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开花

王继颖

搬家时，别人送我一盆君子兰。因为工作、家务都忙，生活的节奏简单而迅疾，自幼喜欢花草的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这盆君子兰移居我家几年，一直没能享受什么特殊照顾。它天暖时在小院的南墙下日晒雨淋，天寒时便躲在院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寂寞度日。

几年后，刚刚入冬的一天，住在楼上的老人敲开我家房门，问我院里的花还要不要，并说那盆君子兰冻死了实在可惜。听了老人的提醒，我赶紧把小院中的几盆花挪到屋里。因为缺少精心的呵护，这些花与装修好的房屋实在不协调，于是一如往年的冬日，全被安置于无人注意的角落。那盆君子兰空负美名，几年来还没开过花，也就一直没引起重视。我把它随意摆放在卫生间的墙角，想起来就浇上些水，更多的时候是让它忍受干渴。

春节我去朋友家串门，看见朋友的君子兰花朵盛开，璀璨夺目。欣赏赞美的同时，我想到了自家的君子兰。我回家后去了卫生间，第一次细细审视家中这不被重视的一员，竟意外地发现，叶子中间已经钻出一根细细短短的茎，茎上顶着一串瘦弱嫩黄的花苞。心骤然间被触动，于是我有了一连串的举动：买来一个雅致的白瓷花盆和两包君子兰肥；打碎原来的旧瓦盆，将君子兰连着原来硬结的土块移入施好底肥的宽绰“新家”，并让它饮足甘露般的净水。它从此“登堂入室”，在客厅典雅的红色窗台上，日浴阳光、夜罩灯彩。

不久，君子蘭绽开了温馨怡人的笑靥。我怀着满心的欢喜，开始更多地挤出闲暇注视它：由于主人的漠不关心，十片叶子对生得并不整齐，自然地朝向阳光，亭亭斜立；叶子颜色是沉着的青绿，比起朋友家的那盆花叶要瘦一些；细长的茎上已灿烂地绽开了八朵花。怒放的花朵和待开的花苞组成一把精致的小伞，撑起一圈鲜活的美丽。细看那朵朵笑容，淡黄的花蕊、橘黄的外瓣，展示着君子之风范、兰花之娇美。

“芳名誉四海，落户到万家。叶立含正气，花妍不浮华。常绿斗严寒，含笑度盛夏。花中真君子，风姿寄高雅。”“历夏经秋意若何？不谋枝节著青泽。华堂陋室皆能守，自有花期举世歌。”……

看花咏诗，我似乎听到了模模糊糊萦绕耳边的声音——“我要开花！”这是君子兰的声音，是群芳的声音。这声音来自眼前，来自四面八方。“我要开花！”是君子兰，就要常绿斗寒、含笑度夏，不管华堂陋室，都会如期绽放，以高雅风姿临世而歌；是梅花，就可疏影横斜于清浅的水中，浮动一片暗香，流溢于黄昏月色之中；生为夏荷，就应聚一片无穷碧的接天莲叶，托出一方别样红的映日荷花；名为牡丹，就可“占断城中好物华”“千娇万态破朝霞”……是花，就有开花的本领，就要以顽强的生命力绽放一片灵性的美丽，不管环境如何，不管是否受到青睐和关爱。

人亦如花，我们拥有了生命，也便有了与生俱来的开花的本领。世界瞩目的舞台也好，灯火阑珊处的角落也罢，无论处境如何，我们都可以用生命孕育出一朵灿烂的鲜花，展示人性的光华，绽露比自然之花更璀璨的笑容，成为世间一道独特而美丽的风景。

（插图：朵 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