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一耕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老家院内西边有三间房屋,俗称灶房,我们称之为饭屋。南边一间是个小套间,里面盛放煤炭等杂物,外面两间主要是做饭用,贴后墙有个大风箱和大锅台,后面是满间炕,又称扩间炕。那时候,一大家人做饭、吃饭和睡觉都在这里面。
对我而言,灶房里给我留下了不少愉快的记忆。首先是能够在里面掏土鳖(又称土元、地鳖虫)玩,在灶房的墙根处,我们趴在地上寻找土鳖的窝,土鳖的窝不大,在墙角和砖缝里面,往往外面有些浮土,我们用小手掏出一捧一捧的浮土来,然后会有土鳖从浮土里爬出来,有大的有小的,很可爱,还有一种带翅膀的,那是雄性土鳖。我们掏土鳖主要是觉得好玩,捉来放到废旧碗盆里,放上些土,再喂它点麸子或者菜叶。土鳖还是一种药材,常用于跌打损伤、消肿止痛、通经活络等。那时,母亲养了不少鸡,如果哪只小鸡弄折腿了,母亲会给它几只土鳖吃,这样小鸡的腿就会很快康复了。记得那时灶房里不仅有土鳖,而且还有蝎子。蝎子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掏土鳖时如果不小心碰到蝎子,就不好玩了,被蝎子蜇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我们在掏土鳖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防备着遭遇蝎子或被蝎子蜇。
小时候,我喜欢围着锅台转,尤其是秋冬季节,大人们拉风箱做饭的时候,我会帮着拉风箱,大人们会在灶膛的两侧放上地瓜、玉米、胡萝卜、蔓菁等烘烤,这样在饭还没有做好的时候,我就已经吃上可口的、香喷喷的美食了。
在懵懂的童年记忆中,有时是母亲,有时是我几个哥哥中的一个,我陪着他们拉风箱做饭,他们抓住风箱的木制把手,一边来回地推拉,一边不时用炭铲往灶里面添煤,也用炭铲翻腾着看看烘烤的地瓜或者胡萝卜等食物熟了没有。那时,能烧的煤也是价格低廉的碎煤,大人们做饭的时候,不仅给我烤食物,也会和我拉呱儿,给我讲故事,说笑话听。据三哥讲,那时我们家里人多,用的是大锅灶,锅的尺寸单位是印,过去家里人多时常用的是七印锅或八印锅,大锅常用来蒸糊饼、窝头吃。因为我是老幺,而且比最小的哥哥小不少,所以在吃饭上总是比他们吃得好。
母亲喜欢拉呱儿,记得在灶房里母亲常常给我讲二十四孝的故事,讲蒲松龄的故事,讲地主老财和长工们斗智斗勇的故事。除了这些,母亲还会用秫秸的皮和芯给我做跳蚤玩,先用一截秫秸芯做跳蚤的身体,用一截窄窄的秫秸皮弯起来插在跳蚤的身体上,就成了跳蚤的鼓肚子,然后插上两只小脚,立在地上,跳蚤就做好了。然后,母亲用根小木棍子从灶膛里引出火来,点燃跳蚤的肚子,秫秸皮一断,跳蚤就靠弹力一下子蹦了起来,引得我开心地笑了。时隔多年,至今我还能想起家人们在灶前拉风箱时,火光映红了脸的样子和火烤在脸上那种暖热的感觉。
后来,随着时光的流转和时代的发展,几个哥哥结婚分了家,单独过了。家里人少了,做饭时就用不着大锅灶和风箱了,一家人做饭在东边的一个小灶房里,睡觉在大北屋里,西屋就只用来放置杂物等。
记得母亲生前曾对我讲过,我家曾养过一只渣豆腐猫,挺可爱的,后来找不到了,大约一个星期,母亲在灶房里发现了猫的尸体,原来在一个星期前我们家包水饺时,它一次吃了七个水饺,撑死了。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忧伤。我听着,也禁不住像小孩子一样伤心起来。
如今多少年过去了,想起我家的老灶房,想起那些往事,心海里还会掀起情感的浪花,不只是为那只小猫,也不只是为亲人的离去,还为了那流逝的似水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