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初心——工运先烈五十讲（九）

□关明

正当斗争紧张的关头，病魔向刘华袭来。秋后，他肺病复发，咯血不止。同志们多次劝他住院治疗，他说：“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成了我的生命。我是一刻也离不开它的，现在我不能离开这个岗位，不能离开工人啊！”8 月的一天，刘华在起草文件时昏厥了，工人们把他送进上海宝隆医院就医。身卧病床，他仍然惦记着火热的斗争。在刘华再三要求下，党组织批准他出院，在上海长寿路刘少奇家中休养。他刚出院便投身到火热的斗争中，白天奔走在各厂工会，夜晚伏案著文，与汪寿华、孙良惠等密切配合，继续领导工人阶级的反帝爱国斗争。

9 月18 日，奉系军阀淞沪戒严司令邢士廉悍然派遣军警封闭了上海总工会，以“宣传共产，鼓动风潮”为由通缉李立三、刘华等人。刘华毫无惧色地说：“怕什么，为自由，为正义，为解放而死，就是好汉。”11月29 日，刘华前去公共体育场参加群众大会，途经公共租界，在静安寺电车站被捕，后被“引渡”淞沪戒严司令部。刑讯中，刘华一口咬定自己名王本华，是上海大学学生，“素未犯案”。狡猾的敌人诱骗工人前来指认，工人们没有上当，后派特务李海峰前往，始知面前此人即是他们通缉多日的刘华。

刘华被捕后，上海工人纷纷起来罢工，提出“营救刘华”的口号。上海纱厂几次爆发罢工，每次都有要求释放刘华的条件。12 月6 日，上海100 多家人民团体、5 万多名各界群众召开大会，向军政当局提出释放刘华的强烈要求。尽管戒严司令部加强警戒，监狱四周加岗增哨、昼夜巡逻，工人们还是组织起来在高墙外游行、请愿、示威。刘华在狱中得知消息，拜托为他送饭的工人同志捎话，劝说工人们不要硬拼，要讲求斗争策略。

12 月17 日晚，在上海总商会欢迎军阀孙传芳的酒宴上，日本商团总头目和英国驻沪副领事向孙进言：“刘华是中国劳工运动的领袖，上海屡次罢工皆为其煽动，如不重办，上海的秩序十分危险。”上海总商会会长虞洽卿也为虎作伥：“上海商界甚望司令惩一戒百。”

当晚，孙传芳即令对刘华“秘密枪决，灭尸不宣”。深夜11 时许，刘华被枪杀在上海南市区高昌庙附近的荒野。刽子手行刑后，丧心病狂地焚尸灭迹。

牺牲时，刘华年仅26 岁。

10.陈赞贤：丹心垂青史

姓名：陈赞贤，字子襄

出生年月：1895 年9 月2 日

籍贯：江西南康

入党时间：1925 年7 月

生前职务：中共赣州特支书记，南雄总工会委员长，赣州总工会委员长，江西省总工会副委员长

牺牲时间：1927 年3 月6 日，时年32 岁

牺牲地点：江西赣州

遗书遗言：“头可断，血可流，解散总工会的字我不签。”

陈赞贤，1895 年9 月2 日生于江西省南康县东山乡，幼时家贫，但父母重教，倾家产送他上学。8 岁开始读私塾，14 岁考上南康县立高等小学，品学兼优。时值辛亥革命前夕，政局动荡，他受到进步思想的影响，无心向学，来到南昌，考入江西陆军讲武堂。没过多久，李烈钧发动讨袁“二次革命”失败，讲武堂也被解散，陈赞贤只好返回故里。

回到老家南康，陈赞贤起初想走“教育救国”之路。1915 年到1917 年，他辗转于南康唐江乐群小学、新民小学、驼圳村小学教书，1918 年创办了东山高等小学校，担任校长。第二年“五四”运动爆发，陈赞贤在南康组织学生积极响应，引起了当地土豪劣绅的不满和排挤，被迫辞职。

1921 年，陈赞贤再次来到南昌，考入省立第一师范，在当过校长之后再度当起了学生。在这里他大量阅读了《新青年》 《向导》等进步刊物，结识江西党组织创始人赵醒侬，接受了马克思主义。1922 年春投笔从戎，到广西参加了孙中山领导的北伐军队，同年10 月随军入赣，进军途中身患重病，不得不回家就医休养。

