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筱
喜欢干净, 纯粹。 一直都是。 可一直都未能保持。
喜欢浪漫, 抒情。 一直都是,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分不清真假。
世界, 本来就是真真假假的吗?
等待, 痴守, 执著, 原以为是为了一个人。
后来, 终于明白, 等待的只是自己迷失的那颗心。
“回来吧, 孩子!”
从心开始。 归零之后, 不必磨合。
那皴裂的样子, 足以抵御一切。
是的, 不鄙薄别人, 就是放过了自己。
世界还是老样子。 你不过是道听途说了改变。
心, 是最好的橡皮擦。
你想擦亮的不是夜晚, 不是天空。
没有人阻止你擦亮星星。
——那不过是你擦亮了一双洞悉万物的眼睛。
忘记日子是从什么时候丰沛的, 如忘了自己是如此的成熟。
夏尾釆来的莲, 花瓣失色失香, 几只蓬房枯瘪。 它们不想证明什么。 于我是存在, 是记忆。
地域广阔, 当行且行。
九米斋。 半坡居。 另外的如: 麓山别舍, 紫南堂。 它们, 都只能是驿站。
九九归一后, 将安居惟微居。
与别人无关。 它们都是我的唯一。
生命被关照, 总不能对生活恩将仇报。
瘦削的父亲越来越像一只老虾。 黄浦江边, 我用镜头留下这一侧影。
那一年, 我才知道, 他很早以前来过南京路, 外滩, 白渡桥。沪上半月, 是他生命旅程最后一站。
尘归于尘, 土归于土。 我不再有父亲。
然而, 我活着, 父亲便是永在的。
习惯送别。 一片、 两片秋叶。
习惯沉默。 想象一场雪落在某地。
在星城山坳一场大雪中, 与诗圣茅屋中对饮。在素园的大雪中, 与弟妹一起蹲伏罗雀。
在沙枣巷的大雪中, 我踩下冬晨第一行足迹。
稻香水美, 瓦房错落, 村庄首尾相衔。 70 年代的洛河是那么贫穷而热情。
素园的村庄, 不知何时在繁华中, 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经年流寓, 一个浪子心中的故园, 悄悄显现另一种姿态。
南山打柴, 北山砍竹。 东坡割草, 西峁看戏。
天子山, 绿头山, 是南北最显赫的山峰。
凤凰山与绣金山东西对峙, 洛河夹在中间, 村舍夹在中间,我早年的桃园居亦在中间。
我的祖先, 沉睡在盆地中间。
中集, 一个既不响亮也不独特的名字, 却足以让我用尽一生情缘。
左传: 筚路蓝缕, 以启山林。
正午, 浅林, 金柳斑梧, 两玩童奋力登车, 忽唤醒这句话。此处无山林, 不过是一袭绿化带而已。阳光也浅浅的, 风不寒, 有片刻清欢。
芷兰, 香草, 美人。
那时节喜欢并追逐人生的浪漫: 理想, 爱情, 事业, 生活。
现在明白为什么没有完美, 浪漫不是曾经以为的浪漫。
浪漫在骨子里, 散逸着不同凡响的气质。 若不知名, 亦不知从何而来的香。
可惜, 附庸作秀的戏剧表演, 没有预期效果。
一直怀念水, 江河湖海。
在时光游历中, 我吟诵自己的诗篇。
现实中的行尸走肉, 文字中高蹈的灵魂, 于是皆可铭文。
此处有渠, 水, 不能以为是水。
我常常忘情于夜的水, 在大街上无声无息流淌。 而我, 是水中的一尾鱼儿。
普陀, 宁波, 乌镇, 绍兴, 西塘, 杭城。
当年, 也曾独行江南, 在记忆中留下诗的蛛丝蚂迹。
香港, 丹江口, 合作。
在诗的履印中, 留下生命的痕迹。
那些美好属于过去, 栖息在我的心底。
紧缩, 炸裂, 分娩。
蒿果的羽翼丰满, 在等待飞翔的时机。 它会带着种子的理想去远方——
那不知名的远方。
两枚蒿果如梭, 把光阴从秋织到冬。 让我看见自己的青年、盛年, 以至暮年。
那洁白之羽与琥珀色的汤汁, 沉默对视。
这是草木之间的对话, 我是它们的灵魂。
冻土之上, 事物是坚挺的。 树木, 花枝, 僵直于风中, 霜的白摊开光阴的白。
祖父, 母亲, 那些年手提马灯大干快上的人, 已在纷纷大雪中模糊, 我的童年烙印下一个词: 梯田。
冻土之上, 这枝迫不及待绽放的连翘花, 点燃我远年记忆之灯。
世事惘然, 在陌生的地方怀想旧事, 更像一场穿越。
空谷, 溪水, 白云, 幽兰, 飞过的一只靓蓝色的蝴蝶。
脚丫子在溪水中, 溅起水花朵朵。
仰头, 是梦一样的蓝, 是爱一样的云团。
——是那个夏天, 还是哪个秋天呢?
美好的情愫与意象, 总是重合。
想那些游客, 旅伴, 朋友们。
想生命旅途上那些可亲可爱的人。
一晃中年。 一晃又将暮年。
生命即近一轮, 我的旅程依旧情浓。
遇可见之事、 之人、 之诗。