秀译者匮乏、传播形式单一、出版发行渠道不畅、传播效果不尽人意等诸多问题”[28]。可见,要提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效能,我们就必须要树立“人人都是传播者”的理念,广泛开展国际人文交流活动,在中外各类传播主体的交流互动中促进民心相通、增强文化认同感。对此,全球文明倡议在“倡导加强国际人文交流合作”部分提出的“探讨构建全球文明对话合作网络,丰富交流内容,拓展合作渠道”[29]等具体路径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
依据全球文明倡议的核心内涵及其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的理论启示,以全球文明倡议引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的发展策略和进路可以至少包括以下三点。
一方面,尊重人类文明多样性,促进不同文明交流互鉴。季羡林先生在为《中国翻译词典》作序时曾指出:“倘若拿河流来作比,中华文化这一条长河,有水满的时候,也有水少的时候;但却从未枯竭。原因就是有新水注入。注入的次数大大小小是颇多的。最大的有两次,一次是从印度来的水,一次是从西方来的水。而这两次的大注水依靠的都是翻译。中华文化之所以能常葆青春,万灵神药就是翻译。翻译之为用大矣哉!”[30]季羡林先生虽是意在以两次外来的“水”来强调翻译活动对人类文明延续与发展所产生的重大影响,但作为不同文明和文化交流互鉴方式的翻译活动首先生发于平等、互鉴、对话、包容的文明观中。换句话说,如果一个国家始终“从本民族文化价值出发判断其他文化的价值,并认为其他民族文化的价值比本民族文化价值低”[31],那么,他将无法欣赏到其他民族文明与文化的魅力,更惶论深入地进行跨文化交流和理解。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全球文明倡议站在人类文明进步的高度,深入阐释了文明交流互鉴的可能性与必要性,为不同国家的文明对话及其文化传播提供了理论向导。同样,作为践行全球文明倡议的独特场域,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国际传播中也一定要以承认他国文明或文化的独特价值为前提,加强中外文化差异的比较,坚持文明存异与价值求同相统一,继而在平等、包容的基础上向他民族介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特点与价值,循序渐进地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
另一方面,将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同吸收借鉴他国优秀文明成果相结合。全球文明倡议认为一个国家自身文明的传承和创新是实现其文明发展的内在动力,同时也是本民族文明与文化对外传播交流的基本前提。在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实现自身传承与创新的重要路径。质而言之,就是要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传统文化的相关论述为指导,全面把握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髓及其当代价值,做到“古为今用、洋为中用、辩证取舍、推陈出新”[32]。尤其是在处理中外文明关系时,要弘扬并落实全球文明倡议以不同文明的互动交流超越过去某一文明单向传播的理念与要求,主动对话、共同发展。为此,我们在对外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时,应积极主动地吸收他文化的合理成分,“并通过本土化的转化再造、发展创新做到以我为主、为我所用,从而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与域外文明的交流互鉴中不断发展创新”[33],促进中外文明的融合发展。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是我国文化在异域的一次跨时空“旅行”。受中外不同“旅行环境”即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等因素的影响,选择什么样的内容来传播是影响传播效果的首要因素。全球文明倡议对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弘扬“有利于解决全球传播中‘对空言说’的传播困境”[34]。因此,在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过程中,应注重挖掘超地域的、超民族的、包含人类共同价值的传统文化元素,以能够引发海外受众共鸣的传播内容丰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的价值内蕴。例如,我国传统文化中包含的保护自然、诚信待人、遵守法律、恪守信用、敬爱家人等内容均与各国人民最基础的生活经验及伦理道德具有一致性,可以重点围绕这些内容,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能够彰显人类共同价值的共性元素,筑牢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的思想基础。