回到家乡，陈赞贤又恢复了他的教书生活，在家乡办起了义务小学。这个他是行家，很快声望日隆，成为全县的楷模，受到教育厅的褒奖，被公推为南康县教育会长。

1925 年7 月，陈赞贤来到南昌，由赵醒侬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时值国共合作，他又出席了国民党江西省第一次代表大会。随后回乡筹备南康县党支部，开展国共合作，推动国民革命。这年冬天，北洋军阀军队到处拉夫，陈赞贤挺身而出进行斗争。有一天，县里向东山乡征派民夫30 名，限即日交送，陈赞贤断然拒绝。军阀当局派出大批军警，准备逮捕陈赞贤。陈赞贤闻讯星夜出逃，投奔广东。

1925 年的旧历年关，陈赞贤到了广东南雄，找到了当地的党组织，留在南雄工作，任南雄总工会委员长。他领导工人开展改善待遇、增加工资的斗争，积极支援省港大罢工，成效卓然。

不久，党又派陈赞贤担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军第五师政治部宣传科长。1926 年7 月，广东革命政府出师北伐，迅速向江西挺进。陈赞贤回赣州，利用当地军阀的矛盾，策动赖世璜部起义，有力地配合了北伐军的正面战场。1926 年9 月，由赖世璜部改编的国民革命军第十四师占领了赣州。陈赞贤出任南康县长，他整顿吏治，革除弊政，深得人民拥戴，同时利用合法身份，发展了一批党员，建立了南康第一个党支部。

1926 年10 月，党组织任命陈赞贤为中共赣州特别支部书记、赣南十七县工农运动指导员，负责筹建赣州总工会。在陈赞贤策动下，赣州工人运动迅速发展，不到一个月就成立了56 个基层工会，会员达1800 人。1926 年11 月，召开了赣州工人第一次代表大会，成立赣州总工会，陈赞贤被选为赣州总工会委员长。

1926 年11 月7 日，陈赞贤领导赣州钱业店员300多人举行罢工，这是赣州工人运动史上第一次有领导、有组织的罢工斗争，给了资本家以沉重打击。钱业资本家软硬兼施，一方面造谣中伤陈赞贤，另一方面又企图拉拢腐蚀他。陈赞贤对资本家们接二连三送来的请帖，起初批下“敬谢”二字退回，后来干脆在报纸上发表启事：“近因工作繁忙，各界请酒应酬一律谢绝心领”。资本家又来劝陈赞贤：“你要办工会请到别处去办吧！只要你离开赣州，商会方面愿以四万元光洋相赠。”陈赞贤答复道：“我来赣州办工会是奉全国总工会的指派，革命者不是为钱。”最后迫使资本家接收工人提出的条件，罢工取得完全胜利。

钱业工人罢工胜利之后，陈赞贤又领导了中药业、洋货业工人大罢工。其中洋货业工人罢工规模更大，有1000 多人参加。赣州的工人运动，在全国颇有影响，获得了“一广州、二赣州”的美誉。

资本家把陈赞贤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以刘甲弟为首的大资本家派代表赴南昌，向蒋介石鸣冤叫屈。这时，蒋介石刚打到南昌，把江西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听到共产党在赣南闹事，心中很是紧张，遂以这些诬告为借口，调新编第一师“绥靖赣南”。新一师的党代表是孙文主义学会头目倪弼，他到赣州后蓄意制造摩擦，寻衅肇事，借口“二女师事件”，以解决纠纷为借口，胁迫解散赣州总工会。被陈赞贤识破并拒绝后，倪弼宣布全城戒严，包围和搜查了赣州总工会，由于陈赞贤避居在外，幸免于难。

