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扁担

钟尹澳

在中国黔南的大山深处有个小村庄，村里流传着金扁担的故事，那金扁担长四尺，宽四指，一百多斤重，一般人根本无法拿起。据说，有人从那金扁担上挖下了一小块做成扳指，后来竟发了家，离开大山去外面生活了，上到老人下到小孩，大家都对金扁担的传说深信不疑。

但这样的传说，却给小村子招来了祸患。抗日战争时期，有一支日本小分队突然闯进了村子里，他们气急败坏地把村里人赶到场院上。

鬼子队伍里有个汉奸翻译叫老炮，长得贼眉鼠眼，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地痞，他声嘶力竭地喊道：“都听好了，只要你们说出金扁担在哪儿，山本少尉还能放你们一马，不然的话……”他拿手划了划脖子，“你们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刘老爹是村上年纪最长的人，他怒目呵斥老炮：“你……你！你这没骨气的东西！是你害苦了我们啊！我这把老骨头就是交待了，你们也别想知道金扁担的下落！”

山本少尉听了老炮的翻译，没作声，只是高举起手里的指挥刀，持枪的日本兵把枪口对准了村里的孩子，只等山本的指挥刀落下，扳机就会被扣动。

“等等，我知道金扁担在哪里。”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少年。

村里人都认识他，他叫牛娃，爹娘死得早，从小跟着爷爷，没几年爷爷也去世了，从此成了孤儿，是乡亲们你一口他一口，把他抚养长大的。牛娃从小就很懂事，总是帮助乡亲们干活，替这家放牛，替那家割草，所以乡亲们给他起了牛娃这个名字。

牛娃对山本大声说道：“我知道金扁担在哪里。”他看着山本，那表情像是没听懂，于是，他又对翻译官说：“鬼子听不懂人话吧？那我就对你说，我知道金扁担在哪里。”

乡亲们一听，不由瞪大了眼睛。“牛娃！”刘老爹大惊失色，猛地要站起来，却被日本兵用枪压了下去。

“我可以带你们去。”牛娃语气十分镇定。大山里怪石嶙峋、路途崎岖，牛娃带着鬼子去的地方是极少有人涉足的深山，繁茂的植被讓行路变得极为困难。

看着路越来越难走，有个鬼子小队长来到山本跟前，叽里呱啦了一番，山本点了点头，对小队长命令道：“你那边的干活。”然后就见那日本小队长带着两个人，朝另一个方向探路去了。

“那里不能走！”牛娃大声喊道。山本一点也不理会他，只是用手势催逼着他，让他继续带路。

“啊……”忽然听到惨叫声从山坳里传来，山本面露凶相，命令人马急忙调转方向，朝惨叫声传来的地方赶去。

叫声持续了很久，等山本率领人马赶到的时候，只见小队长掉落到陷阱中，锋利的木刺捅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淋漓，面目狰狞。另外两个一个被捕兽夹夹断了小腿，表情痛苦扭曲；一个被套索套住了脚踝，吊到了空中，在无助地挣扎。

山本少尉一把揪住了牛娃的衣领，怒目圆睁。

“我说了山里不能乱走，有很多抓野兽的陷阱。”牛娃很冷静，没有一点恐惧的样子，“就连我也不知道那些陷阱在什么地方，想要安全通过这里只能带你们绕路。”

翻译官连忙在山本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山本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恨恨地放开了牛娃。

越过浓密的深林，牛娃带着鬼子来到一条湍流的河边，让鬼子沿着河边一点点前进。

沿着河边深一脚浅一脚行进了一段路后，有的鬼子鞋丢了，有的鬼子掉进了河里。有个鬼子跑到山本跟前叽里呱啦了一番。

目睹过小队长的惨状，山本长了教训，他让牛娃找别的路，牛娃说只有这条河边上的路是安全的，没有其他的路了。

那个鬼子对山本又是叽里呱啦一顿，山本朝四周巡视了一番，让他带着两个鬼子走了。

鬼子的大队人马跟在牛娃的身后，沿着河边继续行进。

正走着，突然，那三个鬼子惨叫着连滚带爬地从山上下来，从他们身后传来“嗡嗡”的声音，随着嗡鸣声，遮天蔽日犹如乌云一般的巨大阴影朝鬼子压了过来。不是别的，正是成群结队的野山蜂。

当鬼子们看清那三人被蜇得通红肿胀的面孔，再看那压过来的黑团，一下慌乱起来，随着阵阵惨叫声，鬼子纷纷夺路狂逃。

牛娃反应极快，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鬼子兵有样学样，也纷纷跟着牛娃跳入水中。不熟悉水性的鬼子，刚跳进水里，就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

等到野蜂散去，牛娃躲过暗流，从水里钻出来。见被蜇得满脸肿包的山本龇牙咧嘴在集结手下的队伍，陆陆续续有鬼子回来了，有的不知了去向，清点了一下人数，已经少了一小半。

浑身湿透的山本像个落汤鸡，他命令牛娃继续带路。

夜幕降临，阴云遮蔽了天空，牛娃带着鬼子到了大山深处，真正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在林中摸着黑行进。走到半夜，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本就恶劣的环境变得更加诡谲，山本令人马原地休息。

趁这个工夫，牛娃讲起了金扁担。“要找到金扁担，必须要在天气好的时候，天上有月亮有太阳，才能看见金扁担的位置，今天夜里雨下得这么大，是找不到金扁担的，只能等到明天，明天不下雨了出太阳了，我就能带你们过去。”

山本还没说什么呢，翻译官先熬不住了，“山本队长，这个小子恐怕是在骗我们进到深山里，好害我们啊！”

“啪”的一声，山本给了翻译官一记耳光，本就挨了蜇的脸肿得更加厉害了，“闭嘴！”

那一口带着极重口音的蹩脚中文还是勉强表达出了意思。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牛娃带领鬼子在深山里寻找金扁担。走了一阵，忽然前面没路了，刹那间一片浓雾从前面包抄过来，等到鬼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全都是大雾了，队伍走了好久，却一直在原地打转转。

牛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带路了，“雾太大了，已经完全看不到太阳了，这样是找不到金扁担的。”

山本已经气得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眼下只有这个放牛的小子能给他们带路，这是用命得出的结果。于是他只好再次命令队伍原地休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终于，升起了月亮。这一次，牛娃肯定了自己的说法：“有月亮了，我这就带你们去找金扁担。”

又走了很久，只见一汪清澈的潭水出现在面前，月光沿着一条平滑反光的长坡射入深潭，映出潭底一整条耀眼夺目的色泽！

跋涉了整整一天，金扁担终于近在眼前！狂喜之中的山本大笑着扑向深潭！鬼子兵一个个紧跟在山本身后！

就在踏上长坡的一瞬间，山本踩在光滑湿润的岩面上，脚下一滑，直接滚到了深潭里！随着“扑通”一声，传来山本的一声惨叫！紧随其后的鬼子刹不住脚，本就筋疲力尽了，一个个滚落到潭水中，拼了命地挣扎着。

“小日本鬼子，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金扁担！潭水里照出来的东西是你们的贪婪，你们就带着这些肮脏的东西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去吧！”牛娃大笑着，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山里。

他回想起爷爷带着他来到这里，往潭水里扔一块石头，浪花一动，金扁担就消失不见了，等到波浪平复，金灿灿的色泽就再次出现，爷爷告诉他金扁担并不存在，那金灿灿的东西不过是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太阳和月亮的光。

牛娃回到了村里，而山本队长和他手下的鬼子兵一个都没能活着走出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