此外,我们还要依据不同国家的情况,结合国际热点与中外交流实际,充分考虑海外受众的接受习惯,采取“一国一策”的订制化传播方式,提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对外传播的针对性。例如,东亚、东南亚部分国家或地区,自秦汉以来就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并且在历史上,孔子儒家思想文化在朝鲜、越南、日本等国曾一度被尊崇为统治思想。中国传统文化在这些国家有着丰富的传播资源与悠久的交往历史。因此,立足儒家思想在这些国家的传播历史与社会影响,通过译介典籍、举办论坛、实地参观考察等方式,进一步挖掘、阐释儒家文化所倡导的慈爱、礼节、信任、忠诚、道义等价值观念在这些国家的当代价值,有利于通过借鉴儒家思想中的智慧增强目标国受众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了解,重建儒家思想在东亚文化圈内的影响力,助力构建东亚“命运共同体”。同时,还要建立必要的跟踪反馈机制,即以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行业、不同年龄段的社会精英和普通民众作为调研对象,研究分析特定文化传播活动在受众群体中的传播效果与影响因素,进而从受众反馈的信息中找到他们的喜好,为创作出受众喜闻乐见的文化产品提供数据支撑,增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中的受众意识与沟通意识。
全球文明倡议明确提出要加强国际人文交流合作,重视人文交流在推动人类文明发展方面的重要作用。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而言,相比较以往的文化典籍译介、官方媒体宣讲、单个汉学家的研究与传播等传统形式,国际人文交流活动具有形式灵活、内容亲民、参与者广泛等优势,能较好地“通过丰富多彩的文化交流活动来动员更多海外民众参与文化交流过程,在面对面的交流对话中达成双方的认知和共识”[35],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海外大众群体中的“软着陆”。因此,在国际人文交流活动主体方面,新时代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要注重大力开拓线上线下国际人文交流形式,吸纳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区域、不同年龄段、不同职业背景的海外受众积极参与到艺术节、青年领袖论坛、文化年、国际学术会议、留学生交换项目、智库对话等活动中来,拓展合作渠道,实现更广泛的跨文化交流合作,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走深走实。
另一方面,还应充分利用前沿科技,创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方式。“当前,我国的 5G、大数据、虚拟现实、增强现实、全息影像、人工智能、区块链等前沿科技发展迅速,并被广泛应用于文化领域”[36]。同样,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播与交流也离不开最新科技的应用。例如,积极扶持微信、微博国际版和抖音海外版的媒体综合平台建设,吸引海外本土主流媒体和自媒体入驻,打造“文化出海”的自有媒体平台;入驻海外国家主流社会化媒体,在包括Twitter、Facebook、Youtube、Flickr等海外热门社交平台主动发声、“借帆出海”,扩大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海外的影响范围;参照近年来故宫博物院和凤凰卫视联合创制的互动艺术展演《清明上河图 3.0》以及郑州歌舞剧院排演的古典舞蹈《唐宫夜宴》等节目[37]的创新经验,运用互动沉浸技术、4D 全息影像等多种前沿科技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展现方式进行多元化重构,将过去沉寂在文本中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搬上荧屏,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动态呈现,帮助海外受众获得更为强烈、真实、有趣的文化体验。这些措施均可作为数字时代推进中外国际人文交流合作的创新路径,借力人文交流互动与媒介融合化趋势提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效能。
2021年5月3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指出:“要更好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以文载道、以文传声、以文化人,向世界阐释推介更多具有中国特色、体现中国精神、蕴藏中国智慧的优秀文化”[38]。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工作对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促进整个人类文明进步具有重要意义。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社会对全球治理的中国方案、中国智慧的肯定与关注为对外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带来了良好的时代契机,但受中外不同的历史、文化、政治、经济等因素的影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依然面临着诸多挑战。而全球文明倡议以其开放、平等、包容的文明观为我国的对外文化交流事业带来了新的理论指引。基于此,本文分析了全球文明倡议引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的内在逻辑,及其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带来的理论启示,并提出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实现理念升维与创新发展的实践进路。这也将是提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效能、筑牢人类文明发展进步的思想之基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