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远东地区见闻（下）

□张刃

五、中国工人

深入林海雪原，为的是采访正在那里施工的中国石油管道工人。他们的营地建在砍伐平整后的林地中，由数十栋活动板房组成。为了御寒，布局拉近了两排板房之间的距离，中间加顶形成通道，两头设门，这样就比单排更能够抗寒（那里冬季最低气温达零下60 多度）。每间板房放置三张上下铺，住六人。这个营地最多时住过近900 人，由于床位不够，只好有人睡觉有人工作，轮流休息。

工地是在原始森林中开出的一条宽80 米、长150 公里的作业带，各营地分段施工。我们沿作业带行进，现场挖掘机、吊管机和各种运输车辆都在忙碌，一路上走走停停，看不同工序的操作，与不同工种的工人交谈。有的地段人比较集中，有的地段只有单人作业，他们一早从营地出发，由运输车沿途“撒”到施工点，下班时再一路“收容归队”。午饭由营地运来，也是一路“撒”，冷热很难保证。

营地食堂条件简陋，最难的是食材都需要进口，每顿饭最多两样菜，米面都要从国内运来。营地主任说，他们刚刚进驻时，营地没有建成，更没有食堂，只能啃列巴（面包）喝开水。有了自己的食堂，吃什么都香。

工人的业余生活有些单调，尽管晚饭后可以通过卫星天线收看国内的电视节目，但电视机少，而且劳累一天，看的人有限，这倒成了我们的最佳采访时机。一间间板房走过去，如同串门拉家常，成了彼此的乐事。

为了让大家放松，畅所欲言，最好的办法是和工人边吃边聊。炸一盘花生米，拌一份卷心菜，切几片火腿肠，弄几瓶“伏特加”，几杯下肚，原来还有些拘束的工人就松弛了，话题自然打开。一个个生动的故事、一串串感人的情节说出来，说者泪水盈眶，听者肃然起敬。

对中俄输油管道工程的意义，对国家的能源战略问题，工人们说不出多么明确、深刻的道理，但对施工环境和条件的恶劣，他们都有切身体验，不仅天寒地冻，伤病难免，甚至几个月没有理发。他们为什么要坚持？仅仅是挣钱养家么？显然不是。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次施工对国家有好处，对企业有利。所以要干好，干漂亮，为企业争光，为中国人争口气——这就是他们朴实的思想认识。

六、路边餐馆

到俄式餐馆就餐，进门要存外衣。衣帽间也是大婶级的服务员接待，笑容可掬。餐厅里人很多，却没有人大声喧哗，三两朋友坐在一起也是静静的，没有我们在国内餐馆常见的高谈阔论。室内同样禁烟，但门厅有专设的吸烟区，方便客人不致跑到门外去。俄式西餐并不精致，但绝对实惠，而且保证你摄入足够的卡路里。这应该与那里的气候有关，或者也是俄罗斯人健壮且胖子多的原因吧。

印象很深的是路边的一家俄式餐馆。小木屋门口是有顶棚的木制露台，夏天坐在那里喝啤酒一定很惬意。小餐馆只有五六张桌子，墙上挂了几幅油画，布置得很典雅。普京的画像挂在很显眼的位置，可见其影响。为我们开车的俄罗斯司机自己点了餐，独自去吃。我问陪同的小王，是否需要为他买单？小王说不必，他们只拿自己应得的报酬，不会有额外要求。但对报酬是很在意的，而且不会在没有谈妥报酬时加班，到时间是一定准时下班的——这又是与国内的不同。

七、雅库特人

出国买点纪念品，有当地特色的东西最好。

涅市人口少，分属107 个民族，但从外貌和衣着看没有很大差别。唯有雅库特人明显不同，走在街上一眼就能够认出来——他们属蒙古人种，有着典型的蒙古人特征。事实上，涅市所在的萨哈共和国人口中，雅库特人就占了45.54%，俄罗斯人占41.15%，乌克兰人居第三位，只占3.65%，其余不足10% 的人口则分属104 个民族。萨哈共和国的国徽就是以雅库特人传统的图腾为标志的。涅市街头大幅宣传画上的人物形象，男为雅库特人，女为俄罗斯人，可见雅库特人在那里的地位。因此，我们决定买些具有雅库特民族特色的纪念品。

在涅市唯一一家民族工艺品商店，20 多平方米的营业室内倒是琳琅满目，但我们却几乎没有发现迥异于国内商品的东西。或者说，那些工艺品没有什么特色，而且工艺远不如国内商品精湛。我们不甘心，通过翻译询问有没有商店卖油画。俄罗斯的油画享誉世界，或许我们能有收获。

店家提供了一个电话号码，翻译打过去约好。我们开车10 分钟就到了一座居民楼前，原来这是一位画家的画室，实际也是他的家。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里，到处都是木料、工具，看上去更像木工作坊。原来，画家从创作到制框“一条龙”服务。画家是位雅库特人，毕业于哈巴罗夫斯克的美术学院。说老实话，以我们这些外行人的眼光看，他的画作艺术水准并不高，至少没有我曾经看到过的俄罗斯油画那种雄浑、凝重或细腻的意境，主题也很一般。但既然来了，总要留点纪念，经过讨价还价，我们买了他几幅表现远东风景的作品。到画家画室买画，也成了此行的一个独特记忆。

八、了解远东

涅市博物馆坐落在一片民居中，很不起眼。我们是那天上午唯一的参观者。

博物馆展示介绍了涅市的自然资源、工业建设和城市历史，远东确实是一片矿藏丰富却没有充分开发的土地。萨哈共和国面积达310 多万平方公里，将近中国国土面积的三分之一，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仅为0.3 人，其首都雅库茨克建市于1632 年，可谓历史悠久，但至今没有铁路相通，距离莫斯科8500 公里，交通只能靠飞机，可见开发之迟缓。涅市矿山开采不过半个多世纪，1975 年才建市。博物馆的展品中，前苏联的痕迹处处可见，印有列宁头像的各种证件、资料使人想到历史的沧桑与变迁。

20 世纪90 年代，俄罗斯经济转入市场轨道，财产重新分配，价格自由化，企业私有化，目前多种所有制并存。前苏联时期，远东不对外开放，每年入境的外国人不足百人，开放后，2010 年代已经超过2000 人。远东原始生态环境下的自然景观是其最好的旅游资源，探险、狩猎、极地风光和民族风情都对游客有很强的吸引力。涅市就有鄂温克人聚集的村镇和他们自己的博物馆。

在与博物馆工作人员的攀谈中，我们问：“社会转型前后，你感觉哪个时期更好些？”回答是：“过去生活有保障，也稳定，但水平低；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有不稳定的感觉。”话题自然谈到个人收入问题，对方并不忌讳，说博物馆属于公共机构，工作人员是公务员，由政府财政开支，月收入8000 卢布（当时约合人民币2300 元），退休后则要减半，这个标准相对于那里的物价是比较低的。或许公务员还有其他福利保障，我们未便多问。但据介绍，那里的矿工收入最高，月均工资为3.5 万卢布（约合人民币1 万元），效益好的企业可达6 万卢布。

远东之旅没有更多的新奇，但却是一个值得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