针对倪弼的倒行逆施，陈赞贤组织赣州工人代表团到南昌向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请愿，提出撤换倪弼、取消通缉令、释放被捕的工会会员等五项要求。总政治部副主任郭沫若三次呈报蒋介石，指出只有撤换倪弼，才能解决赣州问题。全国总工会也多次函请总司令部查办倪弼。蒋介石为了掩人耳目，表面答应将倪弼调开，可暗地里他又亲自接见倪弼，面授机宜，并给予杀害陈赞贤的手令。关于蒋介石接见倪弼的情形，《中国工人运动史话》记述：“倪弼在蒋介石面前诉完苦后，蒋介石就骂他：‘废物！你还有脸来见我，一个陈赞贤就把你整得没有办法，你有本事就回赣州去。’倪弼说：‘陈赞贤我可以对付，就是军队不好办。’”蒋介石遂向倪弼面授机宜，并且增派了一批右派军官去赣州。倪弼接过手令，当即在蒋介石面前宣誓：“不完成绥靖赣南的任务，永世不见总司令。”

此时，陈赞贤正在南昌出席江西省第一次工人代表大会。在这次大会上，他当选为江西省总工会执行委员、副委员长。会议刚结束，他就急着要回赣州。国民革命军第二军政治部主任李富春关心陈赞贤的安全，准备调他去别县工作。陈赞贤说：“倪弼卷土重来，十分猖狂。赣州工人运动正在受到严重摧残，我还是回赣州工作！”李富春再三劝阻，陈赞贤坦然地说：“革命就会有牺牲，我陈赞贤死了，还有第二、第三个陈赞贤，必定会有无数的工人领袖出现。”

1927 年3 月1 日，赣州总工会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会。陈赞贤传达了江西省第一次工人代表大会精神，号召赣州工人进一步团结起来，粉碎反动势力的进攻。他说：“此次回到赣州，坚决与反动势力作斗争，为工人阶级谋利益，任何艰难，不能阻挠！”

倪弼对陈赞贤返回赣州恨得咬牙切齿。他定下毒计，指示县长郭巩以开会为名，在会上捉拿陈赞贤。陈赞贤接到开会通知后，党组织劝他不要去。陈赞贤说：“我既然回到赣州来了，就不打算躲避他们！”

1927 年3 月6 日晚，赣县政府西花厅的两厢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县长郭巩和倪弼、刘甲弟早已凶神恶煞地坐在花厅之上。陈赞贤踏进西花厅，傲然屹立。

倪弼问道：“你是奉谁的命令来赣州办工会的？”

陈赞贤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是奉中华全国总工会的命令，并得到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总政治部的同意来的。”

郭巩说：“你在赣州制造阶级斗争，扰乱社会治安，你知不知罪？”

陈赞贤说：“我从事工农革命运动，根本没有犯罪。你们欺压民众，破坏革命，才是犯了滔天大罪。”

倪弼说理不过，直接威胁陈赞贤，必须签字解散赣州总工会。

陈赞贤轻蔑地道：“头可断，血可流，解散总工会的字我不签。”

倪弼见状，最终露出了狰狞面目。他出示了蒋介石密令，恶狠狠地说：“蒋总司令有令在此，今晚要枪毙你。”

话音刚落，“砰！砰！”新一师秘书胡启儒、反动军官陆剑鸣迫不及待地朝陈赞贤开了两枪。

陈赞贤怒目圆睁，中弹不倒，朝倪弼扑过去。倪弼、郭巩等大为惊恐，又纷纷朝陈赞贤开枪。陈赞贤身中18 弹，倒在血泊中。

这是蒋介石公开反共打出的第一枪，也是后来“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先声。

陈赞贤遇害后，赣州工人罢工三天以示抗议，并派出300 多人的代表团，分赴南昌和武汉请愿，要求惩办凶手，抚恤烈士家属。在全国人民的压力下，蒋介石被迫答应了赣州工人提出的全部请愿条件，装模作样地提笔批了将倪弼“免职查办”，然而却私下放纵，使倪弼从容逃脱。

善恶昭彰，终有报偿。新中国成立后，1953 年3月6 日，陈赞贤烈士就义26 周年祭日，赣州十多万市民举行公审大会，公审杀人犯郭巩。会场上贴出巨幅对联：

白色恐怖赣水寒，壮士成仁，一片丹心垂青史；

红光闪耀江山秀，匪首正法，万民称快慰忠魂。

全国解放后，郭巩自知罪大恶极，化名郭子坚，隐居南昌，利用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开了家东南书店。1952 年被南昌市公安局逮捕归案，经公审后，被人民政府当即处决。

1958 年，残杀陈赞贤的主凶倪弼也被逮捕归案，判处死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