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
我去哥伦比亚大学附近一家书店,发现店里有很多贺卡。当时距离圣诞节和新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各种有创意的贺卡都已经上市。看得出来,对这家小书店来说,贺卡是这个月最重要的创收手段。
买了贺卡的人,不得不邮寄。这里的邮局,信件业务一如既往。不管是办银行卡还是办其他证件,相关单位都会给你寄到家里,他们似乎没有开发出“立等可取”的能力,这真是让人遗憾。
但是,大多数人都不以为意。大家在超市办一张会员卡,也会认真登记住址——拥有一个“地方”,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事之一,如果你搬了新家,在很多平台都要更改住址。这种“落后”让人感到很新鲜。
中国媒体在10年前就开始报道“消失的邮筒”了。回想一下,上次收到别人用笔写的信,是什么时候?
从“90后”开始,中国人就很少“写信”“收信”了。朋友读小学的女儿,要给其他城市的好朋友写信,朋友开车去了好几个邮局,才找到一家可以寄信的——大部分网点都只做快递业务。
取代寄信的应该是收发电子邮件。但是,我们的电邮还没真正普及,就有了更方便的即时通信工具。一部分人在微信上讨论工作,更“专业”的可能会用钉钉——既可以协作文档,也可以打卡考勤。现在,不但用笔写信的人几乎消失,写电邮的人也很少。还有多少人记得自己的第一个邮箱呢?
美国人讨论工作的核心工具是电子邮件。开头一个“dear”,落款来一个“best”的祝福,显得非常正式。
你不必马上回复邮件,可以考虑一下,这样写邮件的人也有心理预期,他不会那么着急。发完邮件就是完成一项工作,而“等待回邮件”的过程,可以理直气壮地偷懒,从某种工作的节奏中解脱出来。
这样的社会,似乎有一种“复调”的时间观。他们当然有最先进的即时聊天工具,但是有时候你在上面收到一条消息,打开一看是“快看电邮”。
这样的人生,就像开汽车一样,有不同的挡位可选,不管快慢,都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
在繁华的百老汇大街,从傍晚开始有不少摆地摊的人。我看过不少摊位,卖的商品五花八门,有舊书、自己设计的T恤衫,还有CD唱片。
地摊如此普遍,说明有很多人在这里选购到自己喜欢的商品。“旧时光”似乎仍然有着真切的价值。
前段时间在成都的书店,一位推出新的音乐专辑的朋友来店里分享,我想帮她卖专辑,卖一张128元的CD算作分享会门票,结果一张都没有卖出去,不得不临时改成免费参加,最终现场却来了不少人。
后来我才意识到,大家不是舍不得128块钱,而是根本不想买CD——买了回家,也没有用于播放CD的机器。有些朋友的汽车音响,也早已升级成数字播放了。
我们不缺音乐传播的手段,几个音乐平台都有高级的会员系统。据说用高级的音响播放数字版古典音乐,一般人的耳朵也听不出分别。
但是唱片和CD机那么快消失,仍然让人伤心:我们似乎太过喜新厌旧了,但是那些物品本身,不是曾经寄托过我们丰富的情感吗?
在曼哈顿110街和朋友吃过晚饭后一起乘坐地铁,明明路过进站口,大家还是要到对面去。原来,这条街道两边的进站口并不相通。
美国老教授自嘲道:“一号线太老了,1904年就通车了。”我突然明白,为何这条街能够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街道——所有的时光都会留下痕迹,每一种生活,都不会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